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是季連清回門的日子。當她剛準備妥當,西鑰昇很準時的出現在了瀾夕苑,他嘴角掛着溫柔的笑意,牽着她出了瀾夕苑。
回到季連府,季連橫和季連朗看着西鑰昇對季連清十分溫柔體貼,心裡的擔憂才漸漸放下。
季連橫望着已經出嫁的女兒,心間突然一陣酸苦。清兒自小在他身邊長大,從來沒有離開過他,現在嫁了人,日後再見的機會怕是越來越少。他答應過夙瑾要好好照顧清兒,如今她終於有了自己的歸宿,他的心中卻突然涌起無邊的失落和惆悵。
人啊,果然是不得不服老,到這個年歲就已經經不起離別了。
從季連府回來的第二日,西鑰昇便讓王府的總管雲叔,將昇王府的賬本、鑰匙等全都交給了季連清保管。對於素來喜歡靜的季連清來說,這些事情她其實並不在乎。但是既然已經嫁入王府,該承擔的責任總歸是躲不過去。
雲叔在西鑰昇很小的時候,就一直跟着他,西鑰昇自然十分相信雲叔。這麼多年,昇王府一直都是雲叔在打理。如今終於有了女主人,雲叔也終於可以放下心。
季連清拒絕了雲叔安排府裡所有管事向她請安的事情,只是吩咐他一切照舊,仍由他打理整個王府。雲叔畢竟是有分寸的人,季連清雖讓他打理一切,但他都會向季連清請示後,纔會行事,漸漸的也就形成了一種默契。
季連清剛開始還有些憂慮,畢竟換了個地方生活,說話、做事再也沒了以前的自由,卻不想日子過的依舊簡單而平淡,除了西鑰昇沒有宿在瀾夕苑,每日裡他都會來她這裡,用過晚膳纔會回去。她也從剛開始的不適和拘謹,慢慢的適應了現在的生活。
日子就這麼平淡如水的一天天滑過,不知不覺,她已嫁入了昇王府十餘日。
這樣的日子對於性子清淡的季連清來說,一切都是再好不過,她以爲此生,都會與他過着這種細水長流的簡單生活,沒有驚心動魄的人生、沒有刻骨銘心的愛情。
後來回想起來,她才知道當初的自己是多麼的無知和單純。有時候你越渴望平靜,命運越是要將你推上風口浪尖,讓你在每一次驚濤駭浪的擊打裡品嚐到錐心的苦楚。命運的漩渦從不會給任何人喘息的機會,在每一個暗流涌動的夜裡,一點一點將他們捲入這場紛爭中,想抽身的時候,已經沒了退路。
這一日,瀾夕苑裡沒有出現西鑰昇的身影,卻送來了一件新裁的衣服。
雲叔將衣服遞到雪舞手中,恭敬的稟報道,“王妃,王爺今日有事,特別讓老奴轉告王妃,讓您不必等他用晚膳。王爺還吩咐,白楓國使臣明日入宮,聖上在宮中舉行了宴席款待,讓羣臣帶着家眷入宮赴宴。這衣服是王爺特意爲王妃明晚準備的,請王妃試一試是否合身,若是不合適老奴這就讓人修裁。”
“王爺回府了嗎?”季連清問道。
“回王妃,王爺尚未回府。”雲叔如實答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王妃,老奴告退。”雲叔見季連清沒有其他吩咐,便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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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連清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突然便沒了胃口,讓映月將飯菜撤了。
映月擔心她的身體,連忙勸道,“小姐,您還是吃一點吧,王爺許是真的有事耽誤了。”
季連清搖了搖頭,起身進了內室。映月無奈,只好吩咐廚房先將飯菜熱着,等小姐餓了再傳上來。
雪舞已將衣服鋪開,掛在衣架上,一邊置了香爐,輕煙嫋嫋縈繞在室內。季連清緩緩走到衣架邊,纖細如玉的手指輕輕的滑過奢華的雪緞,觸手的冰涼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她勾起脣角,牽起一絲淡淡的笑意,有些無奈有些失落。她突然是是怎麼了?習慣了他的陪伴,所以他突然的消失讓她心裡居然產生了一絲落寞嗎?她一直覺得自己是性子很冷淡的人,雖然隨遇而安,從不刻意和強求,但她也不會輕易的就愛上一個人。難道只是一段時間的相處,她的心,已在不知不覺中有了他的身影?
這一夜,她睡的並不安寧。天矇矇亮的時候就醒了。一日的時間很快就過去,西鑰昇這一日似乎特別繁忙,從早上入了宮便沒有回來,直到未時纔回到王府。
雲叔匆忙趕到瀾夕苑,稟報道,“王妃,王爺剛剛回府,讓老奴來通知王妃,可以準備出府了。”
季連清淡淡的應了他,“知道了。”其實這種場合她十分不喜歡,可又不得不去。
當季連清出現在王府門前的時候,西鑰昇也換好了衣服,正在王府門前等她。看着緩緩走來的季連清,平靜的眼波里閃過一絲驚豔。
他早就注意到,她平日裡的衣服大多都是白色,所以今日特意爲她挑了一件鮮亮的衣服,卻沒想到將她襯的如此明豔動人,只一眼,便無法從她身上挪開眼。
兩日沒見,她似乎更加清麗動人了,雖然只是輕施粉黛,怎麼也掩蓋不了她的灼灼芳華。
一襲水綠色芊紗長裙曳地,淡粉色玉帶在腰間盈盈一系,將她原本就婀娜的身姿顯得更玲瓏有致,精緻的眉眼裡透着靈動的清靈之氣。她就像無意墜落凡間的九重天仙子,周身不沾染半絲凡塵的俗氣,步履輕盈的向西鑰昇緩緩走來。
西鑰昇突然很後悔爲她挑了這件衣服,心裡有一種強烈的衝動,不想讓任何人看到她,只想讓她的美麗只屬於自己。
季連清走到他的面前,優雅的福了福身,“清兒見過王爺。”
西鑰昇收起眼底的驚豔,柔聲笑道,“走吧,今夜父皇在宮中宴請羣臣,可能會辛苦些。”他伸手一把將她抱進懷裡,上了馬車。懷中的人還是那麼羞澀,鼻尖是她獨有的菊荷清香,讓他不由一陣心神搖曳。
馬車向着皇宮靜靜駛去,暮色漸漸降臨。季連清並不知道,這一場夜宴後,她的名字,將在倉羅大陸上慢慢的流傳開去。而就在這場夜宴上,西鑰昇若是知道,他的決定,會導致他們日後的別離,讓他嚐盡了刻骨的相思,他寧願永遠也不讓她出現在這場宴席之上。
可命運,終究會順着已經鋪好的軌跡,轟轟烈烈向前行去,逃不開躲不掉。
今夜連天公都如此作美,月色出奇的明亮。一輪圓月在寂靜的夜空裡靜靜的釋放着光輝,將沉黑的夜幕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靜謐之美。
季連清擡頭看着皎潔的明月,心中浮起淺淺的歡喜。對於素來喜靜的她來說,向來是討厭歌舞笙簫的熱鬧。而今夜,在這場熱鬧卻乏膩的宴席之上,能有如此美的月色,讓她的心情莫名的輕快起來。
西鑰昇回過頭,目光恰巧觸到她微露笑顏的清眸。
他靠近她,在她耳邊輕聲笑道,“何事讓清兒如此開心?”
季連清剛欲答話,原本喧鬧的宴席突然靜了下來,一聲尖銳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白楓國三皇子到!楚霄國四皇子到!”
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目光轉向不遠處緩緩走來的兩道身影。
季連清心中有些疑惑,今日只聽雲叔提起會有白楓國使者前來,卻不想,向來與西流國不和的楚霄國,竟然也派了使者前來。
只見兩道修長的身影慢慢向殿內走來,衆人的目光在看清來人的模樣時,無不吃了一驚,不想這兩國皇子,生的都是如此軒朗俊美。
季連清更是大吃一驚,她沒想到,其中一人,她竟然認識!
“哈哈哈,白洛黎參見陛下。”走在前方的男子率先開了口,向坐在上方的西鑰朔恭敬的彎了彎身。
他的動作十分優雅,舉手投足間透着皇家的尊榮華貴,輕勾的脣角掛着一抹懶漫的輕笑,有那麼一絲慵懶一絲玩世不恭。白玉骨扇在他身前一圈一圈的划着弧度,妖嬈的桃花眼漫不經心的掃過宴席上的衆人,他對着身後輕輕拍了拍手,立馬就有一人端着玉盤走上了上來。
“陛下,此乃白楓國瑰寶玉魄枕,能強精健魄,延年益壽,特獻給陛下,願陛下福澤永存、兩國永結安好。”白洛黎話音剛落,宴席上發出了一陣驚歎的抽氣聲。
白楓國玉魄,乃是世間極其罕見的珍寶,傳言白楓國開國皇帝,用這玉魄造了一隻玉枕給他最心愛的妃子,那名妃子的容顏便永駐不衰,直到死去都是年輕時的模樣。不想今日,白楓國竟是如此大方,將這麼珍貴的寶物獻給了當今陛下。
白洛黎聽到宴席上傳來驚歎的聲音,挑了挑眉,對着身旁的楚雲鈺邪魅一笑。
一身紫衣錦服的楚玉鈺噙着淡淡的笑意,緩緩走上前,“楚雲鈺參見陛下。”說罷,他的手輕輕一揮,也是有人立馬端着玉盤走了上來。
楚雲鈺不緊不慢的道,“陛下,此乃楚霄國千年靈芝,特此獻給陛下,願陛下永葆福壽,願兩國邦存永好。”
衆人又是一驚!當今倉羅大陸上,能產出千年靈芝的,只有一個地方,那就是楚霄國境內的聖雪天山上。傳言這裡常年被冰雪覆蓋,卻長有世間各種奇珍寶貴的藥材。這麼多年,有多少人爲了能登上聖雪天山求得珍貴藥材而永眠與此。
不似白洛黎的慵懶與漫不經心,楚雲鈺的聲音低沉而又滿含磁性,他劍眉入鬢,眼神深沉幽邃,帶着淡淡的寒意。他的美不似白洛黎那樣耀眼和張揚,而是帶着冷酷和疏離,給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如一塊從寒潭裡雕刻而出的美玉,讓人不敢靠近。
一旁的內侍接過白洛黎和楚雲鈺獻上的禮物,呈到了皇帝的面前。皇帝早已笑的合不攏嘴,連忙讓內侍引着兩人坐到了早已爲他們準備的貴賓席上。
席間的大臣們心中早已驚歎連連,要知道,這兩國獻上的,可都是兩國的稀世珍寶。這次兩國皆派了皇室子弟前來西流國,禮物如此奢貴,想必此行目的絕非表面那麼簡單。
衆人不停的向座上的白洛黎和楚雲鈺投去驚豔的目光,只有季連清,從白洛黎出現開始,就一直低垂着頭,像是極力在躲避。
她在白洛黎剛一進來的時候,便認出了他,心中震驚不已。沒想到,當初聽月樓前一別,居然有再見之日。只不過,他的身份,卻是她根本沒有猜到的。
水玉恆,白洛黎,白楓國三皇子白洛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