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盛希站在山峰上,蒼涼的漠北大地就在眼,她俳徊過當年跪乞的街頭,重坐過與母親分食剩飯的林間,十年前,她丟下了所有的童年回憶而去。十年後,她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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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柔然軍已潰撤!”拓跋語正看着拓跋燾的信,參謀楚烈進來說到。
“我軍死傷多少?”拓跋語放下信,問楚烈。
楚烈解釋到:“殿下,戰役剛剛結束,弟兄們正在清算。”
“備馬吧,本殿下親自去算算這場勝戰打得值不值。”拓跋語邊說邊把信交與楚烈:“見到尚王的師妹進城,就讓人暗中保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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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燕關旁,遍野的斷矛和殘存的戰衣,還有地上的支離破碎的戰士屍身,戰爭席捲過的大地千創百孔異界橫行之錦衣衛全文閱讀。斜陽用紅色映透了大漠,狼煙中的一切,彷彿都在爲家國之夢而燃燒。
宇文盛希早把不出漠北城的許諾拋到九宵雲外,換了男裝,她一日狂奔數百里,來到這裡找那個魂牽夢繞了十年的墳冢。
“爹爹,盛希回來看您了。”荒野千里,大漠孤墳:“您一直在惦念着孩兒吧!”宇文盛希從黑驢兒背上取下皮囊,沿墳冢傾下葡萄酒。
宇文盛希剛掛好皮囊,就被按倒在了地上,身後的軍官對着他吼到:“小子!你給我安份點兒!”。
“我不是戰俘!”宇文盛希看到被鐵鏈鎖着的柔然兵,向軍官申訴到。
“你不是戰俘?那你在這狼煙之地瞎轉悠什麼?”軍官把宇文盛希也給鎖了。
行進中,一個柔然士兵因傷倒下,軍官看見了,用鞭子抽他,驅他快起來。
柔然士兵本已受傷,又被鞭得皮開肉綻,宇文盛希看不下去軍官的囂張:“軍官大人!想必您也有家人兄弟吧!”
軍官停下了皮鞭,宇文盛希趁勝追擊:“如若你的家人遭受此對待,你又是何種感受?”
軍官怒視宇文盛希:“柔然狗!戰敗者就該如此!”說着就把鞭打到他身上,幸好他身手迅捷,躲過一鞭,軍官一個踉蹌,惹得衆人大笑。
“衆生平等這個道理你都不知道嗎?”宇文盛希對着紅了眼的軍官說到。
軍官怒吼:“柔然狗!你殺了我那麼多魏國子弟,現在還來和我說平等。來人,把他給我駕起來!”
當魏兵把宇文盛希駕起來時,他才意識到自己闖禍了!軍官理着鞭子,眼見着宇文盛希就要皮開肉綻。
“這是在做什麼?”遠處來了一隊人馬。
軍官回頭一看,忙不跌地藏了鞭子。宇文盛希仰頭觀望來者,個個身披精鋼鎧甲,騎駕精良戰馬,沒有一個不是氣勢逼人的,看來是來了羣身份不凡的將領。
軍官一副奴相的對着上司們說到:“報告各位長官,這裡有個牙刁嘴厲的柔然人!”
宇文盛希看了看那些高高在上的將領們,無奈地嘆到:“我說的不過是個真道理,卻被說成了牙刁嘴厲。”
“讓我聽聽你有什麼真道理?”一個清冷的聲音從金革銳甲之中傳來,威風凜凜的將領們恭敬地讓往兩側。一個身披烏金明光甲,目光炯炯如豹,眉宇跋扈似劍的少年,騎着一匹俊逸如流雲瀉地般的寶馬緩緩走出,撲面而來的英氣讓宇文盛希怔了一怔,冷冽的眼眸盯在身上,卻讓宇文盛希覺得渾身火熱。
拓跋語一看,是個臉不長毛的小白臉,身着灰黃布衣,乾瘦薄弱,巴掌大的臉上卻佈滿倔強。他咄咄地來到宇文盛希面前,宇文盛希環顧了一下四周,顧作平靜的說:“將軍!想您位高權重,衆生平等的道理您肯定比我懂,魏人是人,柔然人也是人,這就是我要說的道理!”
楚烈等人一聽宇文盛希的話,都將目光投向這個乾瘦的黃毛小子,拓跋語戰後尋視,最恨看到的就是虐俘。
拓跋語從馬上投下銳利目光:“你柔然今日戰敗,就和我說起衆生平等了!”
遠處,被繳收的黑驢兒甩了甩尾巴,“嘟嘟”的呼了兩聲,宇文盛希馬上意示到她與黑驢兒的處境:“這位將軍!第一,我是魏國子民,從小在漠北城中長大;第二,得民心者得天下,今日您的仁義,待到我魏國完勝之日,將比屠城之刀更能說服人心!”
楚烈上前對宇文盛希說:“小子,看你也讀過幾天書,怎麼會在這麼個時節遊蕩在這麼個危險的地方?”
宇文盛希馬上做出一付苦大仇深的樣子,對着高大威猛的楚烈說到:“將軍一看就是宅心人厚之人霸少的契約新娘全文閱讀!小民不過是來祭拜亡父的!”
衆將看着這指鹿爲馬的小子,不免一陣轟笑,卻不想那小子竟還擠出了眼淚:“想我父爲國捐軀,而我今日卻枉作了戰俘。”
拓跋語怎麼看得下去這樣的鬧劇,拔出隨身配劍,指着宇文盛希說:“我們這就回漠北,若你所說當真,就當我送你一程,若你是騙我的,我殺了你這娘娘腔!”
拓跋語收回劍,正要轉身之際,那小子竟又得寸進尺的說到:“將軍!我的馬!”
拓跋語仰起那輪廓分明的臉,俯視着這不知死活的東西,而他竟還擺出一幅怯生生的樣子,指了指遠處的一匹黑色駿馬。
衆將們在兇殘寂寥的沙場已待了不少時日,今日竟遇到這麼活寶,生出了戲虐之心,先是楚烈諷刺地問他:“那是你的馬嗎?”
然後步六孤也上前對他說:“就你這瘦小身板,你爬得上去嗎?”
拓跋語看了看他那粗陋的打扮,又看了看那匹還算不錯的馬,也十分懷疑地說到:“是你偷來的吧?”
宇文盛希一句不回,只是含住指頭打了一個響響的口哨,那匹馬兒舉起前蹄一聲長哨。
拓跋語看着宇文盛希一臉得意的笑,不以爲然地說到:“真是匹好馬,帶它回漠北,把它賞給我的將士!”然後他指了指旁邊的大馬車說到:“你就坐那裡吧!”
大漠落日,風捲狼煙,戰爭的鐵蹄踐踏的何止是一方水土?拓跋語看着士兵們收撿着殘破的鎧甲和遺落的兵器,聽着遠方傳來掩埋屍首的鐵鍬聲,彷彿看到這些隕落的生命中,有的昨夜還在惦念家人,有的昨日還在抱怨戰爭,有的臨行前還在與妻室依依惜別。大漠凜冽的風聲催他感慨,無論戰爭的結果如何,贏的人都不會是這些葬身沙場的白骨,連生命都隕落了還談何其他?
“我軍死傷多少?”拓跋語又一次問起他最關心的問題。
“共八百六十二人,其中輕傷四百一十,重傷三百二六人,死一百二六人。”楚烈認真地報着剛剛來的數字,這些都是拓跋語最想知道的:“發現敵軍屍首兩千七百具,戰俘三十七個,疑似戰俘一個。”
聽到這,拓跋語看了看有遠處的大馬車,繼續問:“損了多少支矛?多少盾?多少副鎧甲?”邊說邊開始計算打這戰的實際戰略意義與這些損失之間的對比。
楚烈依次報數。
拓跋語的問題越來越細緻:“在戰場哪個部分發現我軍屍首最多?敵軍的呢?”
楚烈報:“均是腹地。”
作爲一位戰爭指揮者,拓跋語不得不讓自己想得全面,再全面些:“看來以後衝峰軍人數要增加了!要打勝戰,更要少死些弟兄,所以每次都要讓他們把這些數字報準確了,如有半點兒紕漏,絕不姑息。”
楚烈把報數函交給拓跋語親自檢視:“莫將領命!”
大馬車上盡是殘矛鐵盾,硬得宇文盛希坐都坐不下去。將領們看着他那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熊樣,都覺得很好笑。
遇上了這麼倒黴的事,宇文盛希心中非常不高興,但一看黑驢兒,想到回京之路迢迢千里,馬上臉上又掛上了一幅陷媚的表情,伸着脖子呼喊:“將軍!將軍!”
拓跋語一騎在前,那聽得進他的呼喊?宇文盛希見他不答,乾脆從堆得高高的殘矛堆上爬了下來,一個踉蹌就滾下了車,又惹得衆將一陣笑花村豔少。
宇文盛希哪管那麼多,小跑着追在拓跋語馬旁說:“小民從小的夢想就是做個像您這樣的大將軍。所以小民很想和將軍您做個朋友!”
“無知的傢伙!”拓跋語在馬上看都不看他一眼:“你知道沙場有多血腥嗎?”
“將軍!小民決不說半句假話!”說着宇文盛希指了蒼茫大漠間一隻正被雄鷹追得亂竄的兔子說到:“您看着!我這就將它射來!”
取過士兵的弓箭,找了個位置蹲下,待兔子躲入草叢張望的時候,宇文盛希一箭射過去。
“看到了吧!”擡着串着兔子的箭跑回來,宇文盛希得意洋洋地說。
衆將們看着這個班門弄斧的傢伙,心中又在暗笑。
楚烈走到宇文盛希面前指着天空中的雄鷹問道:“看見那是什麼了嗎?”
正在宇文盛希仰脖觀鷹之際,拓跋語策馬而出,行雲流水的張弓搭箭,箭一出蒼鷹隨即而落。
宇文盛希的目光也隨鷹而落,訝異得下巴都忘了收回。看到他那個傻樣,衆將又是一陣笑。
望着拓跋語回來的偉岸身影,宇文盛希馬上迎上去對他說:“將軍!您的英勇讓小民無比景仰,在小民心目中您就是天地間最大的英雄!”
楚烈忍不住又開他的玩笑:“天地間最大的英雄是當朝太子!”
楚烈話語剛落,傻小子的話順嘴便出:“當朝太子比起我們將軍那可就差遠了。”
拓跋語笑了,用難以置信的口吻問那傻蛋:“你見過太子?”
傻蛋堅定地說:“當然見過。”
衆將都很想狂笑,但又怕暴露太子身份,於是個個都憋紅了臉。
宇文盛希見拓跋語笑容滿面,忙對他說:“將軍!看在我對您如此景仰的份上,您就把馬還給我吧!”
拓跋語看了看追在馬側的宇文盛希說:“我有說那是你的馬了嗎?你給我坐回去!”
宇文盛希見一計不成,心不甘情不願的坐回到大馬車上。
入夜,衆人選了有水飲馬的地方安營紮寨,生起熊熊篝火,將士們圍坐開來。
“小子!你今晚就睡那裡!”活寶上場,楚烈指了指白天那張大馬車說:“我們的軍帳都住滿了,你就湊合點吧。”
“不是吧?”宇文盛希看着裝滿兵器的馬車,向楚烈求助到:“那怎麼睡啊?”
“不這麼睡,難道你還想抱着個娘妹兒睡不成?”步六孤眉飛色舞地調侃着這風乾肉一般的小子。
大家又是一陣笑。
士兵將酒搬上,拓跋語對宇文盛希說:“你是不是要我還你馬?”
宇文盛希一聽,馬上來了精神:“是啊!是啊!”
“那就看你酒量如何了!”拓跋語滿臉不懷好意的笑。
宇文盛希自認酒量不錯:“小民酒量一般,但只要能使將軍開心,必會奉陪到底。”
衆將看來,這傻蛋爲了那匹馬連命都不想要了網遊之冒牌npc全文閱讀。
“好!”拓跋語豪氣叫好,示意士兵開了壇葡萄酒,倒了一碗擺到宇文盛希面前,只見那小子“咻溜”就將酒飲盡。
“都說酒逢知已千杯少,能與將軍您同飲,小民真是千杯嫌少啊!”顯然他沒有預見到自己不妙的處境。
拓跋語滿臉堆着開心的笑,他發現這小子還有那麼點兒意思:“千杯嫌少?你是嫌這酒不夠勁嗎?”
“不是!不是!”
宇文盛希否認之聲還沒落,拓跋語就打斷了他:“你是不是想要你的馬?”
宇文盛希馬上又變回滿臉認真的說:“是的!是的!”
衆將又是一笑。
“擡將上來!”拓跋語一聲令下,士兵們擡上一個齊腰高的罈子,拓跋語親自走到壇邊,只見迅速地脫下一邊戰甲,就着露出的半個身子伸進壇中,掏出了一條蝮蛇。然後對宇文盛希說:“知道這是什麼嗎?”
“蝮蛇!”宇文盛希聽師父說過,蝮蛇生活在極爲荒涼之地,兇猛異常,奇毒無比。
“那你敢喝這個嗎?”拓跋語挑釁地說。
看着那溼淋淋的蛇屍,宇文盛希心中早已作嘔千遍,但爲了黑驢兒,他豁出去了:“只要將軍高興就行!”
於是士兵將盛着深褐色液體的碗端到了他面前。“咻溜”他又將酒飲盡。
“好!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拓跋語煽風點火地讓士兵又端了一碗過去。
不知事的小子打了個腥臭的嗝,噁心間已是頭昏眼花,他揣着酒,左倒右傾地站了起來,然後徑直走到了拓跋語面前,說時遲那時快,一把就摟住拓跋語的脖子。
將領們馬上劍拔弩張,楚烈的刀都指到了宇文盛希的背上。
“將軍!我喝下這碗,你就還我馬吧!”醉鬼根本就沒想這麼多,舉起碗就將烈酒飲下,“啪”的一聲臉朝下倒在了桌上,拓跋語撥開他的頭,竟還流出了鼻血。
又是一陣鬨堂大笑。
醉漢被扔到大馬車底下後,拓跋語才命士兵把深褐色的酒用玲瓏的犀角杯分與衆將。有幾位將領看着犀角杯,心中還想着那個用土大碗喝蝮蛇酒的傻蛋,不自覺的隱隱發笑。
衆將散後,闊遼無際的草原已是明月東昇,大漠上起了濛濛霧靄,軍營已靜悄悄,拓跋語走到大馬車旁。
睡在氈子上的傢伙左翻右覆,不停的鬆着頸項前的衣服。拓跋語看他會動了,知道酒氣已散了些。
“有種就來三丈酒館!”拓跋語剛一起身,就聽見醉漢的夢囈。惹得他又蹲下去看,醉漢接着又說:“拓跋燾!你就一個膽小鬼!”一翻身,臉戳在氈子上繼續睡。
“拓跋燾?”拓跋語一把捉住宇文盛希,將他從馬車下拉出:“你再說一遍!”
醉漢像散了架般任拓跋語搖晃,趿拉着的頭往後揚去,拓跋語看見他敞開的前襟中掛着一支深紅的琥珀珠花,在篝火的映照下散發着奇異的光彩,拓跋語想了想那匹黑色駿馬後腚上的葫蘆狀白毛,這些都和拓跋燾信中所說一樣,拓跋語索性打開他胸前衣襟,果真是個女子!
“哈!哈!哈!”拓跋語腦中馬上浮現出尚王送東疆知縣小妾的事,於是他爽朗大笑,事情似乎越來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