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悅軒,宇文盛希嗅了嗅琉璃碗中的湯。
“喜歡嗎?”拓跋燾看她表情欣然,爲她盛了一碗道:“前日遇到舅舅,他說你生病時只喜歡喝牛肉湯,所以師兄命人給你做了。”
“師兄費心了。”宇文盛希擡起湯,慢慢飲下。
拓跋燾不忙擡碗,把手杵在桌上,笑望着她吃。宇文盛希停了下來,舉筷給他夾菜。
拓跋燾這才舉起筷。
“舅舅有沒有說起母親?”宇文盛希也爲他盛了湯。
拓跋燾接過宇文盛希的湯道:“你這麼說起來,我們也有好久沒有去探望母親了,父皇賜了母親府苑,不如一起去看看吧。”
“算了,我正在爲賀蘭夫人抄《無量壽經》,準備待她壽誕送給她,我們還是以後再去吧。”
拓跋燾看她病容未退,拉住她的手說:“你身體不好,師兄知道你最怕宮中的繁文縟節,母妃壽誕有師兄爲你擋着,你就在家裡好好休養吧。”
宇文盛希輕笑着搖了搖頭,把另一隻手放到拓跋燾手上道:“你的娘就是我的娘,她的壽誕,我怎麼能不去。”
“盛希。”拓跋燾把宇文盛希的兩隻手一起握住,眼中蕩着感動的波紋。
“這都是雲雅王妃教會我的,我許久不到宮中請安,不知她爲我說了多少好話,她日日都入宮給賀蘭夫人問安,待賀蘭夫人比待自己母親還好。”
“本王能有你兩位明理的妻子,真是三生修來的福氣。”拓跋燾雙手用力,想把宇文盛希拉入自己懷中。
宇文盛希顧及背上的傷,往後躲了一躲。
拓跋燾不禁眉頭一皺。
宇文盛希急急辯解道:“盛希病體未愈,恐不能待候師兄,師兄還是多去陪陪雲雅王妃吧。”
“盛希……”拓跋燾欲言還止。
宇文盛希輕輕颳了刮拓跋燾的鼻子撒嬌道:“就饒過盛希這次吧,等盛希好了,一定好好伺候師兄。”
拓跋燾還是將她拉在懷中,也撒嬌道:“那就讓師兄親親吧,就只是親親。”
*
***
賀蘭夫人壽誕,拓跋燾一早就帶了宇文盛希進宮。
“我們這是要去哪?”進了宮,拓跋燾卻不急着帶宇文盛希去賀蘭夫人的行宮。
拓跋燾對雲雅和盛希道:“現在去,賀壽的人裡三層外三層,我們哪進得去。難得進宮,我們順輦道去東宮轉轉吧。”
宇文盛希不想去東宮,對拓跋燾道:“東宮我去過了,不如就在這裡吧。”
丘穆林雅拉着盛希道:“這裡是,皇上住的地方,皇子們是不可隨意走動的。”
於是三人帶着隨從往東宮而去。
皇宮通往東宮的輦道依山而建,延途風景清幽。
“盛希你看,這裡是乾寧湖和坤泰的交界。”丘穆林雅舉手指了指煙波浩淼的湖面,向宇文盛希介紹道:“先皇當年就因爲這兩個似是相連而又相互獨立的湖,才決定在此建造宮室。”
宇文盛希俯視湖景,遠遠看到了對岸若隱若現的未央臺。
“王爺。”丘穆林雅緩步往前走,對最前面的拓跋燾說:“您回頭看看,盛希站在這林霧中,像不像一位仙子?”
拓跋燾欣然回頭道:“你們兩都像仙子。”
三人就這麼說說笑笑的走進東宮地界,突然,拓跋燾回頭用食指擋住嘴脣:“噓”!
丘穆林雅和宇文盛希不解地走了上來,拓跋燾輕輕指了指輦道下方,樹林中隱了一個小亭,太子和玉楠在亭中。
只見玉楠摘了太子的發冠,在亭中輕盈轉身,她把發冠往自己頭上戴,太子笑意盈盈的去搶,玉楠不給,太子就將她攬入懷中,玉楠撒嬌還是不給,太子就撓她。
“好恩愛的兩個人啊。”丘穆林雅用手擋住脣上笑意道。
尚王走到宇文盛希身邊,和丘穆林雅搭話道:“玉楠待奉太子已經五年了吧。”
丘穆林雅點了點頭道:“當年太子帶她入宮時,如獲至寶一般,總是邀我們一起欣賞玉楠的舞姿。”
尚王將手搭在宇文盛希肩上,宇文盛希心中早已風起雲涌。那天晚上,拓跋語說喜歡她,她是那麼心意策動,卻不想,他喜歡的,又何止她一人。他要在她身上留下印記,他又何嘗沒在玉楠身上留下印記。
宇文盛希強咬着牙,逼着自己在臉上綻出微笑,還要對身邊的拓跋燾說:“真是一對神仙倦侶啊。”
拓跋燾拍了拍宇文盛希的肩,什麼都沒說,只是笑着繼續往前走。
“王妃,你們在上面做什麼?”玉楠發現了輦道上的人,在亭中喚丘穆林雅。
拓跋語一回頭,看到宇文盛希的身影閃到了拓跋燾身後,他看了看輦道,知道剛纔他與玉楠嬉戲,盡都被宇文盛希看見了。
拓跋語轉身就出了亭子,繞道走上了輦道,與尚王一家撞個正着。
三人行禮。尚王至歉道:“打擾殿下雅興了。”
丘穆林雅輕笑着走上來道:“剛纔盛希還贊殿下與玉楠是一對神仙眷侶呢。”
宇文盛希雙手挽住拓跋燾的臂,微笑着道:“真是慕煞旁人啊。”
拓跋語正欲回話,卻發現宇文盛希面帶病容,他早就聽聞她得了惡寒之症,其中原由也自然明白,今天見她果然病得不輕,到了嘴邊的嗆話不禁收了回去,只問道:“聽說你身體抱恙,如今可好了?”
宇文盛希依舊笑着回道:“託下殿下洪福,盛希好多了。”
一旁的尚王躬身行禮:“盛希不過小小風寒,有勞殿下掛心了。”
這時玉楠跟了上來,也問宇文盛希:“聽聞妾妃身體不適,現今可有痊癒?”
宇文盛希看了看玉楠,笑語:“謝謝玉姬關心,見到玉姬仙子般的容貌,盛希再有什麼不適也煙消雲散了。”
玉楠雙眼笑得如彎彎月牙,可愛的小虎牙爲她添上了更多的甜美,她想着要回贊宇文盛希幾句。
但宇文盛希已將目光移到尚王那道:“王爺,我們該去給賀蘭夫人拜壽了。”
玉楠只好收回話,站到了拓跋語身邊。
太子目送尚王一家而去,轉身就將拳打在了輦道的柱欄上。一旁的玉楠怯怯地看着,卻不知道太子爲何要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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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盛希,你病好點了嗎?”賀蘭夫人端坐宮中,笑意盈盈地問。
“託娘娘洪福,臣妾好多了。”
“本宮聽說你體質虛弱,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賀蘭夫人言語溫存,卻沒有讓宇文盛希平身的意思。
宇文盛希跪着從下人手上接過經盤,舉過頭頂,呈與賀蘭夫人道:“娘娘今日華誕,臣妾恭祝娘娘壽比天齊,這是臣妾爲娘娘祈福所抄的《無量壽經》,還望娘娘喜歡。”
太監接過經盤,呈到了賀蘭夫人面前,夫人拿起盤中經卷慢慢細覽,宇文盛希一個人跪在殿中,關注着賀蘭夫人的神情。
不論是丘穆林雅,還是獨孤琪琪,就算是玉楠、芷蘭,只要行過禮後,夫人都命人賜坐。但輪到宇文盛希,
賀蘭夫人只慢慢閱經,始終沒有讓宇文盛希平身的意思。
“宇文盛希。”終於,賀蘭夫人喚了跪着的人:“你的經文抄得很好,本宮三日後要做一場佈施法會,如有九十九篇上好的手抄《金剛經》贈與信衆,必定功德無量,你能留在宮中爲本宮抄經嗎?”
衆目睽睽之下,宇文盛希只能叩頭謝恩:“能爲娘娘積德,是臣妾的榮幸。”
上座的太子目帶寒意的輕瞥了一眼滿臉笑意的賀蘭夫人,轉而看着終於得以起身的宇文盛希。心下不免擔憂,三天,九十九遍《金剛經》,宇文盛希帶病的身體,究竟撐不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