“入他娘,越怕死越要死!你們這些沒卵.子的貨,都給老子上!金汁、灰瓶、撞梯錘,一齊攻擊!”
眼見得一隊隊韃子,沿着攻城梯嚎叫着快速攀爬而上,雙眼血紅的甲總總長田威,怒吼着對那些被韃子箭矢射得往雉堞與大盾後直躲的輔兵們,大聲下令。
見得上官這副殺氣騰騰地模樣,輔兵們鼓起勇氣,離開保護區,繼續操作守城設備。
噴涌潑灑的滾燙糞水如雨而下,一個個生石灰瓶紛紛拋砸而落,與此同時,堞垛上,傳出一陣陣鉸鏈滑動的聲音,一根根粗大木頭製成的撞梯錘,猛地從堞垛頂部嘩啦滾下,隨即以側擺的方式,狠狠向着搭好的攻城梯砸去。
李嘯看到,一根約要兩人才能合抱的粗大撞梯木錘,一頭用鉸鏈繫着,另一頭,則狠狠地側砸在一架攻城木梯的中央位置,只聽得喀嚓一聲悶響,沉重寬闊的攻城梯竟被砸成了兩段,上面正在攀爬的韃子軍兵,有如散落的螞蟻一般,慘叫着從攻城梯上掉了下來。
下面被糞便潑中以及被生石灰燒到的韃子,發出連綿的慘叫,這些慘叫聲中,不時夾雜着攻城梯被砸斷的喀嚓聲,以至隨後攻城梯掉落於地的嘩啦散落聲。
李嘯軍這番猛烈反擊,雖然已方又有四十多名輔兵中箭或死或傷,卻砸斷了敵軍的四根攻城梯,並又造成了80多名韃子軍兵死傷。
南牆外的牛錄額真塔喇木,見得已方進攻勢頭被壓制,他從盾車後面探出頭來,縱聲大喝:“兒郎們,明狗子的撞梯錘不多,我們抓緊時間攻上去,很快就能攻下城頭!”
而在北邊指揮的牛錄額真查布祿,則在給自已手下軍兵鼓勁的同時,讓身旁的巴喀什兵給甲喇額真愛巴禮,打出要他立刻派出援兵的旗語。
觀戰的甲喇額真愛巴禮,臉沉如鐵,他恨恨地啐罵了一聲,扭頭對兩名蒙古牛錄額真,以及天助兵的總頭目副參領班志富下令,令他們各自抽調400名軍兵,緊急增援南北兩邊堡牆進攻的兵力。
兩名蒙古牛錄額真應命而去,副參領班志富卻是一臉猶豫之色。
斑志富,是尚可喜手下親信部將之一,今年年初從尚可喜投後金後,尚可喜被封爲天助兵總兵官,班志富則被任命爲副參領。
據正史記載,投降後金後,班志富憑着殘酷屠殺自已民族的“功勞”,發跡很快,一路晉升。後來尚可喜定藩廣東後,由於在慘絕人譞的廣州大屠殺中表現得力,班志富晉升爲廣州總兵,達到了人生的頂點。志得意滿的班志富,於順治七年重新翻建了廣州的永泰禪寺,並親筆撰寫了誇讚自已“卓越武功”的碑文,這座寺廟保留至今,成爲廣州市重點文物單位。
這次應正藍旗主德格類的要求,尚可喜將班志富部的800援兵,出援正藍旗,並歸甲喇額真愛巴禮節制。
現在正藍旗的本部韃子進攻受挫,甲喇額真愛巴禮讓天助兵上陣的決定,讓班志富心下十分不滿。
你們這些女真軍兵都打不過,就拿我們漢軍天助兵去填坑,這也太不地道了。
“班參領,你要違我軍令嗎?!”愛巴禮兩道兇惡的眼神,直直地戳在班志富那葫蘆型的油臉上。
“啊,奴才不敢!”
心神不定的班志富,聞得愛巴禮這聲怒喝,不覺哆嗦了一下,心裡原本想着的反駁之詞,一個字也不敢說,他咬了咬牙,連忙下面傳令。
“各位兄弟,待會上陣後,自已多點眼力價兒,若是勢不可爲,斷不可硬攻,本參領就一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在手下那邊漢軍軍兵上陣前,班志富最後小聲地叮囑了一句。
“班參領,你放心吧,兄弟們都是打老了仗的,知道怎麼做。”下面的將領一臉心照不宣之色。
400名蒙古韃子,400名漢軍天助兵,吶喊着分別各奔南北牆頭而去。
此時,那些已連續拋射十多輪的韃子跟役,皆是臂力衰竭,不得不暫時退出戰鬥。
只不過,跟役此時退出,對整個戰局並沒什麼影響。
因爲在南北城牆上,韃子軍兵皆已攻上了牆頭!
躍上城牆的韃子,臉上皆有莫名的喜色,眼中閃爍着可得頭功的貪婪之光,在他們印象中,只要攻上了明軍的堡牆之上,那麼自已接下來一頓衝殺,這些明軍便要嚎哭着投降了。
只不過,這一次,他們想錯了。
韃子們迅速發現,南北城牆上的李嘯軍,完全不同於那些軟柿子一般的他處明軍,這些冷酷整齊,甲冑武器精良的李嘯軍兵,更象是一架正在全力開動的殺戮機器。
此時,各名輔兵已退下城牆,而站在靠近角樓位置的衛鎮撫安謙,從一旁的堞垛處,清楚地看到了李嘯軍作戰的細節過程。
他看到,一個個韃子吶喊着從攻城梯頭跳下之際,立刻被幾塊呈半弧形包圍的大盾包夾在中間,在他們還未站穩腳跟之際,每塊盾牌之後,幾根兇狠凌厲的長槍,立刻同時從不同方向攻來,這些韃子的頭部、或是****、或是頸部,立刻中了致命的長槍擊刺,把這些還未來得及反應的韃子,瞬間送入地獄。
李大人之軍,真乃我大明第一強軍也!安謙在心下連聲暗贊。
堞垛的入口處,迅速地被韃子的屍首填滿。
“殺韃子,立功名!”
“殺韃子,上天庭!”
李嘯軍兵的怒吼聲,在韃子慘叫聲的伴奏下,直衝雲霄!
只是,隨着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韃子開始從城牆上洶涌跳下,尤其是那些爬上來的白甲,因爲穿着三層盔甲的他們防護良好,手中又有重型武器,一入牆頭,立刻大砍大殺。有了這些強悍的白甲衝陣,原本被緊密包圍的半弧型槍盾戰陣,不斷地被衝開變形,一時間,李嘯軍的盾兵與槍兵中,不時有人慘叫着倒下。只不過,剛有戰兵死傷,立刻就有新的盾兵與槍兵補上去。
南面城牆,一時陷入僵持,而北面城牆,在上次與騎兵的戰鬥中表現憋屈的橫行隊,這一次,終於迎來了大顯身手的時機。
“兄弟們,立功揚名,就在今日!”橫行隊隊長安和尚,手中的虎槍挽了一個槍花,率先向衝上牆頭的韃子殺去。
擴編至100人的橫行隊,有如一隻嗜血的猛獸,立即跟着安和尚猛衝而去。
機甲怪獸一般的橫行隊,身着三重盔甲,有如微型坦克似的橫行隊員,人人手中那沉重的虎刀、虎槍、長柄挑刀、厚背軍鐮等重型武器,紛紛向站足未穩的韃子軍兵奮力砍殺。凌厲的刀光所至之處,橫屍一片,血肉狂飈。
與時同時,在角樓中射擊的魯密銃手,向那些在攻城梯上攀爬以及在梯下聚集的韃子軍兵,不停地裝彈射擊,槍聲此起彼伏,不時有韃子慘叫着倒地身亡。
而開始跟隨女真韃子向上攀爬的蒙古韃子與漢軍天助兵,也紛紛加入戰鬥,讓整個堡牆的爭奪戰,變得更加血腥激烈。
金家莊堡的南北城牆,終於徹底變成了兩座血肉磨坊。
無數的韃子的屍首與死去的李嘯軍兵的屍體,互相夾雜,橫七豎八地亂躺了一地,這些生前拼死搏殺的敵我雙方,死後的血,卻終於流在一一起。讓原本乾燥的城牆馬道上,因爲鮮血的重疊漫流,變得粘稠之極,踩上卻又溼又滑,幾難站穩。
約半個時辰後,始終保持着戰鬥陣型的李嘯軍,越戰越勇,漸漸地將韃子奮力衝開的槍盾戰陣漸漸縮小,並將其重新逼回堞垛入口之處。
而韃子戰至此時,原有的悍銳早已喪失,大部分人均已是精疲力竭,諸如蒙古韃子與漢軍,更純粹是在爲保命而垂死掙扎。
見得敵軍勢頹,一直在冷眼觀戰的最高指揮官李嘯,刷地拔出腰間雪亮倭刀,大喝道:“弟兄們,韃子已是強弩之末,我全軍一齊出擊,擊敗流寇,就在此時!”
李嘯說完,與東面城牆上的金大奎部軍兵,一齊向北牆衝陣而去。
而西面城牆的杜少如部,則同聲怒吼着折向南面城牆頭衝去。
兩個馬甲兵一齊嚎叫着向李嘯衝來,李嘯臉沉如鐵,目銳如刀,口中一聲大喝,叮的一聲爆響,手中的倭刀大力磕飛了砍來的翎刀,隨即一道白光劃過,另一名馬甲兵猝不及防,頭顱頓時沖天而去。
李嘯擰身反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側橫刀衝過去,卟地一聲,手中倭刀刀尖,已是扎透了被磕飛兵器的馬甲兵胸膛!
見得自已的最高長官親自衝陣,瞬殺二人,李嘯軍中,爆發出震耳的齊聲歡喝,被李嘯激發出巨大勇氣的全體軍兵,昂奮而整齊地向越來越退縮的韃子衝殺而去。
北面城牆頭的韃子率先崩潰。
最先潰逃的,是漢軍天助兵。
漢軍的盔甲與武器,以及體力與訓練度,均是遠遠不如後金韃子。眼見得李嘯軍這般久戰,猶是如此奮勇凌厲,已死傷80多人的漢軍天助兵,無不心驚膽裂。不知誰發了一喊,原本還在不斷向上攀爬的漢軍,開始紛紛向下逃去。
勢頭不利,保命要緊。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副參領班志富的臨行叮囑,成了每個潰逃的漢軍心中最大的支柱。
“混帳的漢人,功虧一簣啊!”
躲在盾車後指揮的牛錄額真查布祿,臉上氣得血紅,幾乎想把這些潰逃而去的漢軍,個個斬成肉醬。
“不要攻了,快撤!”
查布祿明白,再打下去了,自已這支部隊可就全完了,若是自已成了光桿司令,相信甲喇額真愛巴禮一定會氣得把他一刀剁了。
漢軍一逃,北面城牆上人數已然不多的女真韃子,士氣頓是大沮,又聽到了自家主子的撤退命令,這些韃子,也開始紛紛返身,想從梯子上爬下逃回。
想跑,沒那麼容易!
已是殺紅了眼的李嘯軍兵,一擁而上,大砍大殺,毫不客氣地斬掉他們的頭顱,刺穿他們的胸口。
不過這些韃子亦是精銳,在這般艱危情況下,後面的白甲兵自發奮死抗擊,爲另外的馬甲兵與步甲兵,拼出寶貴的逃命機會。
總共有80多名韃子逃出生天。
隨後,他們便與下面的一衆跟役一起,在牛錄額真查布祿的率領下,推着盾車,還算有秩序地向本陣撤回。
北面堡牆的戰鬥結束了,李嘯立刻命令,除了金大奎部留在此處,將那些敵軍遺落的攻城梯全部砸碎外,其餘的全部軍兵,立刻支援南牆。
本來就在艱苦支撐的南牆韃子,被這麼多奮勇凌厲的李嘯軍合力齊攻,再也支撐不住,終於崩潰了。
“全軍後撤,就此撤退!”
與此同時,下面見得敗象已定的牛錄額真塔喇木,一臉灰敗的他,氣嘶力竭地向城頭大聲喝喊。
聽到他的命令,女真韃子們尚且保持着秩序且戰且退,而那些蒙古韃子卻是個個爭先恐後向梯口逃去。
“兄弟們,加把勁,韃子已潰,多殺韃子立功啊!”
“萬勝!”
“萬勝!”
“殺韃子,上天庭!”
“殺韃子,立功名!”
田威歡喜的吼叫,得到全體軍兵的齊聲響應。氣勢如虹的李嘯全軍,大聲喊着口號,每個人手中武器愈是舞得飛快。
橫行隊副隊長武壯,手中的虎刀鮮血淋漓,砍得已是捲了刃,此時原已疲憊的他,受全軍將士那高昂的士氣感染,卻感覺手中愈是有力。他大喝一聲,一道血紅的光芒閃過,一個轉身欲逃的身着皮甲的蒙古韃子,被武壯從頭到腳劈成兩半!
“操.你狗入武壯,浪費了老子一個寶貴的首級!”武壯身後,傳來了橫行隊長安和尚的大聲笑罵。
被蒙古兵噴濺的鮮血弄得全身有如一個血人一般的武壯,爽朗大笑,抹了一把滿臉的血漬,又繼續向前衝殺。
城牆頭上剩餘來不及逃走的韃子,終於受不了李嘯軍這般凌厲無情的不停攻擊,殘餘的韃子們,紛紛扔了刀劍,跪地投降。
如果不是李嘯及時制止,這剩下的四十多名蒙古韃子,二十多名女真韃子,會被殺紅了眼的李嘯軍瞬間殺盡。
只有60多名女真韃子和260多名蒙古韃子,最終幸運逃脫。
他們也與北面潰退的敵軍一樣,在喪魂失魄的牛錄額真塔喇木的率領下,垂頭喪氣地推着盾車返回。
李嘯軍此次守城戰,終於大獲全勝。
“怒髮衝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擡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在全軍將士嘹亮的軍歌聲中,被人人投注敬佩與尊崇眼神的李嘯,很快便得到了管毅與一衆監撫們的戰果統計。
“稟大人,我軍此戰,共殲滅女真韃子430多名,蒙古韃子130多名,漢軍80多名。斬獲首級爲女真韃子285顆,蒙古韃子102顆,漢軍62顆,另有俘虜人數爲女真韃子23人,蒙古韃子48人,漢軍10人。繳獲盔甲655套,其中白擺牙喇盔甲38套,精鐵甲63套,普通鐵甲153套,餘者皆爲棉甲,刀槍劍盾無算。。。。。”
管毅一臉喜色地彙報完,李嘯點點頭,卻輕聲問道:“我軍傷亡情況如何?”
管毅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低聲回道:“大人,此戰,我軍受損亦是頗重,盾兵戰死31人,傷68人,槍兵戰死49人,受傷85人,橫行隊戰死7人,傷12人,另外輔兵受損最爲嚴重,大部分死傷於韃子弓箭之下,總共戰死69人,傷143人。魯密銃手中,4人因爲連續打放次數過多,槍管炸膛,造成2死2傷,騎兵部隊沒有傷亡情況。”
聽完管毅的彙報,李嘯心中也是一沉。
這些韃子的戰力,確是相當不錯。
那些好不容易攻上城頭的韃子,還能給訓練有素,極其講究戰術與配合的李嘯軍造成這麼大的損失,讓李嘯心頭有如壓上一塊沉甸甸的石頭。
如果純從拼消耗的角度講,李嘯軍有相當大的優勢。只是現在孤懸邊境一隅,沒有兵力補充,沒有援兵來助的李嘯軍,真要與韃子長期拼消耗下去,李嘯相信,最後先完蛋的,肯定是自已。
只是,事已至此,唯有決死一戰,方可死中求活。
在困難面前低頭,永遠不是李嘯的作風。
李嘯軍正在清點首級計算軍功,同時讓部隊緊急休整之際,從韃子陣中,跑來了一個漢人通事模樣的人,對李嘯大聲喊話,請求李嘯同意,讓他們運走城下的韃子屍首回去,同時不要攻擊他們。
李嘯同意了他的要求。
這樣炎熱的天氣,這些屍首不及時處理,會迅速腐敗發臭,極有可能爆發瘟疫。對於交戰的兩軍來說,都會是一個滅頂之災。
李嘯下令,將那些被斬去首級剝去盔甲的韃子無頭屍體,也一併扔下城牆,讓韃子們自去收拾。
李嘯軍的犧牲軍兵,則亦在堡內,快速統一火化,分別裝入骨灰盒中。
一個多時辰後,城下的韃子及掉入洞坑中的死掉的百姓,在那些被後金俘獲的明軍士兵與百姓的清理下,全部裝運回韃子本陣。
那名漢人通事見得任務完成,臉上一陣輕鬆,他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大聲地向李嘯問道:“我家主子,甲喇額真愛巴禮大人,很想知道,將爺尊姓大名,現居何職?”
“本將姓李名嘯,乃是大明官軍千戶把總。”矗立城頭的李嘯,臉無表情地沉聲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