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甲之制是由官府制定並大力推行的制度,所以各地在印製門牌時,多加有知縣的告示,蓋有官印,以視鄭重。光緒二年廣東清遠縣正堂刊於牌上的告示便是一例:“署清遠縣正堂何,爲清查保甲給發門牌事:今將城鄉墟市責成各紳耆父老及鄉正、街正查明戶口,填給印牌懸掛,以便稽查。如有爲奸窩匪之人許,即報官拿究。各宜秉遵毋違。這種門牌是當時所謂“十家牌法”具體化表現。在今天它已經一分爲二,變爲街巷的門牌號和戶口本。前者用以辨識和尋找,仍然掛在各家和各街巷的路口;而後者則用以證明你的存在和身份,是你的戶籍證明。
傳統社會中的保甲制度不存在了,政府不再需要依靠保甲制度來督徵賦稅和徭役,新中國建立後,政府的行政機構已經建立到了鄉鎮一級,行政機構完全取代了過去的保甲制度,承擔着國家對民間社會的管理和鄉里賦稅的徵收。但是從保甲制度那裡繼承來的戶籍制,仍然是一種對城鄉居民的控制手段,限制着人們的自由遷徙和人口流動,是人們還沒有根本擺脫封建人身依附關係的一種表現。
所以說,你要是以爲時至今日沒有了封建保甲制度,那可就太……幼稚了!你只需要拉開抽屜,找出家裡的戶口簿,這就是封建殘留,來自哪裡?最初便是來自宋代的保甲之法,到了明代便由王守仁加以改造,適應明代中葉紛亂的社會。所以,如果你不理解,打開戶口本你就全明白了。
曹牧文想到此處,心中有些興奮的咚咚跳,自己的戶口本早就找不到了……不過今天能夠見證後世戶籍制度原初的創始人跟自己談論此事,也真是一種命運的捉弄吧!曹牧文吞下口水,問道:“咱們大明也是一直沿襲宋代的保甲制度來協助縣鄉管理地方的,但是就是讓晚輩來看,時至今日也是出現了諸多弊病。”
“正是,你說的不錯。”王守仁立即答道,“我明朝立國之初,所採用的保甲之法均是來自宋代,有的地方甚至是照本宣科的,但是卻不知道經過有元一代的影響。現在的情況已經大不如以前了。”王守仁緩緩的說道。
“大人您說的是,只不過有些事情並不是一蹴而成的,多少事情不就是在仔細思量,多方研討之後纔得到的。”曹牧文想過之後,回答道。
“牧文,你說的自然也對。關於現在保甲之法的變革,我也是多方做了探討。雖然我與羅欽順對於‘氣理之學’上有着多般的不同,並且往來書信中經常會有辯駁攻訐,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對於他文采和思想的欣賞,當然……”王守仁說道此處,笑了笑,“他也是這麼認爲我的。呵呵。”
“呵呵,無論是大人您還是羅欽順羅大人,您們都是大家前輩,無論是誰晚輩可都是望塵莫及的。”
“你小子也是會說話。”王守仁笑着道,說罷便又飲下一杯酒,“我自早便有改進保甲法的想法,只是此時還得從長計議。不過從長計議總是要議的,時至今日,已經有了主意。”王守仁的話匣子好像一下子打開了,便徐徐然的說個不停,曹牧文自然不會打斷,自己也是非常但興趣的,所以便認真地聽着,不是還應和一二,並且點頭稱是頻頻,不是他假裝如此,而是他真的聽得入了神纔會有這般反應。
王守仁繼續說着:“這個羅欽順從我多年之前初見名聲,心學在數省傳播之後不久,便來信向我討教了。我自然是來者不拒,雖然我不能認同他亦如他不能認同我一般,我們往來多次,雖然相互討論的多了,所謂上下天文,四周地理,人之本心,林林總總不一而足,但是萬辯不離其宗,其實不少地方我們還是可以找到共同之處,但是就是這個‘宗’,我們是無論如何也是無法相互探討的,因爲一開始探討便可以知道結果就是……沒有結果。”王守仁如此說着,神色有些戲謔,“我們也都知道,以我們現在的身份,無論從心裡還是信上都絕對不可能認同對方的‘理’所以,……我們就只能書信往來了。哈哈。”
“看來,大人和他交流的多,只不過也只能做個永遠無法見面的朋友了。因爲一見面估計還是相互攻訐。”曹牧文有些失落的說,王守仁和羅欽順在歷史上是否見過面他不得而知,只不過一想到兩人對面時的場景,倒是讓人心中莫名產生一股子激動。是作壁上觀看兩位哲學大家相互激辯所帶來的變態式的舒爽感覺?曹牧文很不厚道的承認這一點。
王守仁聽聞哈哈大笑:“攻訐!這個詞用的好。雖說有些重了,但是我們兩個人若是真的見面……要說相互攻訐還真的可能!一旦自己的根本受到別人的質問,又有誰還能心有涵養而不動怒呢……”讓曹牧文很是驚奇的,心學大師王守仁很真情流露的如此說道,沒有一絲的架子,看樣子大師也是人吶!曹牧文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敬佩感。
王守仁靜了靜,沒有說話,似是在回想着什麼,突然間,他又開口問道:“對了,牧文!要說到你認識羅欽順,是怎麼知道此人呢?”
這個問題讓曹牧文吃了一驚,“這個嗎……?該怎麼回答?”他心中打着小九九。編謊要編的像些……有了!
曹牧文回答道:“是這個樣子的?家中長輩自小也是讀書之人,所以我從小除了到書塾跟着先生學習一般的經典之外,在家中家父也會多少教導我寫別的。這位羅大人的論理我也是成年之後偶然和友人相談時候瞭解到的。也只是有所好奇,便稍稍看了些。”
“倒是個善學之人,不錯。”王守仁難得的誇獎了曹牧文。
“呵呵,大人過獎了。”
王守仁也是呵呵一笑,又問道:“既然知曉羅欽順,那麼是否也知曉另外一人呢?”曹牧文不明就裡不知道王守仁爲何有如此一問?
“不知道……”等等!曹牧文話剛剛到此便猛的怔住了,想到了另一個人,或許就是王守仁說要問的那個人。要說到羅欽順便有另一人一定會提到——王廷相。
“先生是不是指的是浚川先生王子衡。”曹牧文小心的試探着。
“嗯,不錯,我說的便是此人。”王守仁點頭應到。
王廷相。曹牧文只好再度動起自己悲催的腦袋,沒想到就是今天一晚就要回想這麼多早就淡忘光的知識,好在自己還年富力強,記憶力沒有減退到這種地步。王廷相……現在應該是什麼職位……曹牧文仔細的回想着,王廷相,正德中期的時候便已經到南京擔任南京兵部左侍郎。
“大人,這位浚川王先生既然是南京兵部侍郎,難不成也與您有書信上的往來。”曹牧文問道。
“哈哈,正是如此。”王守仁答道,“王侍郎與羅欽順對於氣理之論很是相近的,所以待到他知曉我與羅欽順兩人相互有書信往來之後,竟然也修書一封加入其中,雖然與我的書信往來不及羅欽順之多,但也多有交流的……倒是羅欽順與王侍郎兩人因爲論理相同,平日裡也多有往來。如此,王侍郎這才知曉羅欽順與我往來之事。”王守仁慢慢的說道,好像對於這兩人的看法略有不同。
“王浚川此人卻是不同於前者。羅欽順論理,每每給我的書信中均是言辭激烈,攻訐頻頻,句句在理卻有無理,看的讓人很是心煩意亂,但反駁的也是有趣。有的時候,我還去信給徐愛,讓他也加入其中,幫助我一同與這兩位論戰一番。很是有趣。”
曹牧文有些無語的看着對面這個傢伙一邊自得其樂的炫耀着自己和對手的論戰,竟然還拉上自己的徒弟當幫手,真是讓人無語!曹牧文汗顏。
“沒想到徐愛徐先生也參與到了先生和那兩位的力書信論理之中了……這倒是沒有想到……呵呵,先生和其徒都有如此的興致。”
“君子爲之理也。”王守提升說道:“既然所謂的‘理’如此重要,如此維護辯駁自然應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