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祥緩緩放開元希的手,將目光藏到她面前的案桌下,咬着牙道:“北魏鐵騎已經攻破北燕多處城池,如今燕皇無能,靖國王爲了讓燕國子民免於戰亂之災,已經準備好向魏國投降。”
元希聽了,並沒有覺得什麼於自己不利的,很認真的點着頭。
律祥卻始終不看她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才道:“作爲靖國王的親信,我肯定是要與王爺共進退的。所以我將會應召入魏,做南淑公主的附馬。”
“附馬?”元希聽到這個詞,心下一絞,雙眉緊皺:“怎麼說做附馬就做附馬?”
律祥嘆了口氣,說出來以後,就像卸了心中的半塊石 ,卻還是不敢看元希,沉沉道:“魏皇生性多疑,而靖國王和我,一個有權,一個有錢,等他將來佔了北燕,我們將會是他最好的治國助手,爲了對我們放心,他必定是要做出些手段的。而招我做附馬,爲的就是安定好我。”
“原來你在路上說的終究要娶的正妻就是這位公主。”元希晃然大悟道。
律祥搖頭,道:“沒有,回燕都之前,我跟本還不知道魏這攻勢如此強大,他們不僅派出了太子親征,還命大司馬督戰,幾乎把拓跋氏最優良的戰馬武器都用來對會北燕,所到之處,我軍節節敗退。”
元希舉目看燭火下的律祥,他默默低着頭,雙拳緊握,墨色的髮鬢下鼓着暴起的經絡。
“祥。”元希看出律祥的隱忍,所有失落和委屈都被壓了回去,只柔柔喚他道:“沒事的,你做了附馬,我就在燕都爲你守着這院子,以後等你有回來的機會。我們再聚也不仿。”
律祥聽了,又一次接住元希的手,雙脣微顫,喃喃道出他最無法啓齒的話:“魏國公主生性清高,是不會容我有妾室的,所以我們再不能在一起了。”
“什麼……”話未說完,淚先至,元希沒想到自已竟會如此在乎的緊:“當真不能再在一起?”
律祥低頭,再不言語。
元希看他不說話,心下絞得五臟六腑絞然而痛。見他一幅想要逃避的樣子,生生把自己的委屈嚥進了肚,硬是把本想想問的那句:“你不要我了。那我怎麼辦?”壓回了心中,所有的依戀和責怪都化成了一句話,決絕道出:“一切只怪我看錯了人。”
“希兒。”律祥擡頭,一雙眸子裡盡是不捨,只說:“我會給你很多銀兩。讓你足夠安安穩穩過一輩子的。”
“這就是你所謂的補償?”昨天別離時,他明明就說過會好好補償她,現在卻是這樣的境遇。
“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律祥靜靜坐在案前,好像正在爲交代完一件重大事情而略略放鬆。
元希看到他長舒一口氣的樣子,更是淚溼衣襟,問:“如果我是魏國的公主。你是不是就會將我娶爲正妻,在我的威名和權勢下一生一世只守我一個人?”
律祥苦笑,只道:“希兒。你我都是要分開的人了,何必說這些傷感情?”
元希聽了,淚流之間,透着無奈的笑,顫着聲問:“你不回答。是因爲我說對了,你嫌棄的是我不能爲你的家族生意帶來半點兒好處。怪只怪我沒有公主的頭銜,對吧?”
“希兒……”律祥想要辯,又不知道如何辯,因爲元希所說的確是真的。
“哼!”元希不想再看他那欲言又止的窩囊樣,轉身摔門出了書房。
一夜,元希哭得泣不成聲,自勸爲律祥如此不值得,但還是舍不下對他這些日子以來的依戀,畢竟,他是她第一次真心愛上的人,畢竟他們曾經想過要天長地久的相互廝守,可現在卻什麼都沒了,所以她在被裡哭得渾身俱顫。
第二天醒來時,只覺兩眼痠漲,也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起身之時,才發現律祥坐在屋中茶桌前,正自沏自飲着一壺暖茶。
元希也不理他,下了牀自顧自的梳洗了一翻。
“希兒。”律祥對着正在照銅鏡的元希道。
元希看着鏡中腫得如桃子一樣的眼睛,哪還會再理他,從小到大,她都是父親和哥哥手裡捧着的寶貝,讓她哭得如此傷心的,平生就只有律祥,想到這,她只淡淡道了一聲:“混球!”
律祥聽到了,沒有回任何話,只是又喚了一聲“希兒。”
元希不想他看到自己的腫眼睛,所以依舊是背對着他。
“撥給你的財物就在院中,你可以出去看看。”律祥在她身後緩緩道。
元希苦笑,她還沒從感情的彆扭中掙脫,人家就已經在爲後事妥貼的安排,這真是人與人的差距。
其實律祥也知道她一時接受不了,所以又道:“你昨夜說要留在這院子裡,我已經讓管家把這處院子的地契轉成你的名字,給你單獨開一道大門,你以後可以永遠住在這裡,如若哪天有更好的去處,也可將這院子賣了。”
所謂更好的去處,元希當然明白是律祥讓她重新再找個男人嫁了,這樣想來,那老僧的話竟要成真了,於是冷冷道:“你一次就把我的心練得寒如千年冰霜,我以後怕是再沒信去愛其他人了。”
律祥聽了,眼中閃過一縷愧,想了想才道:“我知道你很傷心,但人的眼睛畢竟是要往前看的,爲了你以後的婆家善待你,我已經放言出去,你是我律祥的堂妹妹,以後我就是你的孃家人。”
元希聽了,忍都忍不住的冷笑:“世上竟會有你這樣自以爲是的混球!”
“希兒。”律祥雖知她現在正在氣頭上,但卻滿心希望她多罵自己一些,至少她罵他證明她心裡有他,至少她罵他,他會覺得好過一些。
“滾!”但元希並沒有成全他,只是背對他,淡淡丟下一句包含了她所有憤恨的話。
律祥站在屋中愣了愣,想走卻又有千般有舍。
“你走時,把門關好,我不想看到你的背影。”最後,元希丟下的了這句話,做爲給律祥徹底的訣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