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亞讓茉莉照顧哈肯爵士在原地休息,自己往下游走去。民兵隊已經差不多都聚在冰網附近了,那些船隻也是。還離得很遠,諾亞就聽見民兵隊在齊聲大喊:“放下武器!舉手投降!投降不殺!”
顯然騎士們沒聽過這樣的命令。總有人還試圖舉起武器衝過來,但是跑不了幾米就被打倒了。
現在一片混亂。河水已經變成了紅色,破碎的船隻、木板、人和馬都亂糟糟地擠在冰網附近,堆了高高一堆,佔滿了整片河面。冰網現在更像是一堵寬寬的冰牆,上面已經聚集了一排民兵,正端槍瞄着水裡,時不時開一槍。
有人試着從爬上冰網,但都被打了下去。
幸好是栓動步槍,諾亞想。要是膛槍,可沒法槍口向下瞄準。
諾亞繞了個大圈,從民兵的包圍圈後面走過,走近冰牆。珍站在冰牆上,正在幾名民兵的保護下繼續加固。看見諾亞過來,珍舉手打了個招呼。
“看你臉色有點發白。”諾亞問道,“是不是魔力不夠了?”
“還好。”白金色長髮的魔女回答,“有點……不適應。”
諾亞很快明白了珍的意思。河裡不只漂着木板和船隻碎片,還有屍體和殘肢。冰網上染上了一層紅色,諾亞看見水面上漂着的一隻胳膊還在輕微抽搐。
“冰網應該能抵得住。”諾亞說,“要不……”
還沒說完,就聽到冰塊破裂的聲音。珍馬上快走了幾步,蹲下加固起冰牆來。
諾亞站在冰牆上,望了望白沙河兩岸。已經有一些敵人投降了,正垂頭喪氣地坐在民兵和白沙河之間的空地上,兩手空空。他數了數,大概有三四十個人。
有這些人做榜樣,投降的人越來越多。從河裡爬出來的騎士們高舉雙手,示意手中沒有武器,大喊着“我投降!”
諾亞暗自算了算,可是沒算清楚。按照哈肯爵士的說法,敵人一共應該有六百人左右。現在情況這麼混亂,也沒辦法知道消滅了多少、河裡還有多少。等吧,等他們在河裡憋不住了會自己爬出來的。
等太陽升到頭頂的時候,已經有一百多人投降了。諾亞擡頭眯着眼睛看看太陽,又數了一遍投降的人數。應該差不多了。
他跳下冰牆,找到了等在旁邊的一連長。“開始第三階段。”
“第三階段!”一連長扯着嗓子喊了起來。一名通訊兵馬上跑上冰牆,對着河對面的二連揮起旗子來。
一個班的民兵動了起來,往俘虜們走去。一輛馬車跟在後面,裝了滿滿一車粗繩。他們空出的缺口,馬上被其他民兵補滿了。
俘虜們有些驚慌,有幾個人站了起來。但看見民兵們手裡的槍,又坐了下去。
馬車停在離俘虜們十米的地方,馬車伕跳下車跑了回來。
“你們去打撈!”民兵班長對着俘虜們喊着,“把河裡的東西都撈上來!放在那邊劃出的場地上!”
俘虜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人動彈。
民兵班長對着俘虜們旁邊的地面開了一槍,嚇得幾個俘虜跳了起來。“快去!”又一顆子彈上了膛。
這纔有幾個俘虜站起來,慢騰騰往河邊走去。
一個年輕人站起來,梗着脖子大喊:“我是騎士!我要求得到應有的待遇!”
民兵班長笑了笑,什麼都沒說。他只是端起槍,對着那名騎士開了一槍。
騎士仰面倒下,全身抽搐起來,嘴角溢出血沫。
民兵班長拉了下槍栓。“動作最慢的,下場和他一樣。”
所有俘虜都猛跳了起來,爭先恐後往河邊跑去。
諾亞遠遠看着,點了點頭。第三階段開始了:清掃。
河底肯定沉了不少盔甲刀劍,不過這些先不用管。先把河面上飄着的東西收集起來再說——那些造船的木板可以拿來做槍托、蓋房子,用處可不小,不能白白浪費。再說,那些毀了一半的船裡,搞不好還藏着敵人呢。
木板、斷了的桅杆之類堆在預先畫好的場地上。從河裡撈上來那些半死不活的騎士和侍從們則放在另一塊場地上,由一個班看管。殘破的船隻繫上粗繩,幾十個俘虜把它們拉上岸,慢慢拖到另一塊場地上。
一排民兵馬上圍了上去,嚇得俘虜們轉頭就跑。這個排的民兵們分成幾人一組,除了步槍之外,身上還掛着幾排手榴彈。凡是有關着的艙門,就先高喊幾句勸降的話,要是沒有反應,就踹開艙門扔進兩顆手榴彈。
過一會兒,總能從裡面拖出幾具殘缺不全的屍體來。
諾亞遠遠看着,說不好心裡是什麼感覺。這些人前天還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庭,昨天還信心滿滿地出征,今天就變成了屍體。
這就是站錯了隊吧。可是對於這些年輕人來說,他們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在站隊。
諾亞搖搖頭,不再去想這些事,轉而找起公爵來。
按貝拉的說法,帕西騎士的頭把公爵嚇得不輕,身邊一直都有四個侍衛跟着。這一次出征,公爵應該也跟來了纔是。可是剛纔大略掃過一遍,公爵並沒有被俘虜。
以公爵的地位,應該不會站在甲板上被炸碎。那麼或者是淹死了,或者就是還沒有找到。
諾亞可不希望他死。活着的用處更大。希望他還躲在哪艘船裡沒被揪出來吧。
清掃戰場的工作直到傍晚纔算結束。白沙河兩岸完全變了個樣,被各種東西堆得滿滿的。其中最顯眼的一堆當然是那些殘破的船隻;但是其他物資規模也不容小覷。
大致的統計結果也出來了:俘虜兩百六十七人,戰馬八十五匹。屍體兩百三十多具,馬屍二十八具。完整的盔甲七十多套,各類長短武器兩百多件。還有些糧食物資、以及破損不成套的武器盔甲等等,還在統計中。
至於己方,一死兩傷。傷者都是輕傷,已經被維拉治癒了。
“死者是誰?”諾亞問。
“一位叫瓦片的民兵,二連二排的。搜查船隻的時候被藏在暗處的敵人刺了一匕首。他在河對岸,維拉小姐趕到時已經來不及了。”鮑曼回答。
“刺殺他的人呢?”
“被民兵當場擊斃了。”
諾亞點點頭。“加里公爵呢?”
“俘虜了,在對岸。被他的一位侍衛指認出來了。二連長帶着一個班看着呢。”
“都撤回來吧。”諾亞說,“戰鬥結束了。”
“是!”鮑曼敬了個禮。“營長,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
諾亞望着奔流的白沙河水,嘆了口氣。
“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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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沙河上打的第一場仗,六百個敵人十幾艘船,打了整整一天才打完。要是放在現在,一個火炮排就全解決了,連一個基數彈藥都用不了。”
——《撥亂反正集:那些歷史的細節》,瑪茜·柯克等,共和國8年9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