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會結束的那天晚上,宇文盛希一路上都在觀察拓跋燾,他表情輕鬆。宇文盛希知道她師兄城府不淺,所以她還在不停的看丘穆林雅和安然的神情,她們兩個和尚王一起進的法場,想必也是一起去的鳳鳴閣,如若太子和自己的事已經被她倆知道,回府的路上就不可能會有這麼安靜了。
回到希悅軒,宇文盛希早早的就寢了。
半夜,拓跋燾突然又回來希悅軒。“師兄。”宇文盛希聽到葦寧迎接尚王的聲,立刻坐了起來。
已經二更了,拓跋燾現在纔來,宇文盛希心中不免有些驚訝,但爲了掩飾心虛,她又躺回牀上,聽着下人伺候尚王洗漱。
寬了衣,拓跋燾安安靜靜的躺在了宇文盛希身邊。她探起頭,發現他的眼睛在月光下閃閃發亮,便問他:“師兄有什麼心事嗎?”。
拓跋燾搖了搖頭,伸手摟住她問:“法會之前,你去了哪裡?”
宇文盛希用拓跋語教她的話道:“你還說!明明讓我在法場等你,可又讓小太監帶我去找你,我跟着太監在宮裡繞了一大個圈都沒看到你,害我差點錯過了法會。”
天衣無縫的辯解,拓跋燾也聽不出什麼不對,只像是有人顧意支開宇文盛希,讓他到鳳鳴閣跑了這麼一趟。
拓跋燾心中馬上浮出,玉楠的事獲益最大的是誰?當然是獨孤琪琪!對啊,獨孤琪琪之前在衆人面前鬧這麼一遭,不正是爲了把這件事推到不可挽回的局面嗎?
拓跋燾翻了翻身,把宇文盛希摟在懷中,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氣,心中在想的,卻是那封模仿宇文盛希字跡的信。
那封信,把宇文盛希的字跡模仿得形似神也似,這必須要有宇文盛希真的字跡才能做到。但獨孤琪琪又是怎麼弄到宇文盛希的字跡的?即使是賀蘭夫人那裡有幾卷她抄的經卷,但都被收在榮芳宮裡,獨孤琪琪是絕對拿不到的。
而且,獨孤琪琪想除掉玉楠有很多辦法,何必要把逸王也牽扯進去?拓跋燾越想這件事越蹊蹺,轉身看見宇文盛希已經甜甜睡去。看着宇文盛希酣睡的樣子,拓跋燾不禁笑了,外面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她卻什麼都不知道,他也想像她一樣活得簡單而任性。想到這,拓跋燾不禁伏在她臉上吻了她,爲她拉了拉被。
宇文盛希感到他在臉上熱熱的親吻,心中繃成了一條線,現在的她,只能裝,裝得平靜安寧。
第二天,宇文盛希才得知玉楠死了。雖然下人都說東宮玉姬是暴病,但宇文盛希明白玉楠的死必定與自己有關。
玉楠讓她和拓跋語出去的時候,人還是好好的,爲什麼轉眼間就沒了?
這件事她無從去問任何人,但她心中也開始猜想,是誰讓那個小太監在鳳鳴閣點的迷香?是誰設下這個局的?
這些事情都還沒想明白,賀蘭汶慧的死訊就傳到了尚王府!
聽到這個消息時,拓跋燾正在希悅軒和她爲菜畦澆水。
來傳話的太監急急的說:“賀蘭家的小姐在太醫院沒了!”
“汶慧怎麼死的?”拓跋燾一聽,急急命下人準備馬車,邊走邊問報信的下人。
“服毒。”太監是從太醫院來的,汶慧的事情是他親眼所見。
拓跋燾停住了腳步問:“怎麼會服毒的?”
太監忙道:“是逸王送小姐進的太醫院,來的時候人已經不行了。細下的情況還沒來得及問清楚。”
宇文盛希送着拓跋燾出府,聽到這個消息心中不禁一抽,賀蘭汶慧爲什麼要服毒自盡?這又和逸王有什麼關係?爲什麼不到三日之中,玉楠和賀蘭汶慧相繼而亡?
拓跋燾急着出了府。丘穆林雅也緊跟了去。只留下安然與宇文盛希在府中。
看着拓跋燾的馬車駛去,宇文盛希惴惴不安的轉身要回希悅軒,但安然卻擋住了她的去路。
“姐姐,你我多日未聚,不如就到安然居坐坐吧。一會尚王要有什麼吩咐,還省得下人兩邊跑。”安然拉着宇文盛希的手道。
宇文盛希點了點允了。回去也是一樣想不出個頭緒,不如到安然那聽聽安然有什麼話要說。
“姐姐,你可知道逸王與玉楠的事情了?”安然才支走下人,就問宇文盛希這個問題。安然很想知道,明明宇文盛希去了鳳鳴閣,爲什麼最後大家看見的卻是逸王和玉楠?
宇文盛希飲了口茶道:“聽下人說玉楠前日突然暴病。”
安然輕笑了一聲,端端地看着宇文盛希道:“暴病?這些個下人還真相信了。”
宇文盛希對這件事猜測已久,現在安然這麼說,根本就不出乎她的意料,所以很可惜,安然沒能看出宇文盛希的破綻。
接着安然就輕笑了一聲道:“明明是玉楠與逸王有染,畏罪自盡的。”安然就是要把這個惡劣的後果告訴宇文盛希,看看宇文盛希是個什麼反應。
宇文盛希輕輕擡起茶杯來又飲了一口,拓跋語早就告訴她,這個局如果真的成了,即會損傷太子的聲譽,也會大傷尚王的顏面,而且完全可以置宇文盛希於死地。所以必定是非常恨宇文盛希的人所爲。賀蘭夫人不會這麼做,丘穆林雅人也很聰明,不會置尚王的顏面而不顧的,這件事情安然的嫌疑最大!而今天,宇文盛希聽到她說這些試探的話,心中也清楚了幾分,只是玉楠與逸王的事讓她不免有意外,怎麼會說他倆有染呢?所以宇文盛希放下茶杯道:“側妃,傳言畢竟是傳言,逸王性情清高,怎麼會與玉楠有染呢?”
安然笑道:“若非親眼所見,安然也不敢輕語妄言,但法會那天,是安然、王爺和丘穆林王妃,親眼在鳳鳴閣看到的。玉楠也是在我們面前畏罪自盡的。”
他們果然去了鳳鳴閣,而宇文盛希心中也很明白了,玉楠爲了掩蓋她和拓跋語的醜事,不惜假裝和逸王有染,最後還以死來保太子聲譽。這樣的真相,像一塊碩碩巨石,轟然砸進了宇文盛希心中,以前她還爲玉楠吃醋,而現在,玉楠卻爲了她做下的蠢事而死!
雖然心中已經奔騰翻涌,但宇文盛希還是要還與安然至命一擊,她又飲了一口茶道:“盛希明白了。”
這樣的回答有點出乎安然的意料,她收住笑問:“可否與妹妹說說,姐姐明白了什麼?”
宇文盛希放下茶杯,輕輕笑道:“妹妹不知道嗎?逸王與賀蘭汶慧從小情投意和,如今逸王卻與玉楠有染,汶慧是賀蘭家的千金,性情又衷貞,她服毒,肯定也是因爲逸王與玉楠的事情。”
宇文盛希話說得輕描淡寫,安然卻開始忐忑,賀蘭家的千金一死,賀蘭家必定會追查,而玉楠那邊,相信太子也會一查到底,更何況獨孤琪琪是個隨時會氣昏頭的人,再加上尚王,這個事情被查出來只是遲早的事,如果說玉楠的死已經超出了她的計劃範圍,那麼賀蘭汶慧的死,是她完全擔當不起的,一旦太子知道是她和獨孤琪琪害死的玉楠,一旦賀蘭家的人知道賀蘭汶慧是因爲她倆的計策而死,安然想都不敢想她要如何向尚王交代!
宇文盛希看她不說話,也默默地呷着茶,半晌才嘆了口氣道:“只是可惜了汶慧這麼好的姑娘,連盛希都在爲御使和御使夫人傷心啊!”她是故意說給安然聽的,你惹那麼大的禍,看你怎麼擔這後果?
賀蘭汶慧的喪禮是在御使府舉行的。宇文盛希沒能爲玉楠送行,卻趕上了爲汶慧送行,當看到一身白棉服入殮的賀蘭汶慧時,宇文盛希的眼淚霎時就奪眶而出,未出閣就夭折了,魏國喪志,只有最貞潔乾淨的女子,纔可以着不佔一絲鉛塵的白棉服入殮。看着白衣安詳的賀蘭汶慧,宇文盛希彷彿可以看到她和逸王是怎麼樣的一場忠貞不渝,又是怎樣的一段清清塵緣。
哭了的,又豈止是宇文盛希,賀蘭夫人雖然沒有親自到御使府,但她在榮芳宮已是泣不成聲了,她沒想到自己一段自以爲是的忠告,竟會將侄女推入黃泉!她以爲汶慧像她一樣堅強,她以爲所有的世家千金都能接受命運,但她錯了,這也讓她陡然覺得,原來她承受的身不由己,是如此的重。賀蘭夫人明白,她的淚不僅是爲汶慧而流,也是在爲得不到太子半點兒喜愛的獨孤琪琪而流;也是在爲默默爲尚王付出的丘穆林雅而流,更是在爲她自己而流。
拓跋語也來了,他爲皇上帶來了致喪召文,追封賀蘭汶慧爲淨康郡主,也帶來了厚重的喪禮,以慰御使夫婦的喪女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