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李嘯,拜見魯王殿下。”
見到周王走近,李嘯跪地,恭敬行禮。
見李嘯躬身行禮,朱恭枵的眼神,明顯地一亮,臉上笑容愈見喜悅。
“唐國公速速請起。”
朱恭枵虛扶李嘯起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身着華貴盔甲的李嘯,然後點頭讚歎道:“唐國公,久聞不如一見,唐國公真真一表人材也!你率部千里遠來,解我開封之圍,讓城中數十萬軍民百姓得以保全,這番天大功績,國朝還有何人,復可爲之。”
看着朱恭枵這麼大年紀,卻還是對自已一臉套近乎的笑容,李嘯心下十分感慨。
於是他微笑道:“周王殿下,你這般謬讚,本公何以克當。”
“唐國公客氣了,本王非是虛誇之語,實是內心贊慕之至也。現在流寇已挫,開封得保,這城外非述話之地,若李大人不嫌,還請李大人隨孤王入敝府中小坐,以解孤王平生渴仰之思。”朱恭枵臉上的笑容,更顯熱切。
見到朱恭枵身爲明朝顯貴親王,卻在自已面前這般巴結逢迎,李嘯心下十分受用。
只不過,他也知道,現在李自成雖然退走,但依然威脅重大,遠沒到可以徹底放鬆之時。
李嘯笑了笑,拱手謝道:“多謝周王擡愛,只是戰事緊急,且待滅了李自成部,讓河南之地重歸寧靖之後,李某再去拜訪周王殿下吧。”
周王點點頭,對李嘯這負責的態度十分認同,便說道:“唐國公戎馬倥傯,戰事匆忙,孤王確不便多擾,但全軍將士此番大勝,孤王卻是一定要多加犒勞,方表吾等慰問之心,還望李大人勿爲推卻。”
見周王這般表態,一旁的李仙鳳,高名衡等人也紛紛大聲表態道:“周王這般豪氣,吾等也當略表綿薄之心,這勞軍之事,也算我們一份。”
李嘯大笑:“好,諸位盛情,李某心下着實感謝。就代全軍將士,謝過諸位了。”
李嘯與衆人言談間,這時,監撫司的戰場統計報告也出來了。
“稟唐國公,此戰統計,我軍共俘虜流寇32815人,斬殺16234人,繳獲軍械盔甲武器無數。另我軍傷亡人數爲1320人,友軍侯侍郎部傷亡人數2562人……”
聽到監撫司向李嘯的稟報,朱恭枵李仙風等人,愈是驚歎不已。
好麼,對陣李自成的這精銳部衆,李嘯的軍隊竟有這般戰力,敵我損失對比如此懸殊,簡直是難以想象的完勝呢。
不過,他們都看到,身爲主將的李嘯,倒是並沒有特別歡喜的表情,他輕輕哦了一聲,便下令,將俘虜全部押回陳橋鎮的營盤處,而將繳獲的盔甲武器之類,全部讓給侯恂部。
見李嘯對友軍這般慷慨豪爽,各人對李嘯,心下愈加尊敬了幾分。
接下來,朱恭枵李仙風等人安排宴席,殺羊宰豬,在城外擺酒犒勞李嘯和與侯恂的部隊,整個場地一片熱鬧歡騰。
而朱恭枵李仙鳳等開封城中官員,則與李嘯侯恂等共圍一桌,各人觥籌交錯,互相勸酒,氣氛十分融洽。
河南巡撫李仙鳳,藉着酒意向李嘯問道:“李大人,現在李賊已逃往朱仙鎮,那李大人接下來,卻該如何對付他們呢?”
他的話一話完,朱恭枵高名衡等人,皆直勾勾地望向李嘯,每個人都想要從李嘯的嘴中,得到答案。
李嘯環視了一圈桌上各人的表情,心頭卻不由得暗笑。
這幫傢伙,個個嘴上不停吹捧自已,但在內心之中,卻還是對自已究竟願意在這河南之地,征戰到何等程度,而十分疑慮呢。
既然如此,那自已正好利用他們的憂慮,來給自已謀些好處。
“各位勿憂,本公來救河南,非是隻救開封一城,至於現在被流賊所侵佔的豫中豫西一帶,本公亦當全部剷除之,力求將流寇全部清除出河南,方可結束此戰事。”
李嘯此話一出,滿座的官員皆十分高興,特別是河南巡撫李仙風,一臉如釋負重的表情。
不過,接下來,李嘯話鋒一轉,又道:“當然,這樣一來,我軍轉戰河南各地,自是費時良久,糧餉開銷會十分巨大,士兵撫卹亦需多費銀兩。而在兩軍鏖戰中,百姓也是多受牽連,命塗膏鍔,身填溝壑,本公每念及此,心頭亦是多有不忍也……”
李嘯說到這裡,李仙風等人,自是知道李嘯說這番話的意思是什麼,李仙風急急接過話來:“李大人,至於糧草與撫卹,皆可由我河南官府置辦,卻無需多慮。只不過,現在兩軍交戰,我河南百姓,置身其中,命喪刀鍔,卻實是無奈之事。我等身爲河南官員,卻也沒辦法啊。”
李嘯笑道:“李巡撫,你等能爲我軍籌辦糧餉,撫卹士卒,本官十分承情。至於河南百姓,本官倒有一法,可救河南百姓於倒懸,免受這場刀兵之災。”
聽李嘯這一說,桌上各人皆是睜大眼睛,朱恭枵率先開口問道:“李大人你有何妙法,孤王洗耳恭聽!但請唐國公詳細言之,若是救下這河南一省的百姓,李大人乃是萬家生佛再世也。”
李嘯微微一笑:“周王過譽了。本公在想,既然這河南之地,已成與流寇作戰的正面戰場,那全省各地,皆有被流寇侵襲的危險,故而,本公希望周王、李巡撫以及各類同僚,能讓下屬官員作好安排,把其下的百姓,儘可以安排遷移到山東去,再由我軍,安排到海外定居,如此一來,纔可終免刀兵之災,得以保全性命哪。”
李嘯這話一出,各人頓時陷入沉默。
原來,李嘯轉來繞去,打着保護百姓的幌子,最終還是爲了充實他的海外領地,這一招以退爲進,倒是運用得妙呢。
而且李嘯一開口,就是想要河南全省的百姓,這般氣魄,倒是大得很呢。
只是,自已能不答應他麼?
若不答應,休說河南一省百姓,極可能會就此喪命於流賊刀下,那李嘯若見這番條件不滿足,也怕是會隨便尋個理由,撤兵回返山東。那這樣一來,這河南之地,可就真的只能任由流賊肆虐了。這開封城,莫非還要迎來下一次,被流寇重兵圍城的日子嗎?
河南巡撫李仙風臉上涌起苦笑,卻還是向李嘯拱手道:“李大人仁慈愛民之心,本撫深爲感佩。這河南之地,百姓生存困苦,又處刀兵戰場,實是度日唯艱,李大人若能把他們安排到海外,也是功德一件,本撫在此,先代全省軍民百姓,謝過李大人了。”
李仙風一說完,桌上其餘各人,雖是表情各異,卻也只得紛紛向李嘯表示感謝。
這些人中,周王朱恭枵也以一種感慨的語氣,對李嘯說道:“李大人這般計策,對我河南百姓,實是最好的一條生路啊。雖然百姓要背井離鄉,永別祖業,卻能得到活命機會,能夠延續祖宗血脈,亦是極難得的好事了。”
“那李某就多謝各位了。”李嘯笑了笑,然後臉上便顯出凝重之色:“各位,象現在,這開封城中的百姓,已被流寇圍困近兩月,生活困苦已極。以李某之見,還是要儘快移民離開,去海外落腳安頓,方爲好事。不然,萬一哪天流寇復來侵襲,本公若救援不及,可就糟了。“
“李大人,你放心吧,這些移民之事,本撫自會盡快安排的。現在開封城中,爲了躲避流寇,來自河南各地的居民百姓,有二十餘萬之多,這些百姓,沒有家業,沒有工作,淹困於開封城中,生活確實十分困苦。本撫當可把他們,盡數交於李大人,將他們安頓去海外生活,倒是難得好事。“李仙風捋須言道。
李嘯聞言,心下甚是歡喜。
好麼,自已已區區一番話,便輕易說動了這些人,就換來了這二十多萬的開封百姓。甚至都是不用象與流賊交易一樣,要花銀子購買人員,這可真是一筆難得的好買賣呢。
“好,那本公就再次謝謝各位了。“李嘯微笑着舉起酒杯,向各人巡展一圈,然後一飲而盡。
隨後宴畢,李嘯與衆官員道別,自率其軍,重回陳橋鎮,在營地中休息。
回到營中後,有手下軍兵喜孜孜前來稟報,說拿獲了流賊一名大將,名叫田見秀。
聽到拿獲了田見秀,李嘯不覺微微一笑。
前世看過歷史的他,知道這個田見秀,外號爲鎖天鷂,能文能武,乃是李自成手下一員大將,崇禎十四年時,已在李自成手下任權將軍。
此人性格仁厚,親愛士卒,幼年時還上過私塾,倒是頗有儒將之風,與李自成那一衆粗豪無墨的將領,乃是十分不同。
在順治二年,李自成在湖北九宮山被地主武裝殺害後,此人與吳汝義一起,走嶽州,到鬆滋,在這裡找到了李過與高一功的部隊,隨後奉李過爲主。
不久之後,他亦追隨李過,投效南明,與何騰蛟堵胤錫等人,一起合作抗清。
只不過,此人雖有儒將之風,卻是個甚無主見,堪稱牆頭草隨風倒之輩。在投降李過之後,因一次戰鬥中,被清軍俘獲,遂降清,後又逃歸李過。李過死後,覆敗於清軍之手,遂再降清。
最終,多爾袞惡其反覆無常,不可信任,將其押往北京,斬之於菜市口。
軍兵嘻笑着對李嘯稟報道:“李大人,這田見秀,乃是李自成手下大將呢。被我軍擒獲後,便立刻大聲表態,說是久慕大人威名,只是一向無緣不能爲大人效力,心下甚憾,願早見大人,以求階前效力,求大人收納呢。“
聽了軍兵的稟報,李嘯臉上微微一笑,卻沒有立刻表態。
其實,不用這軍兵稟報,從田見秀的歷史表現上來看,李嘯已可以肯定,這個在歷史上就是搖擺不定,誰強投誰的傢伙,現在被自已俘虜後,必定要爲了保命,立刻要與李自成部流寇劃清界限,轉投自已了。
只是,自已能這般痛快地接受他的投降麼?
李嘯略一沉吟,說對軍兵說道:“你且對他說,現在戰事未完,本公諸事繁忙,沒空相見。讓他明天先與一衆俘虜,東返山東,在那裡,看其表現,本公自會再給他安排。”
軍兵應諾而去,李嘯臉上,卻是一絲冷笑劃過。
對於這樣牆頭草一般的人,想要用他,最好的辦法,是先對他冷淡一陣,最終在其心下驚懼,痛思悔改之際,再給他重新投效的機會,應該會比立刻就答應此人的請求,效果要好得多。
安排完了田見秀的事情後,李嘯酒意上頭,又因多日辛勞,隨後便在自已的軍帳中,酣然沉睡。
這個冬天的寒冷夜晚,寒風呼嘯,凝地成霜,李嘯全軍,除了戒備人員外,皆已酣然入夢,全軍將士終於難得地休息了一個晚上。
而在此時,退到朱仙鎮的流寇大軍,那主帥李自成的中軍大帳內,依然燈火通明。
一臉血垢的劉宗敏,狠狠一拳砸在杉木桌上,怒吼着對李自成說道:“闖王,今天之敗,俺實在是不甘心!那李嘯能贏我軍,純是他孃的走的狗屎運!如果我軍中新附軍,沒有被他們的騎兵給突然擊潰,我軍如何會這般潰敗!操他娘,老子日死他先人,老子日死他祖宗十八代!……”
“夠了!”
李自成一聲暴喝,兩道冰冷的目光,直直地掃在劉宗敏憤怒的臉龐上:“輸了就是輸了,還找這麼多理由作甚!你他孃的說的再多,這死掉的兄弟,還能活過來不成?!那被唐軍拿去的田見秀,還能再放回來不成?!於今之計,卻是隻得好生想想,我軍經此大敗,下一步該怎麼辦,方是最爲要緊!”
劉宗敏被李自成這樣一頓訓斥,終於耷拉着腦袋不再吭聲。只不過,他還是氣忿忿地說道:“闖王,下一步還能如何?依俺看,自是再興兵馬,與那李嘯再戰一次,總得把這臉面給找回來不是?闖王你相信俺,俺下次還帶隊打先鋒,怎麼說也得把李嘯這廝的腦袋給砍下來,給闖王你當尿壺!”
劉宗敏說完,李自成眉頭大皺,一旁的李過卻搖頭嘆息道:“劉大將,你這話說得輕巧。現在李嘯經此大勝,正是士氣如虹,全軍銳氣更勝。加上開封城被解圍,城中兩萬多兵馬皆可爲其所用,這樣一來,李嘯的兵力卻足與我軍比肩。而與之相反,我軍經此大敗,兵馬大喪,軍心大挫,兵力也不再佔據優勢,這樣一來,如何還能與李嘯這廝再作戰下去。”
“制將軍說得是,我軍確是不可再戰了。”羅汝才也在一旁急急發言:“明狗子兵力增多,氣勢又盛,我軍如何是其對手。依我看,還不如就此紮營,等待明狗子主動來找我軍作戰,方爲上策。”
只不過,羅汝才的話一說完,卻又立刻招到了李過的反對。
“不可,不可,我軍在朱仙鎮,糧草不足,器械不多,又孤軍突出,外無援兵,此乃死地之兆也,安可久守之。依我看,還不如,我軍趁敵軍尚未攻來,須得連夜往西撤退,乾脆直退入洛陽城,然後憑此堅城固守,再作計較,闖王叔父,你以爲如何?“
李過說完,便向一臉陰沉的李自成,投去探詢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