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連清放眼望去,除了她的屋外守了人,每隔幾百步都有侍衛把手,這院子裡怕是已經被裡裡外外的守了住,連個蒼蠅都飛不進來,她想出去談何容易!
她收回目光,一甩衣袖重重關上了門。
她不停的屋裡來回走動着,心裡又是惱怒又是焦慮,看這樣子,西鑰昇是徹底要將她禁足了,她還怎麼回季連府?若是墨在的話,她逃出去還有一線希望……
想到墨,她眸光微動,心裡快速生了一計。
屋子裡突然發出哐噹一聲響動,雪舞剛走到門前,聽到屋內的響動,擡腿就往屋內跑。
她一推開門,發現季連清倒在地上,臉色異常蒼白,全身不住的在顫抖,她忙跑上前扶住她,急聲問道,“王妃,您怎麼了?”費了好大的力氣,雪舞纔將季連清重新扶到牀上。
季連清眉頭深深皺在一起,嘴脣蒼白的沒有任何血色,抓着雪舞的手虛弱的說道,“快去叫映月,快……快去叫映……映月……”
雪舞急的臉色發白,忙說道,“王妃,奴婢這就去找大夫過來給您瞧瞧,您現在這樣子,要立馬看大夫,映月來了也無濟於事啊。”
季連清艱難的搖了搖頭,“不,我沒事,我這是舊毛病了,吃下藥丸就沒事了。”
雪舞聽聞,雙眼瞬間閃過希望的光芒,忙問道,“王妃您告訴我藥丸在哪裡,奴婢這就去給您取過來。”
季連清看着雪舞的眼睛,靜靜的說道,“映月知道藥丸在哪裡,你去將她帶來,她會將藥丸帶來的。”
“可是……”
季連清急聲打斷了她,“若是你不讓映月來見我,我寧願不吃藥丸,就這麼痛死。若是王爺打算回來看到一具冰冷的屍體,你就不用去叫映月了。”她知道西鑰昇定是將映月軟禁了,所以只有通過這種方法,纔有機會見到映月。
雪舞臉上露出了掙扎的表情,若是讓王妃見到映月,就是違背了王爺的命令。可眼下這情形,若是王妃真的有個三長兩短……算了算了,即使被王爺責罰,也絕不能讓王妃出任何事!
雪舞心裡下定了決心,忙說道,“王妃,雪舞答應您,您一定要堅持下去,雪舞這就去將映月帶過來。”她扶着季連清躺下,轉身快速的出了瀟玉軒。
映月趕來的時候,一張小臉也是嚇的慘白,方纔在來的路上,她已經聽雪舞說了,小姐的心疾突然發作了。她快速的跑到牀前,跪在季連清身邊,哭道,“小姐,小姐,您快醒醒,映月來了,映月這就服侍小姐吃藥。”
季連清緩緩睜開眼睛,一把抓住了映月的胳膊,對着站在一側的雪舞說道,“你先出去。”
“王妃,您的身體要緊,就讓映月先服侍您吃藥吧,有什麼話等會再說也來得及啊。”
“我有些話要單獨和映月說,你放心,如今王爺將我和映月都禁足了,又將這瀟玉軒守的這麼嚴,我就算有再大的本領也是逃不出去的,你先出去。”季連清就這麼靜靜的望着雪舞,目光裡乾淨的沒有一絲雜質。
雪舞心中涌起一絲愧疚,心也軟了下來,“奴婢答應王妃,可王妃一定要先服完藥再說,再重要的事情也沒有王妃的身體重要。奴婢在外面守着,映月也不能在這裡呆太長的時間,奴婢過一會就送她回瀾夕苑。”說完,她便默默退出了房間,將門重新掩好。
季連清收回目光,看向映月笑道,“傻映月,小姐這個樣子是不是嚇着你了。”她鬆開抓在映月胳膊上的手,替她抹去臉上的淚水。
映月眼圈紅紅的,哽咽着說道,“小姐,幾日不見,小姐瘦了許多。小姐的心疾不是很多年沒有犯過了嗎,怎麼今日突然發作了?”說着,她忙起身去桌邊倒了一杯溫水,伸手從季連清的脖頸處取出月牙兒玉墜,輕輕一擰,玉墜無聲的開了個小口。她將白色的藥末倒入溫水中,喂季連清喝了下去。
季連清靜靜的靠在牀榻上,閉着眼睛緩了一會,臉色終於恢復了一絲紅潤,不像方纔那麼慘白。
映月見狀,這才放下心來。她將玉墜重新放入季連清脖頸裡,在牀前跪了下來,“小姐,好端端的,您的心疾怎麼就發作了?而且爲什麼王爺將您禁足在瀟玉軒,連映月都不能來看您?”
季連清睜開眼,問道,“墨呢?是不是也被禁足了?”
映月點了點頭,“嗯,那日您說要出去一趟,後來修染突然帶人過來,將瀾夕苑守了起來,將我禁足在屋子裡不能出來。我並沒有親眼看到墨被禁足,也是聽每日給奴婢送飯的人說的。”
“那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嗎?”季連清問道。
“嗯,聽送飯的人說,王爺派人將墨關在北邊的柴房裡。”
季連清凝着眉,沒有說話。西鑰昇是算準了她會想方設防聯繫墨,所以將他們三個禁足在不同的地方,讓他們根本見不到面。
映月見季連清的表情十分嚴肅,心裡有些害怕,低聲問道,“小姐,您和王爺是怎麼了,爲什麼王爺突然就要將我們都關起來,還不讓映月來見小姐?”
季連清看着映月,表情異常凝重,“這些日後再說。聽着,現在小姐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讓你去做。等會雪舞進來,我會讓她帶你去見墨,你只需要將這句話告訴墨,他就會明白一切。”季連清突然靠近映月,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映月聚精會神的聽着,表情似懂非懂。
季連清剛交代完,雪舞就推門走了進來,見季連清已經無礙,她終於放下心,“王妃,奴婢這就送映月回去。”
她剛想上前一步,季連清突然從枕下取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脖間,就這麼直直的望着雪舞。
雪舞心中一驚,焦急的問道,“王妃,您這是做什麼,有什麼您就告訴雪舞,千萬別傷了自己。”王爺只是將王妃禁足,卻絕不會允許王妃出任何事情!
季連清靜靜的說道,“我知道你很爲難,但是我不得不這麼做。我有句話要讓映月帶給墨,你若是不放心,可以跟着映月一起過去,當面聽着,回頭再稟報給王爺。若是你不應,今日我就用着匕首刺進我的身體裡,你也是無法和王爺交代!”
雪舞見季連清是鐵了心要讓映月見墨,若是她不答應,以王妃決絕的性格真的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傳話的事情是小,傷了王妃事情就大了。雪舞心裡很快就做了決定,她忙答道,“既然王妃心意已決,奴婢知道如何都攔不住您。奴婢答應您,帶映月去見一面墨。”
雪舞走上前,挽着倒在一側的映月慢慢向外走去。季連清收回匕首,在兩人馬上要踏出屋子的時候,突然開口說道,“雪舞,我知道這一切與你無關,但是我不得不這麼做!”
雪舞腳步停了下來,並沒有回過身,她輕聲嘆了口氣,“奴婢看的出來,王爺與王妃的心裡都有彼此,奴婢只願王爺與王妃能夠早日解開心結,依舊和往日般恩愛。”說罷,她便帶着映月出了房間。
直到她們的身影消失在院外,季連清才收回目光,盈澈的秋波裡泛着的目光也如秋水般清冷,她垂下眸,脣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喃喃低語道,“恢復往日的恩愛?呵,我與他,真的還能回到以前嗎?”
這一日發生的事情,季連清早就做好準備等待西鑰昇的質問。卻不想直到深夜,西鑰昇也沒有回府。後來她實在困極了,渾渾噩噩的睡了過去,也不知道西鑰昇最後到底有沒有回來。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身側依舊沒有西鑰昇的身影。她伸手摸過去,一片冰涼,牀上也沒有任何褶皺,看樣子他昨夜竟是一夜未歸!究竟是什麼重要的事情,竟讓他連王府都沒有回來!
季連清不想去細想,昨日的話她已經通過映月傳給了墨,想是這個時候,墨應該已經逃了出去回到季連府了。
想到這,她沉鬱了這麼久的心才稍微有所好轉。雪舞進屋服侍完她洗漱,她竟然主動的坐在桌前用起了早膳,倒是讓雪舞吃了一驚。她以爲王妃突然回心轉意了,心情頓時大好,忙去廚房吩咐多準備一些午膳。
季連清靜靜的坐在桌前用着早膳,突然一道身影從房頂飛了下來,落到她的身前。她手中的筷子驚的掉在了地上,驚慌的看向屋外,見並沒有人發現異樣,這才起身走到墨身前,低聲問道,“墨,你受傷了?你爲何不逃出去,爲何來瀟玉軒?”她的目光從他身上滑過,發現他身上的衣服好幾處都破了,還沾有鮮血。
她剛想伸出手探查下他身上的傷到底嚴不嚴重,墨一個後退,避開了她的手,“小姐,墨沒事,這些血都不是墨的,小姐放心。”
季連清見墨的臉上和手上並沒有傷口,聽他這麼一說,這才稍稍放下心,“我不是讓你想辦法逃回季連府嗎,你怎麼闖入瀟玉軒了?外面的人有沒有發現你?”
墨搖了搖頭,沉聲道,“有幾個發現我的人已經被我打暈了。小姐,墨絕不會一個人逃出去,墨答應過小姐,此生都要守在小姐身邊護您周全,墨今天過來,就是要帶小姐一起回去。”
“不行,如今西鑰昇將瀟玉軒重重守住,你一個人逃出去都有困難,更別說帶着我。你快走,若是晚了被他們發現,你更是逃不出去了。”季連清焦急的答道。
墨突然走上前,一把抓住季連清的胳膊,表情十分堅毅,“墨絕不會丟下小姐不管,就算是要墨的性命,墨也要親自護送小姐回季連府。”說完,不等季連清反對,他突然攬住季連清的腰,將他往懷裡一帶,飛身躍上了屋頂,整個過程悄無聲息。
瑤心湖在嶧城郊外,祈煙羅來到瑤心湖的時候,西鑰昇已經在湖心的亭中坐着了。韓汝煙看着湖心的涼亭,並沒有棧橋通過去,她揚了揚眉,足間輕點,向亭內飛身而來。
她身形如一道優美的蝴蝶,翩躚的落在了湖心的亭中,清風拂過,一縷女子身上淡淡的幽香飄散在亭內。
西鑰昇揚起雙眸,看向祈煙羅的目光平靜無波,沒有半分驚豔之色,“想不到八公主竟有如此好的身手,着實讓本王吃了一驚。”
祈煙羅挑了挑眉,眉眼間流淌着得意的笑意,她向西鑰昇行了禮,緩緩在他身側的石凳上坐了下來,“昇王對煙羅不瞭解的事情還很多,不過煙羅不擔心,日後昇王與煙羅自然有很長的時間相互瞭解,昇王說是不是?”
西鑰昇勾了勾脣,脣角溢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聲音,“是嗎,八公主就這麼自信,與本王會有來日方長?”
“煙羅心裡的想法,王爺兩日前不就已經很清楚了嗎?”祈煙羅望着西鑰昇,臉上的笑意明豔動人,若是一般男子,早就在她的笑容下交上了自己的心。可她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並非一般人,從她出現在西流國,他的眼裡從來沒有過她。可就是這個對他冷漠疏遠的男人,讓她越陷越深,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他。纔會爲了得到他,做出了今日的選擇!
“不知當日煙羅的提議,昇王考慮的怎麼樣了?”她眸光靜靜的凝在西鑰昇的臉上,等待着西鑰昇的答案。
西鑰昇淡淡一笑,“八公主覺得,本王應該給你什麼樣的答覆?”
“王爺是聰明人,什麼樣的選擇對王爺最有利,不用煙羅提醒,王爺心裡自然最清楚,又何須煙羅多此一舉?”
西鑰昇放下手中的玉杯,低頭一陣輕笑,“呵,八公主倒是很瞭解本王。”
祈煙羅挑了挑眉,“自古權利地位都是皇族男兒最熱衷的東西,據煙羅所知,當今太子是皇后的長子,櫪王母妃是曾經榮寵後宮的辰妃,雖因韓家勾結外敵被滿門流放,勢力大不如前,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朝中擁護櫪王的官員不在少數。而王爺您,母妃早逝,自小跟在太后身邊長大的,一個無權無勢被人遺忘的皇子,這麼多年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成爲比櫪王的勢力還要強大的親王……”
說着,她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眸光盯着西鑰昇,眼底滑過得意的光芒,“煙羅不相信,能有今日權勢的昇王,只是一個甘於臣下、將自己的性命拱手送給他人的懦弱之輩!”
西鑰昇把玩着手中的玉杯,毫無在意的笑道,“這天下好東西多的是,不是每個人都只想要那一鼎寶座!”
“可是卻是王爺最想要的!”
西鑰昇笑了笑,沒有再接着她的話說下去,“八公主是否將本王要的東西帶過來了?”
“只要王爺答應煙羅,煙羅自會雙手奉上王爺想要的東西。”
西鑰昇突然停了手中的動作,目光一直盯着玉杯裡流動的水紋,沒有說話。祈煙羅雙手不受控制的交握在一起,雖然她很自信西鑰昇一定會答應她的要求,可對方一言不發的模樣,突然讓她心裡沒了底,一種隱隱的擔憂自心間滑過。
這種死寂的沉默最是折磨人,就在祈煙羅心裡越來越沒底的時候,西鑰昇突然擡起頭,目光平靜的看向她,“好,本王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