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重的晚宴後,百官都已散去。
獵場中央的闊地上燃起了篝火,這是一場只屬於年輕皇子們的聚會。
宇文盛希正式成爲皇室成員,拓跋燾再三強調她不可缺席。
逸王先向大家敬了酒,衆人不沒飲下杯中酒,拓跋容已經按捺不住了:“星火燦爛,美酒當前,我們來行獵籤助興吧!”
“獵籤?”宇文盛希不解的問身邊的拓跋燾。
宇文盛希獲封,拓跋燾今夜興致上佳,拉着愛妻的手道:“獵籤是一種遊戲,所有的籤紙中只有兩個寫了字,哪兩個抽到,就要進行一項比示。”
“比示什麼?”
“因人而定。”
宇文盛希從逸王手中拿起紙籤,打開一看,赫然寫着個“中”字。沮喪地的擡頭,發現正對面的獨孤琪琪正得意的向拓跋語亮出字籤。
宇文盛希頓了頓,拓跋燾接過她手中的籤,眉頭不禁也皺了。
拓跋語看到了他二人的窘相,也接過獨孤琪琪的籤,站起來對所有人說:“琪琪的籤由本殿下代行。”
獨孤琪琪看到拓跋語爲她接籤,滿足的笑了。
尚王見勢也站了起來:“那小王也替盛希接籤吧。”
宇文盛希一時悴然,只能呆呆看着兩個熟悉的男子走到了一起。
“不知殿下想比什麼?”尚王躬身問。
拓跋語劍眉輕鎖,打量着眼前的白衣男子道:“本殿下是兄長,兄長理應相讓,就由尚王來決定比什麼吧。”
尚王推讓道:“小王愚鈍,還是由殿下決定吧。”
逸王看二人推過來推過去,站起來就說:“讓我這個局外人來出個主意,比背書吧!”
坐下的皇親少年、公主姬妾盡都譁然,尚王一向以文見長,逸王這分明就是揚尚王之長,難道他不怕得罪了太子?
宇文盛希更是心中一緊,目光也定在了太子拓跋語臉上。但他卻是笑意融融,爽快的答道:“好,就比背書!”
尚王臉上一片欣然接授,心中卻不免猜度,逸王出此題目,究竟有何用意?
太子發話了:“皇弟背出上句,本殿下就倒着接下一句,如接錯一個字,本殿下就算輸了!”
尚王恭敬的回太子:“不如都倒着背吧?”又回頭看了看宇文盛希,當初盛希因背書而被皇上讚賞,莫非此事與盛希有關?
拓跋語擡手示意尚王出招,尚王一手背後,一手拈指,心下擇出了較爲簡單的《詩經七月》:“衣授月九,火流月七。”
拓跋語知道尚王有心相讓,怏怏接道:“烈慄日之二,發?日之一。”
“歲卒以何,褐無衣無。”
……
《七月》背完,尚王讚道:“殿下文治武功都令人稱絕啊。”
拓跋語只冷笑一聲,這次輪到他發招了:“病重至冬,少者收奉,瘧疾爲秋,心傷則之逆……”
尚王一聽就知道是《黃帝內經》,想起那日盛希在皇上面前讚自己能倒背《左傳》《戰國策》和這《黃帝內經》,其中《黃帝內經》是最爲古奧晦澀的,太子今日特別提及,針鋒之意昭然若揭,尚王一時也理不出頭緒,只接道:“少者長奉,變寒爲夏,肝傷則之逆……”
太子一笑,卻道:“果然還是皇帝更勝一籌,本殿下認輸了。”
宇文盛希心中又是一緊,明明上面背得很好,爲什麼就認輸了?
尚王臉上也閃過一絲驚異,然後謙謙回道:“殿下承讓了。”
下面的逸王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太子身邊,搭着拓跋語的肩,眉目跳躍的對尚王說:“殿下自從聽說了尚王用圖倒背詩文,便對此甚有興致。數月來常在南闋書院裡鑽研,一直想向尚王你請教。”
這場針鋒相對的比試因逸王而起,現在他又尚王捧了起來,場下的人都不知這逸王唱的是哪出。
太子雖輸,卻自始至終笑容滿面,看了看場下的宇文盛希。
宇文盛希早已心神不寧,他的興致,難道只在於倒背詩文?
衆剛抽完還沒抽完第二次籤,逸王就亮出了自己的字籤,所有人都在掃視另一個抽到字籤的人是誰。
宇文盛希一看是對手將是拓跋容,他一向喜歡別出心裁,不知道又要想些什麼鬼點子,加上自己今天中午大醉了一番,狀態很差,所以宇文盛希顧作鎮靜,慢慢從盤中拿起一塊蘋果,將自己第二次抽到的字籤付在果塊上,一口一口吃了進去,比起吃紙,她更不願和拓跋容比試。
蘋果還沒咽完,所有人都拿出空籤,一片目光盡都掃向了宇文盛希那兒。
快樂速的嚥下蘋果,宇文盛希一臉堅定的說:“我的籤被我吃了。”
逸王愣了,尚王忙掃視四周,看看宇文盛希有沒有把籤落在什麼地方,而太子拓跋語遠遠看着宇文盛希笑,因爲他早看到她吃紙籤的過程了。
尚王找不到籤,只好向大家求情:“盛希第一次參加,就饒她一次吧。”
逸王失望道:“本以爲小王可以一顯身手。”然後篤篤地看着宇文盛希:“要是再抽到,可不許耍賴了!”
宇文盛希想了想,已經抽到兩次了,這麼多人,第三次肯定不會是自己了,所以也篤篤地看着拓跋容道:“不會有下次了!”
第三次,太子先亮出了字籤。
宇文盛希謹慎的打開籤紙,卻發現上面還是寫着個“中”字,她的頭一下子就嗡嗡作響起來。
拓跋燾看了看妻子的籤,又看了看已經走到闊地中央的太子,只能將她推起。
箭靶已經置好,所有人都期待着。
宇文盛希看到拓跋語嘴角輕揚,熟悉的羯布羅香氣順着飄入了她的鼻息,她不得以的慢慢挪步,回頭看了看遠處放着鼓勵笑容的尚王,回過頭,她又訥訥的環視四周,獨孤琪琪一臉的幸災樂禍,拓跋容唯恐天下不亂地起着哄。整個場面十分詭異。
“比什麼?”拓跋語迎上來就問。
宇文盛希啞然,又回頭看了看尚王,尚王指了指遠處的箭靶。於是她回過頭對拓跋語道:“比……比箭吧。”
拓跋語發現她面上已經泛起紅暈,會心的笑了,轉身命人取來弓箭,遞與她道:“宇文姑娘先。”
明明是他的弟媳,卻從來只喚她宇文姑娘,宇文盛希接過箭,卻不敢看他,怕看了,回去就瘋了。
搭弓引箭,恍恍惚惚的宇文盛希努力的眯眼去瞄箭靶。
“你心神不寧,怎麼看得準。”一旁的拓跋語小聲道。
他怎麼知道她心神不寧?宇文盛希不由手一抖,箭離弦而去。
“脫靶!”侍衛報。
場下衆人一陣笑。
宇文盛希咬了咬脣,又搭起箭,深吸一口氣,專心的去看箭靶。
箭剛剛要離弦,拓跋語的話又飄了來:“你是不是中午飲酒了?”
中午的夢如鬼魅侵來,瞬間佔據了宇文盛希的心,手一軟,侍衛又報:“脫靶。”
這一次觀望者的笑聲更大了。
宇文盛希無助的看了看場邊的尚王,他雖難以至信,卻還是投給妻子溫暖的鼓勵之笑。
回過頭來,宇文盛希還是低頭不看太子,拿起最後一支箭,想以最快速度結束這場比賽。
就在她拉弦出箭之際,拓跋語輕輕一句:“最近常做夢吧?”
宇文盛希一愣,弓身一歪,侍衛再報:“脫靶。”
這會大家不僅笑,還止不住的搖頭。就連尚王也輕搖了幾下。
太子接箭,所會笑聲戛然而止,拓跋語張弓搭箭,連射三箭,箭箭都往靶外射去。收箭訕笑,對衆人道:“宇文姑娘身體不適,本殿下可不能”眼睛放在宇文盛希目光中接着說:“趁人之危。”
難道中午發生的不是夢?難道自己真的對着拓跋語說要輕薄他?宇文盛希一口氣接不上,差點沒暈倒在場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