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件繡了迴文袞邊的漢服,被太監急急拿入殿內,他撲通一聲跪地,顫抖着將這件漢服,高高舉過頭頂。
“奴才,奴才斗膽,請攝政王更衣。”
太監顫聲說完,那已將官服脫掉的多爾袞,已是一把抓起漢服,刷地抖開,便立即往身上套去。
很多細心的臣僚都看到,多爾袞將漢服披穿於身上之時,他的眼中,竟隱有淚光點點閃爍。
殿堂之中,鴉雀無聲,大殿中所有的人,都是表情複雜卻又聚精會神地看着,這位大清帝國實際上的最高統治者多爾袞,在兩名太監的服侍下,一步步將漢服穿好。
這樣的情景,太過奇幻,衆人皆恍若置身夢中,根本分不清自已眼前所見,到底是真還是假。
而在龍椅上的小皇帝順治,這個年僅七歲的孩童,見到這位大清的攝政王,不知何故,竟突然脫了官服,反而穿起了一件前所未見稀奇古怪的服飾,不由得滿心好奇。他瞪大眼睛,一臉新奇,仔細地看多爾袞脫穿衣物,倒有如看猴子耍把戲一般。
很快,多爾袞便宜將漢服穿好,現在披散了頭髮,又身穿漢服的他,很有點沐猴而冠的感覺,這番模樣,非滿非漢,有種說不出的滑稽可笑。
只不過殿堂之中,包括小皇帝在內的所有人,沒有一個人敢露出半點笑意,更是不敢笑出半點聲音出來。他們全部有如呆傻了一般,怔怔地看着這位大清的統治者,正在太監舉起的銅鏡前,擺出一自我欣賞的模樣的攝政王多爾袞。
“不錯嘛,本王穿這漢服,看上去倒也頗象那麼回事呢。”多爾袞在銅鏡前扭動身軀,臉上竟露出自我欣賞的笑容:“這般打扮下來,本王倒與一個漢人官員差相彷彿呢。再等上幾個月,待頭髮長長後,再束個發冠,安可辨我是滿漢,哈哈。”
多爾袞自嘲地大笑,殿中其他人等,卻依然一片寂靜。
多爾袞止住笑,一聲輕嘆後,緩緩地將殿中諸人環視一圈,便道:“諸位,不必這般喪氣模樣。你們不知道,那三國之時,司馬懿還曾穿過諸葛亮送的婦人衣服呢。此人爲了國家大計,連穿婦人衣服之恥都能忍受,我等區區換此漢服,又有何妨。”
多爾袞此話一完,衆臣皆是一臉哀慼,竟齊齊伏跪於地:“攝政王忠心爲國,忍辱含垢,我等佩服之至!”
這時,垂簾布木布泰的聲音,終於幽幽地響起:“攝政王一心爲國,不計個人名譽與得失,哀家甚是欣慰。既如此,那就請攝政王休辭勞苦,明日便與范文程與寧完我二位學士,一道前去遼陽。去與李嘯最終簽訂和平協定,早日了結此番戰事吧。”
多爾袞、范文程、寧完我三人,一齊拱手道:“謹遵太后之令。”
次日清晨,已換了漢服的多爾袞,與同樣換了漢服裝束的范文程和寧完我二人,立即在一衆護衛的保護下,策馬南下,直往遼陽。
僅過了一天,二人到了遼陽城下。甫一稟報,隨即便有軍兵過來,將各人仔細搜檢之後,便引他們入城,將他們帶到了遼陽官署之處。
入得官署,來到客廳,多爾袞、范文程、寧完我三人,終於於見到了身着鮮紅蟒袍,風華卓然飄逸的唐王李嘯。
與此同時,端坐虎頭椅上的李嘯,自是一眼就看到了,那站在最前面,披散着頭髮,身着漢服,被范文程與寧完我二人簇擁而來的那人,應該就是清廷的實際掌權者,攝政王多爾袞了。
一時間,李嘯莫名感慨。
真沒想到,穿越而來的自已,會和歷史書上把華夏大地陷入血火地獄的主謀多爾袞,在這裡以這樣的方式相見。
特別是,這位在歷史上下令剃髮易服的多爾袞,現在竟反過來蓄髮穿漢服,模樣滑稽無比。可嘆哪,這俠在歷史上威風八面虎吞華夏的攝政王,在這個自已穿越而來的世界裡,竟只能親自此處,有如一條喪家之犬一般,向自已卑躬屈膝地求和,這造化弄人,真真何以言哉。
對面的多爾袞,同樣是感慨萬千。
沒想到啊,李嘯這樣一個遼東的卑賤獵戶,這樣一個在這個亂世中有如螻蟻一般微不足道的人,竟能憑着自已的努力,一步步地從最低層漸漸往上爬,到了現在,此人手中兵馬強盛,地域廣大,已成了大明王朝權力最大的親王,更是大明王朝的實際掌權者,放眼天下,無人可匹,這簡直是一個夢幻般的成就。
二人目光相遇之際,彼此都看出對方眼中滿是複雜的神色,只不過,這一刻的沉默,卻又是一切盡在不言中。
隨後,李嘯令看茶賜坐,待各人坐下後,李嘯微微一笑,便道:“多爾袞,真沒想到啊,你我竟能在這裡,以這般方式相見,這般因果,倒是頗出孤之意料呢。”
多爾袞的臉皮微不可見地抽搐了一下,隨及臉上擠出笑容回道:“唐王客氣了,我等能受唐王接見,一同洽談各談之事,已是十分榮幸。唐王若還有什麼見教想對在下說,在下一定洗耳恭聽。”
李嘯哈哈一笑:“多爾袞,本王要對你說的話,早已說得清清楚楚,就不想再在這裡重複一遍了。不過呢,本王對你能這般迅速轉變態度,能清醒認清現在形勢,還是頗爲欣賞的。”
多爾袞苦笑道:“唐王謬讚了。在下計拙力竭,若還要再與貴軍對戰到底,豈非自取滅亡乎。得蒙唐王高擡貴手,放我大清一條生路,已是感激不盡,又復敢出何言之。”
李嘯點點頭:“既如此,那孤王亦不多說了,就讓陳贊畫與範學士等人按先前所定之事項,擬定詳細的議和條款,你我二人到時簽字蓋章便好。”
多爾袞輕嘆一聲:“好,在下全憑唐王安排。”
很快,經過了一個時辰的討論與協商後,最終的唐清議和協定,終於落筆成字,擬定完畢。
其具體條款,爲以下內容:
1、大清國從即日起,向唐軍稱臣納貢,成爲唐軍下屬藩國,並賠償戰爭費用一百萬兩銀子。以後每逢重大節日,大清均需向唐軍派出使臣賀拜,並視節日重要程度,進貢五至十萬兩銀子,銀款於遼陽城下交割支付。
3、現在唐軍佔據的遼中與遼南各地,因爲皆是明朝故土,故全部由唐軍收回,兩國依現在各自據佔之地劃界,清廷不得再有任何爭議,其下屬國民百姓亦不可隨意越界,違者按逃人法進行嚴懲。
3、唐軍留駐莫長榮第十一鎮兵馬,安插於清國各處重要州鎮地方,接管清朝各地的重要駐防,與當地清軍一道守備,駐防唐軍的相關費用,由清廷按月全額繳付。各地駐防之清軍,無論任何行動或調動,均需向駐防的唐軍報備請示,得到唐軍同意後,方可行事。
4、清廷各地官員任用與調派,在由清廷擬定人選後,皆需向唐軍報備請示,得到有唐王李嘯蓋章的正式文件後,方可任用。斷不可擅自任命,否則唐軍將採取嚴防舉措,對清廷實施懲罰。
5、清國上下全休臣民,不分男女,無論滿蒙,全部從協定生效之日起,立即蓄髮易服,從此之後,說漢話,習漢文,秀才升學與官員考試均需用漢文,滿文與蒙文作爲輔助用語,僅可用於口語交流。同時,在清廷各地的州鎮,開辦漢學教育,適齡兒童,無論男女,皆需入學。此項條例,如有違者,嚴厲追究當地官員與孩童父母,且重刑處置,絕不輕饒。
6、清軍兵馬,暫時維時現有數量,若唐軍有令,可隨時抽調清軍兵馬,與唐軍一道征戰,清廷需按時保量,及時向唐軍提供足夠的兵力,斷然不可拒絕或推脫,否則唐軍將施予嚴厲懲罰。
7、以上條例,由唐王李嘯與攝政王多爾袞簽字生效。本條例一式兩份,兩國各執一份。生效之日起,雙方解除戰爭狀態,同時開時通商貿易,開啓兩國友好提攜,東亞共榮的合作模式。
面對這份筆墨尚未乾透的文件,多爾袞的內心都在滴血,仇恨與屈辱象酒精一般在整個身體內熊熊燃燒,握筆的手都在不停的顫抖,只不過,饒是他如此憤怒,幾乎想把對面而坐臉上隱現笑意的李嘯,給活劈成兩半,但在臉上,卻也只能繼續保持平靜的神色。
這個弱肉強食的年代,所謂的公理,所謂的正義,就是拳頭的大小與刀劍的強力,其他的一切,皆是狗屁。現在大清已被李嘯踩在腳下肆意磨擦,爲了保命,爲了保全大清,自已就算再不滿,再憤恨,再痛苦,又能復有何爲。
多爾袞一聲長嘆,忍住險些掉落的眼淚,在簽名欄處,艱難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書寫的時候,多爾袞手中的毛筆與臉上的肌肉,都在不停的顫抖,可以想見他的內心,在這一刻,有多麼地痛苦掙扎。
放下筆的那一刻,多爾袞又是一聲長嘆,有種近乎虛脫的感覺。
見多爾痛一臉呆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李嘯心下是說不出的舒爽,其中快慰,簡直難以言表。只不過,他在表面還是一臉平靜神情,淡淡地對多爾袞說道:“攝政王,孤王看你這番模樣,可是有甚心事麼?”
多爾袞心下有如刀割,暗罵道:你廝把大清的臉面與尊嚴都奪盡了,現在還來說這般話語,真真殺人誅心,簡直是故意往自已傷口上撒鹽呢。
也許,是李嘯存了心要來羞辱自已的吧。
只不過,現在只求營營苟話的自已,哪怕李嘯說再難聽的話,哪怕李嘯再使勁作踐自已,自已除了乖乖受着,又安敢反駁半個字。
想到這裡,多爾袞臉泛苦笑,搖了搖頭道:“唐王多心了,在下安敢有甚心事。將來如何行事,任憑唐軍裁處便是。”
李嘯哈哈一笑,便道:“既如此,那現在協定已籤,你與兩位學士,就與我軍第十一鎮兵馬一起返回盛京吧。對了,孤王告訴你,你此番回去,除了要迅速全面落實兩國達成之協議外,另外一點就是,本王要你立即準備十萬兵馬,務必於十天內準備完畢,然後便隨我軍一道,入關去攻打李自成。”
聽到李嘯這個要求,多爾袞不覺漸身一顫。
這傢伙,這麼快就對自已頤指氣使地下命令了,自已堂嘗的大清攝政王,倒象是奴僕一般任其使喚。
這個卑賤的遼東獵戶,狗一樣的賤民,現在卻這般人五人六地向自視甚高的自已下達命令,而自已除了乖乖接受外,竟連半個反對的字眼都說不出來。
可憐自已才與唐軍講和,便要把大清最精銳的軍隊,送給李嘯去當炮灰,還不能說半個不字,這般屈辱,簡直給從自已身上割肉還要痛苦。
造化弄人,何以言之!
天殺的李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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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爾袞臉色難堪,將內心那口惡氣吞了又吞,纔在臉上擠出笑容道:“好,一切全憑唐王安排。”
李嘯點點頭,複道:又要多爾袞隨意閒聊了幾句,便打發他與范文程和寧完我二人,與唐軍第十一鎮兵馬,一道北返而去。
北去盛京的路上,唐軍統帥第十一鎮鎮長莫長榮一臉喜氣洋洋,簡直是去金窟撿寶一般歡喜無盡。而其手下將士,更是人人歡喜,意氣昂揚,一路上口號與軍歌交相唱起,響徹雲宵。
相比士氣如虹兵強將銳的唐軍,攝政王多爾袞與范文程以及寧完我等人,則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一路人皆是垂頭喪氣,惶惶如喪家之犬。
返回盛京後,在唐軍監督下,議和條款在清國境內農一實施,有如一塊巨石投入清潭,在清國之中掀起了劇烈的波瀾。
只不過,在唐軍的強力鎮壓下,一切反對與動亂,皆被迅速平定,清國上下,終於開始痛苦地接受唐軍作爲征服者所下達的種種旨令,再不敢稍有違抗。
而在十天後,由阿濟格出任主將的十萬兵馬,業已準備完畢,隨即南下遼陽,準備與唐軍部隊一道前往山海關,徑攻李自成的心腹之地——京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