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鰲拜最困難,幾乎崩潰之際,唐軍終於及時趕到了。
命運有時就是這麼奇妙,在你將近絕望之際,重新給你一線生機。
從這一刻起,敵我雙方的態勢,瞬間改觀。
望着遠處的復縣縣城,看着前面有如螻蟻一般密密麻麻,並且已然開始大肆進攻的清軍,唐軍統帥馬祥麟抹了一把滿臉的汗水,長吁了一口氣,心中暗自慶幸自已來得及時。
好險哪,清軍攻勢這般猛烈,復縣縣城岌岌可危,如果自已來得再晚一步,這復縣縣城必然落入城外清軍之手,鰲拜部衆也必然全部覆滅,那自已這趟救援,可就白來了。
馬祥麟迅速判斷了一下戰場形勢,立即沉聲下令。
“全體騎兵聽令!”
“屬下在!”
“本帥命令你們,分從左右兩翼夾擊,務必一舉擊潰南面城牆外,那些尚未渡過護城河的清軍。”
“得令!”
“火銃兵聽令!”
“屬下在!“
”你們排成一字射擊陣型,在騎兵擊潰護城河外清軍後,立即排槍射擊城下之清軍,將其擊潰。”
“得令!“
“槍兵盾兵聽令!”
“火銃兵擊潰攻城清軍後,迅速攻至南門外,侍機衝入城中與鰲拜部匯合,助其抵禦其他清軍。”
“得令!“
“火炮隊聽令!”
“部下在!”
“分成兩部,推至護城河處,遠遠轟擊西面與東西城牆處的清軍,盡力擊殺其部,打擊其士氣,讓其再無法順利組織進攻!”
“得令!”
……
馬祥麟命令既下,唐軍迅速開始行動。
作爲先鋒的唐軍騎兵,左邊是飛鷂子,右邊是玄虎重騎,兩部騎兵分別組成楔形尖陣,人人猛磕馬肚,槍指刀橫,高聲嘯叫着,向正拼力攻城的清軍衝擊而去。
原本在城頭,苦苦抵抗掙扎的守軍,忽地見到南邊地平線處,忽地馬蹄動地,煙塵滾滾,斗大的數面唐字軍旗正在朝自已迅疾衝來,每個人,都先是一怔,接着都瞬間陷入了極度狂喜的狀態。
唐軍在這般危急的時刻到來,真真堪比及時雨啊。
“唐軍來啦!咱們有救啦!”
激動到變調的叫喊,連綿涌起的歡呼,有如滾滾春雷,立即從南面城牆上轟然響起,原本都在苦苦堅持的每名守軍的臉上,都滿是死裡逃生的歡喜與激動。
負責南門守衛的楊善,身上已多處負傷,他奮力砍殺了一名衝過來的清軍,抹了一把滿臉的血沫,望着有如兩把黑色利刃一般快速衝來的唐軍,臉上的歡喜,比任何一名士兵都要興奮。
好麼,在這城破軍亡的緊急時刻,唐軍總算趕到了,復縣有救了,自已也總算有救了!
他清楚看到,迅疾衝來的兩部唐軍,配合極其熟練,彷彿早已協商好了一般,從護城河外的清軍兩翼包抄而來,槍指刀橫,馬蹄隆隆,疾速地插入尚未過河的清軍陣中。
見此突來變故,尚未渡河的三千餘名清軍,陣型一團混亂,他們象被熱刀捅黃油一般,被唐軍騎兵的楔形軍陣瞬間扎透。
飛鷂子與玄虎重騎這輕重兩部唐軍騎兵,有如勢無可擋的兩把鋒利黑色長劍,對前面的清軍大肆衝殺,兩部騎兵分別從清軍軍陣中,毫不留情地趟出了一條寬闊而筆直的血路。
這條可怕的血路上,大片的清軍士兵或死或傷,慘叫連連,斷臂殘骸拋扔了一地,情況慘不忍睹。
原本就混亂不堪的清軍軍陣,登時崩潰,唐軍騎兵有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四下追殺,繼續給予他們沉重而凌厲的打擊。
見到清軍被唐軍一擊致敗,南面城牆處,立刻又響起了連綿的歡呼聲。守軍們無比興奮激動,個個奮勇人人爭先,與先前頹迷的氣勢,已然完全兩樣。
而那些突遭打擊的清軍,被唐軍這凌厲一衝,頓是士氣大挫,無論是城上還是城下,已然渡過護城河的清軍,皆是惶恐不安,不知道下一步到底要怎麼做。
而就在南門外的清軍有如一團亂蟻毫無頭緒之際,數千名唐軍的火銃手,已然快速跑步趕來。
在快到護城河之際,他們迅速排成上下兩層的一條直線陣型,隨着一聲喝喊,近三千根燧發魯密銃齊齊打響。
濃煙大起,白霧飄飛,上下兩排黑洞洞的火銃槍口,齊齊噴出的鮮紅餘焰,有如上下兩層紅綢飛舞,數千顆三錢重的細小鉛彈,象密集的死亡蜂羣,發出輕微而歡快的嘯叫,向城下亂哄哄的清軍疾撲而去。
幾乎就在瞬間,城下的那些清軍,很多人身上有如變戲法一般,突然就綻放出了朵朵血花,他們手舞足蹈地抽搐着倒下,整個南面城牆外,迅速堆疊起了大片橫七豎八的屍體。
很快,在驚恐萬丈的清軍尚未來得及重整隊形之時,火銃手的第二輪射擊,又開始了。
又是大批的清軍,慘叫着倒下,根本無從躲避。
有護城河相隔,倉促之間,清軍根本無法組織反擊,只能白白地被動挨打,那叫一個憋屈與窩囊。
這其實不是一場戰鬥,而是一場屠殺。
三輪齊射之後,城下清軍崩潰了。
他們大聲哭喊着,棄了刀劍武器,有如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竄,更有多人慌不擇路,來不及衝過浮橋,便一頭扎入護城河中淹死。
而僥倖逃過浮橋的清軍,立即就要直面唐軍快步衝來的槍盾戰陣,他們還未得及採取下一步逃亡動作,就充分體驗了一番高效而殘酷,有如機器一般冷酷無情的殺戳。
那從一面面大盾後面迅疾刺來的鋒利長槍,有如毒蛇吐芯,對衝過浮橋的清軍猛刺而去,槍槍直刺要害,被扎中的清軍,立斃其命。
前面的大盾處,立刻堆起了一條長線般的清軍的屍體。
在這樣近乎單方面的殘酷屠殺面前,南面城牆下的清軍,已然無路可逃,紛紛下跪乞命。更有已登上城頭的清軍,在巨大的恐怖面前,開始紛紛緊急順着攻城梯下爬逃走,他們也與城下的清軍一樣,全部跪地求降。
面登上了城牆上的清軍,見到大勢不妙,已知自已絕難逃命,故也與城下的清軍一樣,立即棄了武器,跪地求饒,以求保命。
見到南面的清軍乞降,唐軍主帥馬祥麟及時下達了止殺的命令,城下乞降的清軍,被追隨着趕過來的唐軍輔兵,迅速地用強索捆成一串串糖葫蘆一般的形狀,再也動彈不得。
而在城牆上,因爲情勢緊急,守軍已沒有時間來收拾戰場,他們有如殺紅了眼的野獸,毫無憐憫地砍殺乞降的清軍,充分發泄了內心的憤怒與仇恨。他們吼叫着大砍大殺,有如砍刀切菜一般,登時把城上殘餘的清軍,全部砍殺殆盡。
南面清軍的崩潰,立即帶來了連鎖反應,另外三面城牆上的清軍,迅速得知了南面城牆戰敗的消息,頓是皆驚恐萬丈。
他們的士氣迅速消沮,不知道接下來,到底是要繼續進攻,還是要立即脫陣逃跑。
清軍這邊士氣大墜,驚慌無措,守軍則是此消彼漲,氣勢大振,城頭的歡呼與吶喊聲響成一片,絕無稍停。絕境逢生的人們,個個激發起了無限的勇氣與能量,愈發奮力地與攻上城頭的清軍拼死決戰。
而守軍主將鰲拜,在得知唐軍已至,南面清軍崩潰的消息後,他那濺滿血珠的臉上,更是激動到狂喜的表情,手中已然鮮血淋漓的大砍刀,愈發用力地向慌亂的清軍猛砍而去。
“兒郎們,唐軍已至,南面敵軍已被擊潰,我軍已勝券在據,各位皆隨本帥奮力殺敵啊!”
鰲拜如雷般的怒吼,在城頭激盪,全體守軍有如打了雞血一般,對城上的清軍大砍大殺,象一羣被徹底激活的野獸,再無任何懈怠與畏懼。
而此時,在遠處用千里鏡看清了現狀的清軍統帥碩託,心頭的憤怒與憋屈,簡直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不是吧,在這攻城的關鍵時機,在這功敗垂成之時,竟然會有唐軍援兵到來,自已的運氣,未免差到了極點。
這簡直是老天在攪在自已的局呢。
而更可悲的是,直到南面的清軍崩潰後,自已才發現了唐軍的到來。而唐軍的攻勢竟然這般凌厲,自已的部下在唐軍的突襲進攻中,竟又是這般脆弱,南面的清軍被一擊致潰毫無還手之力,足見唐軍的精銳與勇悍。
怎麼辦?現在南面的清軍已然崩潰,自已要下令手下立刻撤退麼?
這個命令,真的難下啊。
要把這塊幾乎可以吞入肚中的肥肉,又生生地吐出,那種滋味,其難受程度堪如刀割,簡直無可言喻。
畢竟,自已的兵力,將近是鰲拜的十倍,縱有城牆設阻,但以十取一,當非難事。雖然唐軍及時趕來,雖然南邊清軍已潰,但要是萬一自已運氣好,能把另外三面城牆皆被自已拿下,那麼,就算是損失了南邊的清軍,也定能拿下這復縣縣城,如此一來,這勝績也算說得過去了吧……
而且,如果自已率領這數萬兵力,都拿不下這個小小的復縣縣城的話,那陰狠歹毒心胸狹窄的多爾袞,又將如何懲處自已,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慄。
碩託艱難地吞嚥了一下口水,不知道要如何做這個艱難的決定。
不過,很快唐軍就幫他做了決定。
在南門轟然大開,大批唐軍槍兵盾兵,有如潮水一般涌入城中之際,唐軍的數十門重型龍擊炮,也已推進到東西兩邊城牆外,裝填完成後,立即開始對準東西兩面城牆外的清軍,進行轟擊。
當巨大的轟鳴聲傳來時,碩託的心都在顫抖。
完了,唐軍的炮陣一響,哪怕沒有造成大量殺傷,但這樣的集陣轟擊,對自已軍隊的士氣,實是毀滅性的打擊。
他從千里鏡中,遠遠可見那些碩大的烏黑炮彈,有如長眼睛一般,直往兩邊清軍軍陣中鑽去,從他們中間犁出一條筆直的血線,所觸之處,臂折腿斷,血肉模糊,堪稱絕對死亡般無可抵擋的力量。
如果自已再強撐下去,可以預見的是,隨着唐軍不斷地火炮轟擊,那麼,自已的這數萬兵將,最終會士氣歸零,直到被生生擊潰。
而可惡的是,唐軍隔河開炮,穩居不敗之地,旁邊又有其他軍種相護,自已想要反擊,都不可能。
坐以待斃的局面,不是碩託想看到的,他再不猶豫,立即下達了撤兵的命令。同時下令,一直在觀戰的騎兵部隊,向前突進,掩護自已的部隊撤退。
這場沒有任何勝機的戰鬥,再堅持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
鳴金聲大作,原本在東、西、北三面城牆上苦苦掙扎的清軍,如遇大赦,有如潮水一般不停後撤。
他們很幸運,從這三面城牆下撤下的清軍,除了唐軍騎兵象徵性地追殺了一陣,並在即將與清軍騎兵接觸之際就立即後撤,其餘的步兵以及城中守軍,都未派兵追擊。
故而,除了小部分倒黴鬼外,其餘的大部分的清軍,都得以順利撤退回陣。
望着潮水一般潰回本陣的清軍,碩託的心下,忽然無限悲涼。
可悲啊,數萬大軍,圍攻這三千兵馬駐守的小小復縣,卻在即將功成之際,被突如其來的唐軍橫刀奪食,生生地從自已手裡搶走了這勝利果實。
清軍退回本陣後,碩託深深地回望了一眼那近在眼前又遠在天邊的復縣縣城,下令班師回盛京。
清軍一路逶迤離去,旗卷刀垂,一片頹敗氣氛,與他們先前追擊時的氣焰萬丈相比,恍如兩重天地。
碩託這邊悲情無限,那邊的守軍與入援的唐軍,卻是人人激奮,個個歡喜。
城頭的守軍中,每個人臉上,都充滿了劫後餘生的喜悅,他們聲嘶力竭地吼叫着歡呼勝利,熱烈歡迎那正排着整齊隊伍走進城中的唐軍隊伍。
“鰲拜統領,楊善額真,這位便是唐軍的馬祥麟主帥。”
很快,就是親隨部將,向鰲拜與楊善二人,介紹被親隨部衆擁入城中的唐軍主帥馬祥麟。
鰲拜與楊善相視一眼,便立即掀下甲冑下襬,向正快步行來的馬祥麟,齊齊下拜。
“罪臣鰲拜(楊善),叩見馬主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