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牧文還當王守仁將此事最爲人生中一大污點,將其深深隱藏,只是少許親人才會知曉的。現在心中的小惡魔似是萬般鬧心的在曹牧文的耳邊嘀咕,“問一問呦,說一說吧。”曹牧文心中頓時黑化,似乎看別人難看的惡趣味陡然上升。
這廂開口問道:“既然之前講到‘知’‘行’之辯,不如晚輩就具體一個例子,先生可以就此事來講授一番。”曹牧文如此一位,王守仁同意。
“那麼,先生。”曹牧文頓了一頓,心裡有些打哏,畢竟面對着這麼一位聲名卓著的偉大人物,要是鬧其個難堪,不知道會不會有不良後果。轉念有一想,只是學術交流辦得討論,又怎麼會在乎?要是王守仁真是名副其實的當時大儒,自然不會計較這般,這也是我“考察考察”他的一個機會。總的來說,這是我曹牧文作爲一名“後來者”對王守仁的“試煉”。
想到此處,便不加思索的問道,“先生,這南方地界倒是多竹林,自是比我常年處於的京畿地區多了一番風味。這一抹碧綠翠竹縈繞,時有鶯啼嫋嫋,林風噏動,自是讓人神往。晚輩初過長江時,時節雖是入秋,倒是還未有失去溫暖,畢竟是南方嘛。這冬天都來得緩和的不少。”曹牧文現在說些有的沒的的話,準備將話題往此處引去。哼哼!我先設個陷阱,等下在一步一步逼近。曹牧文心中暗想。
又道:“晚輩便在長江南岸不遠處途徑一處竹林,晚輩自是好奇,便在那裡下馬仔細欣賞。竹子依舊是挺立,摒直。因爲在江上,時有江風吹吹來,聲勢甚大,有的竹子雖是被大風吹彎,但是晚輩卻見得,這些竹子甚是堅韌,即便被大風吹得東倒西歪,但是隻要風勢稍減或者息止,它們就會極快的恢復原狀。晚輩看的有趣,便近前去看,不但大風沒給竹節一絲的損傷,倒是讓其更加堅韌了。晚輩從那處地方逗留休息一個多時辰,時有大風吹來,吹得晚輩衣帽紛亂,連馬匹都多有驚叫,可是我唯一見得也只有一部分枯黃的竹葉在大風的勁吹之下散落下來,但是對於竹子本身,倒是勝似一場遊戲了。晚輩僅此一見,對竹子倒是更加欣賞。這“歲寒三友”自是不凡,先前晚輩倒是多見松柏、冬梅,就是大片的竹子未曾見過,今次一路上,倒是見得的,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小心願。看來梅、竹、鬆三友各有各的魅力。但是同樣的,似是寒冬,也然無妨其傲然啊。”曹牧文嘴上說着,心裡倒是無愧,因爲自己的確來時路過一片竹林,並且再那裡休憩,只不過沒有所說的如此精心觀看罷了。
“哦,呵呵。”王守仁聽罷,倒是笑了起來,“看來你對於竹子的瞭解倒是不少。那麼不知道有合適要向我請教?”
“晚輩現在倒是對‘竹’這一物,很是興趣。那麼晚輩就想向先生請教,竹子的‘知’‘行’又是何樣?”
曹牧文未等聽停歇,便又問,“若是晚輩欲瞭解竹子,按照先生‘知行合一’的觀點,又應當如何去‘知’,如何去‘行’,又如何‘知是行的主意,行是在的工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
王守仁哈哈一樂,雙眼倒是發起神采來。捋了捋自己的鬍鬚,先端起了酒杯飲下去一杯,看看一旁的兩人,還有對面的曹牧文。現在日頭高升,陽光可以完全的照耀在滕王閣閣頂之上,現在此處一片明媚,雖是時而有風來,帶來的也只是涼爽而非寒冷。王守仁沒有即可回答,倒是遠眺起了下面的江面。江水淋淋,波光閃閃,從此處看去,竟然好似金龍一般。曹牧文還有徐愛、王銀也都循着王守仁的實現看去,景色絢麗。這時候的江邊,也定然是喧鬧異常了,碼頭上肯定人聲鼎沸,衆多欲來的,欲去得;卸貨的,裝貨的;管事的,賣力的,都紛紛作一團,忙作一團了。王守仁輕輕哼了一下嗓子,哈哈大笑起來。
他對着曹牧文笑道:“你這人倒也是有緣,會問了。老夫,剛剛倒是回想起來一件事情,自是可樂。可能你是不知道的。”說罷面掛笑意的望着對面這個提出問題的年輕人。曹牧文自是明白王守仁是想起了自己童年“格竹子”的“偉大”事蹟。不過,曹牧文知道也不能說,要是“先知”了,那還了得!?曹牧文便謙虛,並且用好奇的語氣說道:“不知先生所指是何時?晚輩自是不知的。”
“哈哈,你自然是不知?這倒是老夫還在幼年時候的事情。真要言語起來,知道的人還真是不多,老夫的家父自是知曉的。徐愛,你也是知道的,我記得之前對你提起過……”
這時候長久不說話的徐愛有了反應,另外兩人齊聲轉向他,目光盯着他,看樣子是讓他有一種驚慌之感?曹牧文看王銀的反應,也是不知,這時候的他也只是與王守仁初有接觸,不知自是合理。
徐愛好似回憶這一出童年趣事,只見的他微微一笑,恭敬的對王守仁說:“弟子記起來了,是老師幼年‘格致竹子’一事?”
又是呵呵一笑,王守仁似乎沒有絲毫的難堪,反而有一種興奮感。“這麼說起來,那也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真是時光荏苒,數十載時光如梭般的飛逝而去。今日經得牧文老弟一提起,倒是平生一股一如往昔之感。唉!”王守仁發出一聲滿足般的嘆息,讓曹牧文心中“咯噔”一下。
“哈哈,看來晚輩倒是誤打誤撞的提起了先生幼年時的趣事一樁了。”曹牧文也打趣一番,一時間這出臨江的桌子上氣氛歡樂不少。
“不知是何趣事?”曹牧文明知故問。
“哈哈,這件事情王銀,你還不知,你也聽聽吧。”王守仁對王銀說。後者點了點頭,也有興趣。
王守仁侃侃而談:“那也是老夫小說,倒地多大連我也記不清了。記得那時候吾甚愛讀朱子之註疏‘四書’,吾記得朱子便在《大學》中所言“致知在格物”,講人生而有知,也不否認見聞之知。朱子言窮理離不得格物,格物才能窮其理。知先行後,行重知輕。知在先;行爲重。而且知行互發,說得‘知之愈明,則行之愈篤;行之愈篤,則知之益明’。當時,吾也甚是深入,既然朱子有言‘窮理離不得格物,格物才能窮其理。’那麼我也離不得了。當時家旁便有一處竹林,倒也是方便了。”說罷,王守仁又是一陣笑。
“適時候我性子也是古怪,家父管教的也嚴,自己倒也是找的個清淨片刻的樂子。”王守仁現在雖是人近中年,不過倒是有一種神奇的“幽默感”,曹牧文聽了,很是驚奇。
“當時我便是想,既然如此,欲要窮理,便要格物。不過我倒是有問題,朱子雖說格物之重要,倒是沒講過具體如何去格?是摸,還是看?是舔還是聞?自是一概不知了。我只得坐在一旁一連看了好幾天。”王守仁用一種輕快的語調把這段趣聞如此一講,一旁的徐愛偷偷竊笑,曹牧文屏住笑意,畢竟自己已經知道,不過聽得當事人自己口中將童年糗事如此說來,並且當事人現在可是名聲在外的“大家”,真是別有一番滋味。王銀處在一旁,大多數時間也是用心靜聽,倒是少有言語,不過到了現在聽聞此事之後,也是面有喜樂神情。一時間呈現出一幅“硬憋”版的歡樂人生。
“不過,真要說有什麼獲得……”王守仁賣了一個關子,“其實雖然之後我害了一場大病。不過我還是認爲這次‘格竹’大大有益的。”
這倒是讓曹牧文不解,既然書上都說王守仁因爲對於朱子對於竹子的“格物致知”未有絲毫所得,這才由放棄理學轉而開始了心學傳播。但是現在真的遇到了當事人,似乎又書上所記載的有些出入。難不成是史書記載有偏差?曹牧文這樣想,雖然歷史的的確確是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年,不過對於儒家發展歷史上的這麼一樁趣聞小事,編纂者應該還不至於小家子氣到這種地步吧?後來的統治者也沒有小肚雞腸如此?
王守仁這時候發話了,“當時我確是對朱子的‘格物之說’甚是用心,自是想親身體會,明察一番,這是其一;不過……”他話鋒一轉,又說道:“其實,還有家父的緣故。家父自是狀元及第,可謂是一時風頭無兩。吾祖上自是書香門第,自祖父家父均是督促甚嚴,更況家父高中狀元后,要求更是嚴格了不少。記得幼時吾問過塾師“何謂第一等事?”先生便說“只有讀書獲取科舉名第”,看來是也是在他、喻指家父。不過我當時卻言‘第一等事恐怕不是讀書登第,應該是讀書學做聖賢’。這第二嘛,便是此了。既然朱聖人說‘格物之理’,要做聖人,自己先去格一次試試如何?若是成了自不就是好事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