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四中元節,平城四處張燈,百姓都在爲先祖祭祀。
宮庭法宴,魏皇邀請了多位佛法大德入宮做法事。其中包括了宇文盛希的師父慧空法師。
拓跋燾一早就入宮上朝,他的三位王妃用了午膳之後,才一起出府入宮。
一進宮,丘穆林雅帶着安然和宇文盛希去向賀蘭夫人問安,拓跋燾早就在賀蘭夫人的榮芳宮了。
三個王妃依次問了安。賜了坐,賀蘭夫人與宇文盛希一年多未見,所以第一個問她:“盛希啊,想你父母雙亡,真是惹人憐愛,不但尚王心疼你,就連本宮都忍不住疼愛。”賀蘭夫人話說的好聽,其實卻是把尖厲的劍,三個王妃,丘穆林雅背靠丞相,安然身後是柔然,你宇文盛希不但沒有靠山,連父母都沒有,對尚王一點兒幫助都沒有,還要尚王從早到晚的操心,家裡大事小事都等尚王去操辦,就連這個妾妃的頭銜,都是攀着尚王纔得到的。
宇文盛希聽了,心中不是滋味,但只恭敬地回道:“能得到娘娘和尚王的關心,是盛希三世修來的福氣,母親的亡故故然悲傷,但盛希定會節哀,讓娘娘和尚王少操心的極品大小老婆。”
果然,賀蘭夫人冷笑着,又發了一劍過來:“盛希你果然乖巧,是個知情達意的孩子。如今你父母雙亡,孤伶伶一個人,難怪尚王會如此疼愛你。”
言下之意,宇文盛希你不但沒有用處,還一天佔着尚王寵愛,耗費尚王的精力,卻沒有爲尚王帶來任何子嗣。
坐在一旁的拓跋燾也聽得出母親的話中話。
丘穆林雅最知趣,笑着接了賀蘭夫人的話:“娘娘請放心,有兒臣在尚王府,定會多多關照盛希的。”
賀蘭夫人的話點到爲止,再說就過了,見丘穆林雅出來圓場,就適時的岔開了話題,讓宇文盛希自己去捉磨,她飲了口茶,對丘穆林雅道:“雲雅,你今天的這件朝服真好看。怎麼以前沒見過。”
安然也微微擡起臉端詳丘穆林雅,笑着讚道:“原來明黃和絳紫配在一起這麼好看。”
賀蘭夫人看了看安然又道:“側妃這件朝服,本宮以前也有一件一樣花色的,今天看到側妃穿,就像看到了當年的本宮。”
安然笑意盈盈地自謙道:“娘娘姿容絕世,哪是安然能比的。”
拓跋燾見丘穆林雅、安然兩人與賀蘭夫人相談甚歡,便緩緩起身行禮,請辭道:“娘娘,兒臣的師父慧空法師,今日應邀入宮做法事,兒臣和盛希都是他的座下弟子,理應去拜見一下。”
賀蘭夫人想說的話都說了,而且慧空又是魏皇一向敬重的大德,應了一聲,表示允了。
請過辭,拓跋燾就帶着宇文盛希出了榮芳宮。
宇文盛希跟着拓跋燾沿宮道而行,因爲宮中做法,沿途經幡飄蕩,各宮各院爲了應景,都在門口燃了香,就連燈籠上,都寫有梵文的經謁。
宇文盛希卻無心欣賞一路走來的盛況,她心裡在籌謀的,是見到了拓跋語,怎麼找機會向他解釋,她答應過他,不讓拓跋燾再碰自己,但那天晚上,真的不是她有意所爲。
一路來到法事道場,慧空正在指揮沙彌佈置法壇。
拓跋燾上前行了合手禮,向慧空問了幾句近況。
宇文盛希也上前向師父行了禮。
慧空一眼就看出宇文盛希心事重重,便問:“盛希,你母親的後事都辦完了吧?”
“依母親之願,王爺已安排下人將母親棺木送回漠北與父親和葬。前幾日已入土爲安了。”
慧空聽了,緩緩地點了點頭,宇文庸是他多年摯友,看到老友夫妻能葬在一起,也算是功德圓滿了。
這時,魏皇的常侍太監來了,對拓跋燾語道:“皇上召王爺去御書房,有事商議。”
拓跋燾與慧空行了禮,囑咐宇文盛希:“師兄先去,你與師父聊着。”他不想宇文盛希再回榮芳宮,所以又道:“法會還有一會纔開始,你就在這等師兄吧。”
“阿彌佗佛!”拓跋燾一走,慧空就嘆道:“盛希,你心神不寧,定是有苦念。”
宇文盛希只搖了搖頭,慧空見她不說,也不好再問,只提醒她道:“世間萬物皆空,只有放下,才能看透。”
宇文盛希應了應。
佛門師兄們正在佈置法場,盛希一介女子不宜相幫,她也不好久擾忙碌的師父,宮中又不能胡亂走動,只能一個人在法場周圍踱步,如若這時遇到拓跋語是最好的,她可以借行禮之機,暗約他私下見個面一起混過的兄弟。
可宮中法會盛況空前,又要安排法會,又要接待百官,就連尚王都被召去操辦,何況是太子,他現在定是在別處忙碌。
無聊的宇文盛希在法場邊找了個位子坐下,看着忙碌的沙彌們,心中更亂了。
“妾妃。”一個小太監來到宇文盛希身邊道:“賀蘭夫人命妾妃您到鳳鳴閣去等尚王。”
尚王剛纔還說讓她在這等,現在怎麼賀蘭夫人又要她去鳳鳴閣?宇文盛希心下正奇怪,她心中不免又猜會不會是拓跋語?是他故意暗約她在鳳鳴閣見面?
不管是賀蘭夫人,還是皇太子,宇文盛希都沒有回絕的理由,於是她隨着小太監去了鳳鳴閣。
***
雖然後(宮)是由賀蘭夫人做主,但如今的馮昭儀纔是最得寵的,她與賀蘭夫人爭鬥已久,做爲(後)宮新生權勢的主導者,今天這樣的盛事,她怎麼能坐守宮中?
馮昭儀帶着隨從漫步宮中,看上去像是閒庭信步,實際卻是步步觀察,處處留心。
途經鳳鳴閣附近,馮昭儀看到一個眼生的小太監,以她的敏銳,馬上就能斷出小太監不是任何一個宮院裡的。
馮昭儀心有懷疑,臉上卻一幅庸懶,帶着隨從擋住了小太監的去路,問他:“你是哪個宮房的?”
小太監恭敬的行了禮,見是馮昭儀這等紅人,也沒有奴才樣,只穩穩地道:“小的是太醫院新來的。”
正是小太監這種沉穩,引起了馮昭儀更大的猜疑,宮中之人,尤其是太監,哪個不是趨炎附勢?這小太監卻不卑不亢,馮昭儀心中迅速的判斷着,這個小太監這麼沉穩,絕不可能是新來的,即然不是新來的,就不可能不趨炎附勢,馮昭儀馬上感到,這個小太監在撒謊!他很可能不是宮中的人!
馮昭儀心中已轉過千道彎,臉上卻還是一幅懶散,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小太監手裡托盤上的錦盒,然後對宮女笑道:“太醫院來了這麼穩重的小公公,本宮過天一定要把他要到本宮這裡來。”
宮女們回以銀鈴般的笑,其實馮昭儀是把小太監的注意力引到宮女身上,自己卻在慢慢靠近托盤,衆人們沉浸在了說笑的氣氛之中,馮昭儀的玉手卻向飛出去的箭一樣,瞬間打開那盒子。
錦盒剛開了一半,馮昭儀就嗅到了盒裡飄出了熟悉的香氣,小太監本能的壓住了盒子,開了一半的盒蓋被壓了回去,把馮昭儀的手都夾住了。
馮昭儀手下的宮女馬上怒嗔道:“大膽奴才!你到底端了什麼東西?連娘娘都不可以看?”
小太監還沒來得及解釋,馮昭儀已一臉輕笑,收回手的對宮女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難處,他不讓看,必有他的原因,本宮也不強求。”然後揮了揮手對小太監道:“你走吧。”
小太監一走,馮昭儀就小聲的命令宮女:“跟着他!”
那盒裡飄來的香氣,是“合歡蜜”的香氣,合歡蜜這種薰香,馮昭儀再熟悉不過了,她就是用這種催情聖藥得到魏皇一夜寵幸,纔有了今日寵冠**的地位的。
今天,這“合歡蜜”又出現在宮中,馮昭儀怎麼會讓別人用同樣的法子與她爭寵?更何況這個小太監如此可疑
,她更不能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