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嘯正準備調兵遣將之際,忽聽得帳外有軍兵緊急來報。
“報!唐國公,西邊有流賊大批軍兵,起碼有六萬餘人,以鋪開蓋地之勢,正向我軍營地方向,快速行近。”
聽了報告,李嘯的眉頭,頓是深深地擰緊。
“哼,這幫狗賊,定是以爲我軍初來乍到,營盤未穩,才這般興兵來襲,想打我軍一個措手不及,實是可惡得緊。“秦良玉在一旁恨恨道。
“是啊,那李賊,定是想趁我軍方來,又剛剛合兵,故想來給我軍一個突然打擊,倒是好算計。還請李大人速作決定,我等全部聽從唐國公指揮。“侯恂在一旁急急說道。
李嘯掃視了二人一遍,站起身來,又把另外一衆將領喚中帳中,立刻分別下令。
“丙營營長秦良玉聽令。“
“屬下在!“
“着你帶全部3060盾兵,全部6120名槍兵,先行往營外列陣迎敵。“
“屬下遵令。“
“火銃總總長鬍賁聽令。“
“末將在!“
“着你帶全部的4500名魯密銃手,按所練三段擊陣型佈陣,隨秦營長出戰。“
“末將遵命。“
“橫行總總長劉彪聽令。“
“末將在!“
“着你帶2000名橫行總軍兵,分列槍盾戰陣兩側,保護側翼。“
“末將得令。“
“玄虎重騎總總長薩穆什喀聽令。“
“末將在!“
“着你率全體2000名玄虎重騎,押後監陣,聽本公口令,侍機衝陣,以潰敵軍。“
“末將明白!“
“飛鷂子輕騎總總長巴圖聽令。“
“末將在!“
“着你率全體2000名飛鷂子輕騎兵,與玄虎重騎同押陣後,聽本公口令,侍機衝陣掃蕩,儘可能擴大戰果。“
“末將明白!“
……
李嘯將自家部隊一一安排完畢,只留了2000名輔兵守衛營寨後,便再對侯恂下令道:“侯侍郎,本公命兵,將你部兵馬,分成兩部,分居我軍戰後左右兩翼,與我軍出擊部隊,共成品字犄角陣型,一道出迎敵軍。”
侯恂昂然而起,大聲應道:“唐國公放心,侯某這就去安排。”
不過一刻來鍾,在敵軍有如一條黑線一般,從曠茫的地平線出現時,唐軍與侯恂的聯軍,已然憑河列陣,布好了陣形。
俗話說,人一過萬,無邊無涯。唐軍出擊兵力,與侯恂的聯軍加起來,足有3萬多人,右翼抵住黃河,左翼則延長到了肉眼幾不可見的盡頭,一眼看去,肅殺嚴密,令人魄動神搖。
而從西往東攻來的流賊部隊,因兵力是聯軍的近兩倍,更是顯得浩蕩無邊,旗幟漫天,刀槍森森,看上去十分具有壓迫感。
這六萬餘人的流寇部隊,是由李自成親自率領出戰,副將是劉宗敏與高一功,李過與羅汝纔則是繼續率領剩餘的部隊,圍困開封城,以防河南巡撫李仙風,河南總兵陳永福等人趁機突圍。
李自成的軍列中,大至可分成三部,劉宗敏率一萬精兵作爲拓路先鋒,李自成自領中軍三萬,後面則是高一功率兩萬兵士殿尾,以爲策應。
當李自成遙遙看到,李嘯的軍陣,已是背倚營寨,右抵黃河,結成陣列之時,他粗估了一下對方的兵力,便仰天大笑。
一旁的護衛,見李自成一臉歡喜,不由得不解問道:“闖王,奈何見了敵兵陣狀,竟這般歡喜?”
李自成攏了攏滿臉的絡腮鬍子,鷹勾鼻子一顫一顫地笑着回道:“哼,本帥此來,本來最擔心那李嘯,因害怕我軍,只得在營盤中固守。這樣的話,我軍雖然勢大,卻也難於一口將其吞掉,而此人不自量力,竟敢率軍出戰,可不正中本帥下懷。”
“闖王,小的聽說,這李嘯足智多謀,善使陰招,昔日高闖王就是中了此人埋伏,以至十萬大軍皆潰,卻不知此人現在,可是在陣中,設了甚詭計乎?”
“有個屁的詭計!”李自成冷笑一聲道:“李嘯這廝,千里遠來,纔剛剛在這陳橋鎮外,紮了營盤,俺們便尋機來攻,不給他絲毫喘息機會,他卻是完全被動應戰,又如何可施陰謀?另外,這黃河兩岸,皆是茫茫平原,無山無阻,李嘯再想如上次在豫西一般,在山中設伏打擊我軍,卻是絕無可能了。所以,本帥今天,定要跟這傢伙好生較量一番,讓他這個所謂的大明唐國公,好好嚐嚐我義軍鐵拳的滋味。不打趴這李嘯,本帥絕不收兵!‘
“嗯,闖王好算計,若能打敗打李嘯,這開封城,乃至整個河南,可就要被咱們吃定了。“護衛一臉諂笑地說道。
很快兩軍互相接近,在離李嘯的聯軍約二百來步外,李自成喊停了部隊。
隨後,他派人前去唐軍陣前喊話,說想與唐國公李嘯,好好談談。
聽到李自成這般安排,前鋒劉宗敏與殿後的高一功,皆是不滿,他們策馬過來,對李自成紛抱怨。
一臉粗豪之色的劉宗敏,甕聲甕氣地喝道:“大哥,你搞什麼嘛!李嘯那瓜慫就在前面,你就讓俺衝殺過去,一斧子砍了這龜孫的腦袋便是,還跟他廢什麼鳥話,白白地扯淡了嘴!”
“就是,大哥若要與這廝聊話兒,且待戰後,我軍俘虜了李嘯這廝,讓他說甚媚話兒都可,何必這般停了下來,損了士氣,又浪費時間。”面容尖瘦長着兩撇鼠須的高一功,也十分不滿地說道。
“哼,你們知道個球!”
李自成不滿地掃了他們一眼,冷冷道:“現在兩軍交戰,我軍雖然兵勢甚銳,但這番遠來,若能利用俺與李嘯的聊天的時間,稍稍休整下,那接下來的交戰,也會更加得利。另外,咱們好歹和李嘯有過合作之宜,若就此徹底撕破臉皮,卻也不美。此番戰前,他又曾派人射來箭書約我談判,雖然當時俺一口拒絕了他,但是俺細細尋思,還是要在這陣前,與他好生聊聊,纔算是表明咱們的態度了。雖不指望他能迫於我軍威勢就此退兵,但能打壓他的名頭,沮喪其軍心士氣,也還是很合算的事情嘛。”
劉宗敏與高一功二人,聽到李自成這般說話,雖然還是不滿,卻再不好多加阻止。
在唐軍陣中,李嘯聽到李自成派來的哨騎喊話後,不覺皺起了眉頭。
怎麼辦,要不要出去見他?
李嘯略一猶豫,還是決定,要立刻出去與李自成面談一番。
李嘯很清楚,若自已猶豫不決,不敢前去與他相談的話,自家軍兵士氣定會大爲受阻。
既然李自成都攻上門來了,自已若無膽去與他相談,也實爲笑話。
隨後,李嘯令身邊護衛應諾,約好李自成與自已,在兩軍陣前相見。
李嘯遠遠見到,對面陣中,那身着標誌性藍色緊身武服,頭戴范陽氈帽,騎着一匹高大棗紅馬的李自成,緩緩縱馬而出。
見到自家主帥出陣,流賊軍陣中,響起一陣熱烈的歡呼。
這時,李嘯也從軍陣中,縱馬緩步出來。
兩邊軍士都看到,這唐國公李嘯,面目英俊,身形雄健,身着亮銀色精鋼瘊子甲,胸前的護心鏡光可鑑人,頭戴八瓣鳳翅纓盔,腰繫蠻獅青玉帶,足蹬包銅護脛戰靴,身系鮮紅織花披風,騎着一匹全身墨黑,卻四蹄雪白的高頭大馬,整個出場的造型,可謂儀範十足,英武俊朗。
見自家主帥如此拉風,如此富有魅力,唐軍頓是士氣大振,陣中歡呼連連,萬勝之聲此起彼伏,而敵軍陣中,亦是一陣譁然囂囂。
李自成與李嘯,互相緩緩策馬走近,在離對方約二十來步外,彼此勒馬站定。
李嘯與李自成互相打量了一番,便彼此拱手報上名號。
“某家義軍首領,李自成是也。”
“某家大明太子少師,唐國公李嘯。”
李自成輕哼一聲:“李嘯,俺且問你,你在山東,俺在河南,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以往還多有合作之誼,你爲何千里來此,要與我軍戰個你死我活呢?“
李嘯冷笑道:”某家乃是大明重臣,這河南省府有難,某家安可不救。李自成,某家也可告訴你,正是看在你我兩家,先前多有合作之上,本公才決定,要先與你談判一番。你若識趣,可速速領兵撤走,那本公尚可不究爾罪。如若不然,只怕刀槍無眼,陣戰無情,你這個闖王,怕是再難在河南呆下去了。“
李自成聞言大笑,細長的眉眼中,兩道冷光投射過來:“李嘯,你真真好大口氣!莫非,你還想威脅本帥不成?你看,你部兵力不足我軍一半,你僅憑這些兵力,如何是我軍的對手?還想讓我軍知難而退,豈非笑談。”
李嘯又是一聲冷笑:“李自成,兵在精不在多,這個道理你都不懂麼?我軍皆是精銳之士,皆是你軍中這些土雞瓦狗所能比!告訴你,本公只是不想多造殺孽,纔對你這般詳言告誡,若爾等執迷不悟,也就休怪本公手狠無情了。“
“呸!李嘯,你膽敢威脅俺,真以爲俺是嚇大的麼?“李自成一臉激憤起來:”你莫以來,當年你以詐術,埋伏襲擊了高迎祥高闖王,現在還能對我李自成也能來這一招。告訴你,我軍可不是土雞瓦狗,而皆是久戰精銳之士,比當年卻還要強上許多!你既要打,那也休怪李某下手無情,你就準備給你們這些明狗子收屍吧!“
李自成厲聲說完,冷哼一聲,轉聲拔馬回陣。
李嘯目光如刀,凝視着他高大的背影,心下亦是發狠,厲喝了一聲駕,亦拔轉馬頭,自回陣中。
隨着隆隆的戰鼓聲響起,流寇軍陣,繼續高聲吶喊着,向唐軍那有如機器般整齊的戰陣,鼓譟衝來。
只不過,包括前鋒大將劉宗敏在內,衝在最前頭的一萬名精兵,都沒有注意到,在唐軍陣前那兩千來人的盾兵陣型中,每塊大盾牌上,都橫擱着一支支體型修長烏黑髮亮,已點燃火繩,裝好了火藥,正在仔細瞄準的魯密銃。
而在這第一排1500名魯密銃兵之後,還有兩排同樣數量的魯密銃兵,也是紛紛作好了準備。
這三排神情專注又節奏整齊的魯密銃兵陣型,便是李嘯軍最新的訓練成果,三段擊。
根據《明史》記載,這三段擊,是明朝初期,平定雲南的將領沐英,首先在使用火器對付叛軍、大象等野獸或兵種時,有感於火藥裝填速度太慢,而改進的一種戰術射擊方式。
具體做法是,由三人爲一個小組,先由最前面的火槍手射擊,然後退至隊伍後方專心裝填彈藥,由第二名士兵上前開火。三人交替裝彈、開火,使原本射擊一次需要一分鐘甚至更久的火繩槍效率提升三倍!近似於歐洲的半迴旋戰術。
這也是現在,李嘯所採用的三段擊戰術。
另外,這是最早出現在明朝早期的三段擊術,而在後來的日本戰國時期,卻出現了另一種三段擊射術。
象在長篠合戰中,織田信長的火槍隊以三段擊的方法,擊敗了武田勝賴的騎兵就是其中一例。
他首先安排三千名火槍手在陣前安置防馬柵,然後安排士兵三個人一組,讓其中射擊精度最高的士兵充當射手,其餘兩個則負責槍彈和火繩的裝配工作。在射手射擊之後,由第二名士兵接過火槍並從前端裝入火藥,搗實之後裝入槍彈。第三名士兵同時從後方調整火繩的位置,將扳機移至原位,然後把火槍遞給射手,從而實現不間斷射擊。
這兩種三段擊射術,各有優劣,而之所以要採取這種射術陣型,也是有原因的。
這是因爲,當時火繩槍雖然比弓弩威力大,但是火槍射擊完後要經過放入火藥,放入鉛丸(當時真正的子彈並沒問世,有的國家甚至用隨處可見的石頭),從槍管下抽出通條,搗實鉛丸和火藥,在點燃火繩瞄準敵人,射擊完後偶爾要清理槍孔,所以放一槍大約要一分鐘,而射擊完後的間隔中,近距離作戰的敵人就會衝鋒(尤其是騎兵),使得防禦薄弱的火槍隊,受到很大的損失。
所以一些有作爲的將領,就想出了一種戰法,火槍隊先分三排,第一排射擊完後第二排射擊,第二排射擊時第一排和第三排交換位置,到後方裝添火藥等,第二排射擊完後再第三排射擊,第二排同開始的第一排交換位置,補充彈藥,第三排射擊完後再由第一排射擊,這樣一來間隔的時間大大的縮短了。
前期的火繩槍兵用此戰法可以連續不斷的打擊敵人的士氣,並且可以驚嚇敵人騎兵的馬匹,在中世紀時,號稱戰場之王的封建騎士們,對此十分畏懼。
而到了後來,在燧發槍的問世後,由於對各種天氣的適應性(雨天或下雪天可使用)以及裝填的迅速和便捷(燧發槍可省去點燃的程序,減小了發射失敗的機率,並縮短了發射時間),燧發槍搭配三段擊戰法,更可以有效地打亂敵人的陣型,並且給敵人造成大量的傷亡。
因此火槍也逐漸在軍事舞臺上成爲主角,加速了各國封建勢力的滅亡,讓整個世界的潮流,從封建社會,向近代社會演變。
見到流寇的敵軍,已然排成密集戰陣,持槍荷盾地走到了離自已一百七十多步外時,火銃總總長鬍賁的臉上,不由得閃過一絲微笑。
他深吸一口氣,猛地將手中高高舉起的紅旗用力揮下,同時嘴中大喝了一聲:“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