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韃將,你降不降!”
在殘餘的二百餘騎女真騎兵被李嘯軍步兵四面圍定大肆砍殺,不斷慘叫着掉下馬去之時,遼東夜不收出身,懂得一點女真話的玄虎重騎哨長鮑昭,在外圍大聲喝令。
被三名槍兵和兩名橫行隊員一同夾攻的主將阿山,聞聽得這聲暴喊時,他正拼盡全力抵抗住一名橫行隊員猛劈過來的長柄挑刀,不料右腿卻被一名槍兵狠狠地捅穿!
劇烈的疼痛讓阿山幾乎昏厥,幾乎把下脣咬爛才讓自已勉強保持清醒,現在雙腿全部中槍的他,失血太多,每次揮擊手中沉重的虎槍,都似乎要費千鈞之力,再勉強地又拼盡全力方架住了一把猛劈過來的虎刀後,他大聲吼道:“罷了,不用打了,某家願降!”
一旁猶是苦戰的侄子查塔,向他投來震驚到不可置信的眼神。
不是吧,主將大人竟然要投降?!
是我耳朵聽錯了麼?
要知道,哪怕情況再是不濟,八旗勇士們向來只有盡忠戰死一途,還從未有主動向敵人投降的道理!
一旁的鮑昭臉上,露出了輕蔑的笑容,他低哼了一聲:“操,算你這廝識時務。”隨後,便下令圍攻的步兵停止攻擊。
阿山沒有去看一臉震驚與憤懣的查塔,只是口裡又大聲地喊出,令全部後金軍投降的口令。一衆騎兵聞言,卻有如撈到救命稻草一般,紛紛扔了刀劍,下馬跪地請降。
隨着主將的命令傳去,遠處的一衆瀕臨崩潰的韃子步兵,也再無作戰的勇氣,與騎兵一樣,紛紛扔下武器,跪地請降。
這場激烈而短促的伏擊戰,就此結束。
李嘯軍兵立刻清點統計,發現殘餘的後金軍中,只有一百五十多名騎兵,八百多名韃子步兵存活了下來。
而李嘯軍中,則有一百餘名盾兵死傷,一百六十餘名槍兵死傷,橫行哨十二人死傷,玄虎重騎三十餘名死傷,其餘部隊皆無傷亡。這樣的微小的傷亡率,與巨大的戰果相比,幾乎不值一提。
“萬勝!”
“萬勝!”
“殺韃子,得功名!”
“殺韃子,上天庭!”
.。。。。。。
大獲全勝的李嘯軍兵,人人一臉笑容,用力揮舞着手中沾滿鮮血的刀槍,大聲地歡呼口號,慶祝此戰的最終勝利。
被一百名飛鷂子簇擁着的李嘯,緩步縱馬前行,來到猶然被一羣李嘯軍槍盾兵包圍的韃子騎兵之中。
見得自家主將過來,外圍的步兵主動讓出一條路,讓李嘯等人,縱馬入內。
見到正伏跪於地的阿山,李嘯忽然感覺此人外形有些相熟。
“韃將,擡起頭來!”一旁的鮑昭用女真話大喝道。
阿山緩緩擡頭,當看到眼前,正從馬上居高臨下俯視的自已的李嘯時,兩人嘴中,皆不覺驚出一聲:“原來是你?!”
旁邊的韃子騎兵與外圍的李嘯軍兵,一時皆陷入迷惑。
怎麼回事,原來自家主將,早已相識?
阿山嘴邊,忽然帶起一絲慘笑,他凝視着李嘯堅毅肅然的面容,用生硬的漢語,緩緩而道;“李嘯,沒想到咱們又見面了。”
“是啊,上次單挑讓你跑了,本將甚以爲憾。沒想到一別兩年,總算把阿山你給捉到了。”李嘯臉上,滿是揶揄的神色。
阿山猶是一臉慘笑地搖搖頭,猛地擡起頭,大聲對李嘯說道:“李嘯,敗於你手,阿山我輸得心服口服,無話可說。只不過,現在我軍已經投降,我卻希望,你能看過往的交情上,不要殺了這些投降軍兵,放他們一條生路吧。”
“阿山,你聽清楚,你沒資格跟我講交情,更沒有資格與我談條件。”李嘯的聲音冰冷如鐵。
“李嘯,你們漢人有句話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實話與你說,若不考慮到再戰下去,部下只會無謂犧牲,阿山我是不會投降的!還請你看在,當日我贈你的綠玉蠻獅腰帶之情份上,放過他們吧。”
在李嘯下意識地去撫摸腰間的綠玉腰帶之際,阿山又說道:“李嘯,請相信我,要知道按金朝法律,凡主將被敵軍所殺,手下軍兵皆斬。故他們現在,已經沒了復投金朝的可能,求你給們一條活路吧,他們一定會爲你忠誠效力。”
李嘯眉頭微皺,心下卻是一動,他凜聲道:“阿山,念你說得可憐,本將答應你,可以饒他們一條性命,只是,你不是已投降我軍了麼,爲什麼說自已還是要死?”
阿山又是一聲慘笑,他說道:“我本金朝大將,爲國盡忠是爲本份,孰可偷生!況且我若不死,消息傳來金朝,我在金朝的幼弟阿爾津以及剩餘家屬,可能會盡被盛怒的皇太極所殺,是故,於公於私,我阿山都必需死,斷無活路。”
阿山說完,一旁的查塔大喊起來:“阿牟,我也要與你一樣,斷不投降,爲國盡忠!”
“啪!”
一記兇猛的耳光,狠狠扇在查塔臉上,立刻現出五個粗大的指印。
“你死個屁!”阿山怒吼道:“你弟莫洛渾死了,你就是大哥僅存的骨血,我也一直把你當親生兒子看待,你現去死,那我軍的投降豈不是毫無意義。若不爲了保全你的性命,你以爲我真願意讓手下軍兵投降明軍嗎?!”
被打得嘴角流血的查塔,喉頭哽咽涌動,他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只是眼中淚花閃動。
阿山緩了緩語氣,壓低聲音對查塔說道:“查塔,能伸能屈,方爲大丈夫,金國本是明國屬國,你現在改投明國,亦無不可。況且你頗有勇力,現在改投在李嘯處,憑你這一身武藝,將來定有重新出頭之日。也許有一天,重新振作我伊爾根覺羅家族門楣的人,可能就是你了。”
查塔聽完阿山的話語,忽地伏地大哭,咚咚地連續給阿山磕頭不止。
“阿山,念你曾贈本將腰帶之情,本將準你自盡,並可留你全屍。”李嘯的聲音,還是那般平靜而冰冷。
阿山抹了一把滿臉的血垢與灰塵,搖了搖頭說道:“自古大將死於陣,若如婦人一般自盡,實是低了我阿山名頭。李嘯,不若我等再續前約,重新單挑一次,阿山縱死,亦是心甘。”
“很好,本將成全你。“李嘯點頭,隨即對一旁的護衛說道:“給阿山馬匹與武器,並扶他上馬。”
豔陽高照,暖風如熾,青草萋萋的茫茫曠野,有如海浪般起伏翻滾,遠遠的兩端,身着精鋼鎧甲的李嘯,與重新披掛的阿山,分別上馬,兩人默然凝視對方良久,方一同猛磕馬肚,對衝而來。
“呀!”
“呀!”
兩人大聲高叫,手中騎槍平舉,在疾如烈風般快速奔跑的馬蹄中,瞄準對方猛衝過來。
“噗!”
一聲沉悶的聲響,李嘯手中鋒銳的騎槍,大半個槍身,從阿山背後直透而出。而阿山的騎槍,則堪堪從李嘯肩頭劃過。
“叮噹。”
阿山手中騎槍,掉落於地。
這時,李嘯看到,阿山臉上,竟帶着一絲滿足與解脫的笑容,他從鞍韉上無聲地翻滾落地,再無動彈。
風聲蕭蕭,草浪翻涌,有如一首蒼涼悠遠的歌謠。
“傳本將軍令,將這阿山屍首,以及那個莫洛渾的屍首,皆留全屍,就在這小山坡處,好生掩埋了吧。”李嘯翻身下馬,輕聲向一旁的赤鳳總副總長李定國傳令。
“得令!”
見李嘯寧可不要首級戰功,也要好生安葬自已的叔叔與兄弟,查塔心下感慨萬千,他膝行上前,向着李嘯連連磕頭,大聲說道:“李大人,從今之後,我伊爾根覺羅。查塔,願全心全意爲大人效忠。”
沒想到李嘯聽了他這句話,臉上卻並未有多少動容之色。他凝視着跪在地上的查塔,淡淡地說一句:“本官答應過阿山,自會留你們性命。只不過,若要本官從此就信任你們,卻是不能。”
查塔一急,忙大聲說道:“那大人如何才能信任我等?”
“先把辮子割了,以後再換成我明國裝束,然後再去山東勞改一年左右,若你們能忠心效力,本官方可再起用爾等。”李嘯的話語,毫無半點商量的餘地。
查塔臉上的橫肉,一陣哆嗦。
割掉辮子,豈不是與祖先的風俗作最徹底的告別?
不過,他立刻想到,現在自已除了投效李嘯外,已再無其他道路可走,況且自已都已下跪投降了,大節已無,還在乎留這條辮子不成。
“請大人給我等割辮,我等全聽大人裁處!”
查塔咬着牙,大聲地喊出了這句話。
李嘯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來人,給他們割了髮辮,日後,這些韃子,無論髮型還是裝束,皆着我明國式樣。”李嘯微笑說道。
輕微的嚓嚓聲響起,在李嘯軍兵的嘲笑辱罵聲中,一根又一根細小的髮辮被割掉,扔在地上。
“入他娘,你們這些狗入的韃子,總是強迫我大漢男兒剃髮穿胡服,弄得我漢家男兒譭棄了上國發型衣冠,跟你們一樣留根豬尾巴人不人鬼不鬼,連死了都無顏見祖宗!哼哼,現在嚐到了被人羞辱的滋味吧。”
“哼,他孃的,以老子看,這些韃子卻該感激咱們還來不及呢,要不了李大人心懷仁善,饒他們的狗命,此時莫說只是割辮,怕是早就砍了他們的狗頭報功了。”
“就是,咱們把他們從那副醜到極點的鬼樣子,重新改回成正常人的模樣,說起來,倒是莫大功德一件呢,哈哈。”
李嘯軍兵指指點點的笑罵聲中,有不少的韃子軍兵開始輕聲哀泣起來,還有人手捧割下的辮子,哭得稀里嘩啦的,不過,卻沒人膽敢反抗。
不多時,李嘯軍給這些韃子全部割完了辮子,李嘯下令,把除了查塔外的韃子全部捆起來,由後隊的輔兵押送。
查塔本人,則按李嘯的命令,被分在橫行哨三隊五甲,成爲了一名普通的橫行隊員。
與其他的橫行隊員一樣,身着三層盔甲,手執一柄鋒利虎刀的查塔,站在那些橫行隊員中間,聽着那意氣昂昂的年輕甲長髮號施令,他心裡頭,種種滋味雜陳,莫可言說。
半小時前,自已還是一名後金的精銳拔什庫,一心要擊敗明軍立下軍功,而現在,自已卻已成了明軍的一名重甲步兵,轉頭要拿後金軍兵的首級來爲自已打拼前程,這上天,竟給自已開了一個殘酷卻真實的玩笑。
查塔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罷罷罷,前緣種種,盡成過往,孰可再說。今後,自已就好好在明軍中,爲自已搏個前程吧,查塔在心中無奈地勉勵自已。
而望着那些被捆成數隊的韃子,那一排排光溜溜的腦袋,李嘯心下,有種說不出的快意。
可惡的韃子,今天就讓你們好好嚐嚐被人羞辱的滋味。
李嘯這樣做,是有長遠考慮的。
畢竟隨着時間的推移,以後的戰鬥中,李嘯還會得到更多的投降韃子,而有了今天的例子,以後所得的韃子,都可如此辦理。
畢竟生野女真的後金韃子加起來,也有數十萬之衆,自已自然不可能把他們都殺光,如果能收伏這些身經百戰的驃悍之輩,消磨他們的民族特徵,讓他們踏實爲自已效力的話,對於李嘯軍來說,也是一種難得助力。
比如,將來自已如果要征服東南亞的蠻族,這樣驃悍勇猛又沒有退路的投降韃子,無疑是衝鋒陷陣的最佳炮灰。
這時,戰場已全部打掃完畢,823顆尚是完好的韃子首級,被李嘯軍斬下,統一放於一輛四輪馬車上帶走,全部的韃子軍兵的盔甲與武器也全部收拾好,分別裝運車輛之中。另外,總共繳獲了三百多匹完好戰馬。
此時,赤鳳總副總長李定國來報,自家戰死與受傷的軍兵,已全部分別處理好,那阿山與莫洛渾的屍體,也全部掩埋完畢。
李嘯注意到,李定國看向自已的眼神,滿是欽敬之意。
方纔的戰鬥,李嘯一直讓李定國跟隨在自已身邊,沒有親自參加作戰,也是希望他能好好看看李嘯是如何指揮作戰的,讓他可以好生觀摩領悟。現在看來,剛纔自已指揮的這場戰鬥所獲得的完勝,對李定國的觸動與啓發,應當是相當之大。
也許,在自已的精心培養下,李定國將會成爲一名比原先歷史中,更加傑出能幹的英雄人物。
李嘯親熱地拍拍他的肩膀,忍不住舉頭眺望了一下。看到遠處的山坡下,那兩個一點都不起眼的小小土丘,李嘯心下一陣莫名的感嘆。
李嘯迴轉頭來,開始命令全軍開始下一步行動。
剛纔,李嘯通過查塔的介紹,已瞭解到,錦州城下,只有漢軍三等總兵官石廷柱的三千漢軍尚在圍城,而多鐸本人,則是率領了五千女真兵馬前往了寧遠地界擄掠。聽了查塔的情報,李嘯的雙眼中,立刻跳起如狼一般兇狠閃亮的光芒。
這股戰力比女真韃子差了許多的三千漢軍,在李嘯看來,幾乎與一隻待宰的肥羊無異,自已手下的五千多兵馬,自然要他們全部吞入肚中。
“傳我軍令,全軍立刻趕往錦州城,定要全滅石廷柱部!”
“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