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裡的人兒是如此的嬌瘦,就像不長肉般,身子輕的好像隨時會從他懷裡飛走。
他低眸看向懷中的女子,她的左臉微微腫起,五個手指清晰的映在他眼底,刺的眼睛發痛。他收攏了臂彎,將季連清緊緊的抱在懷裡,一個飛身,已落入回程的馬車上。
季連清只覺得腦袋有千金重物壓着,壓着她喘不過氣。全身也如火燒般疼痛,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齧噬着她,除了痛,她什麼都感受不到。
模模糊糊中,她聽到一聲聲急促的腳步聲,有人將自己緊緊的摟在懷裡,低低的說話聲不時傳入她的耳裡,可她卻怎麼也睜不開眼。
“回王爺,這位姑娘身體本就虛弱,如若老臣沒有猜測,她不久前應該剛剛生了一場大病,可從她的脈象來看,卻還沒有調理好就斷了休養。加上今夜驚嚇過度,現今發起了高燒,身體已是極爲虛弱。”一名身着太醫官服的中年男子憂聲稟報道。
白洛黎極不耐煩的打斷了太醫的話,“別廢話,你只管告訴本王,她到底有沒有危險!”
太醫被白洛黎一聲呵斥,嚇得一陣哆嗦,連忙答道,“回三皇子,這位姑娘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身體已是十分虛弱,如今高燒不退,藥性太烈的方子她的身體定是受不住。爲今之計,老臣只有開一些溫和的去燒藥,再加上凝神復原的補藥,混合了治療,才能慢慢的恢復。”
“那你還愣着幹什麼,還不趕緊去抓藥!”
“是,是,老臣這就去辦。”太醫得了指令,連忙退了下去。走到屋外,他才稍微定了定心神,顫顫巍巍的擡起手,擦去額頭上的汗珠。
要知道,這位三皇子黎王,雖然看起來溫和,卻是喜怒無常,要是惹了他不高興,他的手段……
太醫想到這,覺得腹背一陣陰風颳過,嚇得又是一陣哆嗦。他不敢耽誤,擡起腳趕緊隨着王府的下人往藥房走去。
白洛黎狠戾的表情,在看向牀上的季連清時,才溫柔了下來。他取過繡帕,替她擦去額頭細密的汗水,一旁的丫鬟見狀,忙上前小心翼翼的勸道,“王爺,讓奴婢來伺候這位姑娘吧。”這種小事,他們哪敢讓王爺親自來做。
白洛黎低垂着頭,手下的動作十分認真,沒有半分要停的意思,他輕聲說道,“不用了,你下去吧。”語氣明顯溫和了許多,沒了方纔的怒氣。
“可……”
“下去吧。”
既然主子已經發話,小丫鬟只好退出了房間,在關門之際,她看到王爺擡起手撫摸上女子的秀髮,那表情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她不敢多看,忙關上門退了下去。
季連清一直做着噩夢,睡的十分不踏實。夢裡,一名滿身肥肉的猥瑣男人,伸手就要向她抓來。她拼命的抵抗,拼命的吶喊,可沒有人來幫她,她的哭聲裡透着茫茫的絕望……
“不要,不要,不要過來……”她拼命的搖着頭,嘴角里不停的嘶喊着,從她緊擰的雙眉來看,此刻像是正在受極大的痛苦。
白洛黎忙伸手握住她纖細的雙手,柔聲在她耳邊安慰道,“別怕,有我在,我不會讓別人傷害你的。”
他沒有用“本王”,而是“我”字,也許內心深處,他早就將她視爲特殊的存在,不知不覺間已在心中佔據了位置,再也無法抹去。
季連清突然抓住了白洛黎的手,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緊緊的握着,生怕一不小心這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會拋棄她。
也許是意識到有人在身邊保護自己,她原本痛苦的小臉漸漸放鬆了下來,深鎖的眉宇也逐漸舒展,不一會便安靜了下來,整個人漸漸從驚恐裡平靜了下來。
均勻的呼吸輕灑在耳邊,白落黎見季連清終於沒有再做噩夢,一顆懸着的心終於是落了下來。
他本想出去吩咐人進屋爲她換一套衣服,方纔她出了很多汗,衣服怕是已經溼了。身子剛要動,季連清的手更緊的抓住他,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
白落黎垂下頭,目光落到兩人緊握的雙手上,嘴角勾起一抹輕柔的笑意,想不到她看起來很柔軟,力氣倒是不小。無奈,他只好將整個身子靠在牀邊,伸出另外一隻手攬住季連清,緩緩閉上了雙眼。賽雪欺霜的俊顏,在柔和的燈火裡流淌着溫馨的柔情。
當季連清醒來時,已是三日之後。
她努力了很久,才慢慢的睜開了眼睛。也許是昏迷了太久的緣故,突然的光亮刺的她雙眼發痛。她靜靜地眯着眼,當終於適應了室內的光線,才緩緩的睜開了雙眸。
室內的光線很足,柔和的陽光透過窗外的梧桐樹,稀疏的灑進室內。一張沉香木雕花牀上,雪白的紗幔輕垂。一盞屏風擋住了她的視線,只能模糊的看見室內的擺設。
季連清掙扎着爬起身,用力的搖了搖頭,她現在思緒一片混亂,只記得,那夜好像有人救了她,然後她就陷入了昏迷。
那麼,她現在到底是在哪裡?就她的人又是誰?
季連清掀開身上的錦被,剛準備下牀出去探看,一道纖細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屏風之後。
來人像是也發現了屏風後的動靜,立刻放下手裡的東西,快速的繞到了屏風之後。當看到牀上的人已經轉醒,平靜的眼裡突然涌起興奮的波瀾。
她忙走到牀邊,阻止了季連清欲要下牀的動作,焦急的說道,“姑娘,您剛醒,御醫說您身體還很虛弱,需要臥牀休養。”
季連清從她的語氣裡,明顯聽出了激動與喜悅。畢竟昏迷了三天,她的身體已經很虛弱,經過剛剛一番折騰,哪裡還有力氣下地,只能由着來人將她靠在牀榻上。
躺在牀上連續喘了好幾口氣,她才終於恢復了些體力。
只見來人一雙水靈的杏眼炯炯有神,巴掌大的小臉上,樣子十分俏皮可愛。
她剛想開口,對方已經笑道,“姑娘,您昏迷了三天,終於醒了。您要是再不醒,王爺真的要將那個無能的太醫給殺了。”
季連清心中一驚,“王爺?”
女子認真的點了點頭,轉身爲她倒了一杯熱水,扶起季連清喂她喝了幾口水,才答道,“是啊,王爺這三日,不眠不休的照顧姑娘。奴婢從來沒有見過王爺對哪位姑娘這麼上心過呢。”女子在提到自家王爺的時候,眼裡的光彩異常的明亮。
“王爺?王爺?”季連清心裡的疑惑更深了,如果救她的人是王爺,那她現在,豈不是在白楓國的王府?
想到這,她不由開口問道,“你們王爺現在在哪裡?”沒想到,自己居然在白楓國碰到了他們的王爺。可潛意識裡,她卻根本不想和白楓國的皇室有任何牽連……
“王爺昨夜又是照顧了姑娘一夜,天剛亮才離開,這會想必是在休息呢。”女子替季連清將錦被掖好,笑道,“姑娘昏迷了三日都沒有進食,想必是餓壞了,奴婢這就去廚房爲姑娘準備清粥,姑娘您稍等。”
季連清脣剛動,本來還想追問下去,對方的身影已經轉出了屏風,快速的朝着屋外走去,腳步較來之前更加輕快。
季連清抿着脣,臉色變得十分凝重。她現在心裡很亂,從知道自己現在身在白楓國王府,她就再也無法平靜。雖然這裡無人認識她,可她的身份畢竟太過特殊,若是讓人發現她一個西流國的王妃,突然出現在白楓國的皇室裡,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到時候,不僅是昇王府,就連季連府也會受到牽連……
她就這麼靜靜的躺着,盯着上方的輕紗出神,以至於屋內出現了第二人,她根本沒用發現。
來人的腳步聲明顯很着急,但是一踏入室內,又突然緩了下來,顯然是刻意的壓低了腳步聲,像是生怕吵醒了室內的人。
一道修長的身影自屏風後轉了進來,當看見牀上的人時,修長的身軀明顯的一僵,腳步生生的頓在原地,沒有向前再邁一步。
季連清這才意識到牀邊站了一人,她微微擡起頭,卻在看清來人的面目後,徹底呆住了。
任她怎麼想,也不會想到,救自己的人,居然是他——白洛黎!
時間彷佛停止了般,除了溜進室內的風吹起紗幔的簌簌聲,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響。屋子裡安靜極了,兩人只是靜靜的望着彼此,誰也沒有先開口。
季連清的臉色已是大變,蒼白的小臉因爲過於吃驚而泛起一絲紅暈,如水的深瞳裡滿滿的都是驚訝和不可置信。
白洛黎就這麼靜靜的凝着她,一襲白衣將他襯的俊雅風流,因爲夜以繼日的照顧了季連清三日,他的臉色也有些蒼白,可依舊阻擋不了他的華彩。
終於,他輕咳了一聲,打破了兩人間尷尬的氣氛,“你醒了。”他的嗓音有些沙啞,不似往日的清朗。
聽到他的聲音,季連清才緩緩回過神。她努力了很久,才平復內心的情緒,剛想開口,嗓子卻突然一陣刺痛,低頭咳嗽了起來,“咳,咳,咳……”
白洛黎見狀,以爲她哪裡又不舒服了,立馬奔到牀邊坐下,溫柔的拍打着季連清的後背,希望能緩解她的痛苦,“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他的語氣裡,哪還有往日的沉靜,早已滿是擔憂。
季連清虛弱的搖了搖頭,“沒事,我只是一時急了。”她垂着頭,緩了很久才停止了咳嗽。方纔那一陣極速的咳嗽,使她原本蒼白的臉色有了些血色,兩頰泛起了微微紅暈,清麗動人。
白洛黎卻還是擔心她的身體,雖然她現在醒了,可大夫之前的話一直留在他的腦海裡。一想到之前她的身體受過重創又沒能好好調理,他的心就莫名的疼痛,“不行,雖然你醒了,可身體依然很虛弱,我這就讓人將御醫召來。”說完,起身就準備往屋外走去。
季連清忙拉住了他,“多謝王爺,我真的沒事。”
白洛黎低眸,眼光緊緊的盯着抓在袖口的那一抹柔軟,幽深的潭底快速的閃過一絲亮光。
季連清隨着他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自己正緊緊的抓着他的衣袖不放,再探出手指,就能碰到他衣袖裡的肌膚。唰的一下,她的小臉如火燒了般,她趕緊收回手縮回錦被裡,尷尬的將目光移向別處。
可她不知道,自己無意間的舉動,看在對方的眼裡,卻有着萬千的嬌羞柔情。
白落黎看着她雪白的脖頸,目光越發的深了,一股熱流順着下身,緩緩的流向腹部,腹部一陣收緊。
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忙起身,走到桌邊,倒了一杯茶水一飲而盡,才平復了心頭的情緒。
身旁人的離開,讓季連清在心裡大大的舒了一口氣,哎果然是腦子一不好使她就犯傻……
白洛黎連續喝了好幾杯水,才平靜下來。他在心裡無聲的嘆了口氣,想他白洛黎,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見過,從來都是人家被他玩弄於鼓掌之中,什麼時候遇到過這種尷尬。想不到今天,他卻像個剛動情的毛頭小子,心口一直噗噗亂跳。
他笑着搖了搖頭,心中又是好笑又是無奈。
他轉過身,直接在桌邊坐了下來,看着牀上躺着的季連清,心頭萬千情緒翻騰。
從嶧城回來,他總是會想起她。雖然只見過她兩面罷了,可她卻深深紮根在自己的心裡,想要從心口拔走,卻如何也不能。
所以他才答應了李爵瑋和蕭遠庭的請求,去了“暖香閣”,因爲他不相信,難道他堂堂白楓國三皇子,還放不下一個女人!更何況是一個已經嫁爲人婦的女人!
可事實證明,他確實放不下了。可放不下又能怎麼樣呢?他與她,這輩子都是兩條平行的直線,永遠沒有交集的可能。
可他卻永遠想不到,自己會在“暖香閣”,一個風月場所,救下了他魂牽夢縈的人。
他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爲什麼會出現在“暖香閣”,可不用想象,她一定吃了不少苦頭。一想到她可能受到的虐待和折磨,他恨不得現在就帶人去抄了“暖香閣”!
本想將一切事情都問清楚,可她現在虛弱的就像隨時會飄走一樣,到了喉嚨的話生生的被他吞了回去,“你好好休息吧。你剛醒,身體還很虛弱,我已經吩咐過御醫每日爲你把脈,直到你完全恢復爲止。”
說到這,他頓了頓,看見季連清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這些天,你就安心在這裡修養吧。”丟下這幾句話,不等她的回答,他轉身便離開了。
季連清根本就沒有開口的機會,這個地方,她根本不能呆下去,可白洛黎根本不給她機會,而且自己這樣子,怕是還沒走到王府大門前她就直接暈了過去。
哎,如今之際,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她必須要儘快養好身體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