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一夥江湖草賊,有何爲懼?各位大人如果願聽周培公一言,依法用計,定可使他們自動退卻。”周培公微笑的表情十分有禮貌和有魅力,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
“又是一個僞君子,和伍次友一樣的類型。”孔四貞心中暗道一聲,她最擅長對付這樣自命風流的男人,略略一整被劉大麻子斬斷蓬亂的頭髮,收起臉上隨時掛着嫵媚,很冰清玉潔的盈盈一拜,清聲道:“既然如此,還望周先生不吝賜教,倘若真能退去這夥反賊,四貞一定在皇上面前全力保奏先生,以此回報。”
“小姐誤會了,周培公只求爲朝廷效力,不求回報。”周培公彬彬有禮的回答一句,展開一柄摺扇輕搖,神情瀟灑的說道:“諸位大人有所不知,這夥江湖草賊固然反朝廷皇上,但他們更反逆賊吳三桂,吳三桂引我大清入關從龍,已是天下漢人之死敵,尤其是這夥自命俠義的江湖草賊,那更是對吳三桂恨之如骨,這次的殺龜大會能聚來如此之多的江湖蟊賊,便是明證。”
“這些我們都知道,你快說退去這些反賊的辦法。”因爲樓下的喊殺聲越來越緊,一個善撲營武士沉不住氣,便忍不住開口催促道。周培公微笑道:“這位大人,稍安勿燥。周某的意思是,既然這些江湖蟊賊恨吳三桂勝過恨朝廷,那各位大人何不將思路逆轉過來——與他們一起反吳三桂呢?要知道,有不少江湖蟊賊都指望着借朝廷的手除掉吳三桂啊。”
“妙啊!思路逆轉!”孔四貞的杏眼一亮,讚道:“與這夥反賊同仇敵愾,他們自然退去,而且對今後我們的行動更加方便了。”說到這裡,孔四貞有些遲疑,猶豫道:“道理是不錯,可現在下面已經打成一片,我們該怎麼做才能把局勢逆轉過來呢?”
“容易之至。”周培公一笑說道:“諸位大人只需推出一名欽差大人出面與反賊交涉即可,然後告訴那些反賊,諸位大人此來河間,是爲了懲除爲害民間、欺壓百姓的西選官,實與那些反賊無關,並請他們提供協助方便辦案,加上那些已經被諸位大人籠絡反正的江湖人士從中配合煽動——下面應該有不少,必可讓這夥反賊主動退去,說不定還有一些反賊會主動配合,幫助各位大人辦案。”
“好主意,正巧這附近的滄州守備營管帶就是吳三桂的西選官,我們就拉他出來當擋箭牌。”孔四貞鼓掌稱妙,又沉吟道:“可讓誰擔任欽差大人下去與衆反賊交涉呢?欽差所用的王命、旗牌、黃馬褂、天子劍和官防印信我們都有,但是必須要一個口才好、擅長隨機應變的人擔任欽差大人,出面與反賊交涉才能成功,這事本來伍先生最合適,可他的舌筋被……挑斷,沒法說話,上那裡去找合適的人?”
孔四貞正爲難間,一直站在她旁邊的伍次友突然扯扯她的袖子,向滿面微笑、氣度非凡的周培公一指,孔四貞恍然大悟,忙向周培公深深一個萬福拜下,嫵媚笑道:“既如此,四貞斗膽請周先生出面,以欽差大臣的名譽與衆反賊交涉,望先生一定伏允。”
“小姐太客氣了,但周培公只是一介草民,如何敢擔當欽差大臣?不妥,不妥!”周培公佯做驚訝,連連擺手拒絕。伍次友則凝視着周培公心道:“少他娘裝象,你想出這個主意——欽差大臣的角色就是給你自己設計的!不過也好,你小子算是個人才,不比姚啓聖那個老叫花子差,有你幫我們對付吳三桂,老子也報仇有望了。”
“周先生就不要客氣了,來人啊,快把黃馬褂拿來侍侯周先生穿上,王命旗牌侍侯着。”孔四貞也看出周培公是在假推實允,便不由分說拉住周培公,將黃馬褂硬罩到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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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淫賊,剛纔怎麼你一叫‘皇上駕到’,那些韃子漢奸就立即跪倒呢?”逃到安全地帶後,鄭莘第一句話就是向吳遠明提出疑問。吳遠明捏捏她的小臉,壞笑道:“小丫頭,知道什麼叫條件反射嗎?比如你養一條狗,在每次給它餵飯前先吹幾聲口哨招呼,那用不了多久,只要你再吹口哨,它就會主動跑到你面前等着吃飯,嘴裡還會留出口水,這就叫條件反射。”
“那些韃子的走狗都是御前侍衛和善撲營武士,平時裡經常和韃子皇帝見面,每次聽到‘皇上駕到’的叫喊聲都得立即跪下磕頭請安,否則就是大不敬殺頭之罪。”吳遠明壞笑着繼續解釋道:“所以我裝成太監的尖聲音喊一聲‘皇上駕到’,那些韃子走狗就象狗聽到吃食的聲音一樣,條件反射的跪下請安,那些江湖人士看到他們這樣,當然明白他們是韃子走狗了。”
“哼,雖然是雕蟲小技,不過也虧你這臭淫賊腦子轉得快,竟然想得出這樣的主意。”鄭莘難得誇獎一次吳遠明道。但吳遠明並不想領情,而是捏着小丫頭的臉蛋苦笑道:“莘莘,你怎麼老是叫我淫賊?你吳大哥別的優點沒有,就在女色方面還算自重,否則前幾天你受傷的時候……嘿嘿,你再這麼叫,我可要生氣了。”
“哼,你如果不是淫賊,那這麼老是捏我的臉和摸我的頭髮?”鄭莘紅着臉哼哼道:“你也是遇到脾氣好、容易欺負的我,要是遇到我姐姐,你就是碰着她的一根小手指頭,她也會把你的……那裡割掉。”
“這麼厲害?那你千萬別把你姐姐介紹給我。”吳遠明誇張的擦了一把冷汗,又向鄭莘微笑道:“其實我喜歡捏你的臉,是因爲我把你當妹妹看待,惠兒妹妹就喜歡我捏她的臉。這樣吧,如果你不喜歡,以後我可以不捏你的臉了,但你以後也別叫我做淫賊了。”
“我就是要叫,臭淫賊,臭淫賊。”鄭莘撒起嬌來,邊叫罵着邊掐捏吳遠明,不過用力甚輕,不僅沒有捏疼吳遠明,還讓許久沒碰女人的吳遠明胸口**難耐。看看小巷裡清靜無人,吳遠明索性將小丫頭一把抱住,大手張開虛放到小丫頭的胸脯上,淫笑道:“好啊,既然你罵我臭淫賊,那我就要淫給你看了。”
鄭莘被吳遠明抱得先是一驚,反應過來後卻不掙扎,只是紅着臉瞪着吳遠明說道:“你敢,你要是敢摸下去,我就殺了你!”話雖如此,鄭莘心中竟有些希望吳遠明的魔掌落下。不過讓鄭莘大失所望的是,吳遠明對她顯然沒多少性趣,只一咋呼就將手移開,順帶着鬆開她纖腰的大手,笑道:“算了,我倒不是怕你,主要是你有一個可怕的姐姐,爲了我的將來着想,我還是放過你吧。”
“天已經很晚了,我們回去休息吧,明天再到河興樓探聽結果。”吳遠明打着呵欠,一臉疲態的說道。失望不已的鄭莘同樣很累,不過她卻不肯放開吳遠明,又撒嬌道:“我腳疼,揹我。”吳遠明提出抗議時,鄭莘又振振有辭的說道:“誰叫你化裝成父親我化裝成女兒?父親背患病的女兒,那可是天經地義。”說罷,鄭莘也不管吳遠明是否同意,跳到吳遠明背上,熟練的勾住吳遠明的脖子,頭也靠在了吳遠明肩上,嬌笑道:“走吧,我的好爹爹。”
……
白天因爲尋找陳近南等人把河間府轉了一個遍,還勞心費神的對付犟驢子等人,吳遠明和鄭莘確實很累了,回到客棧後就各自安歇。一夜無話,直到第二天的日上三竿,這對從小嬌生慣養的王公之後才從牀上爬起,用過早膳後,兩人立即趕往昨天的河興樓打聽戰況。在出門前,吳遠明擔心昨天有人看準了自己,又買來一身書生服飾重新化裝,並貼上漆黑的八字鬍,化裝成了一名年輕書生;鄭莘則羞答答的化裝成一名剛出閣的小媳婦,與吳遠明扮做一對剛成親的小夫妻,這纔出門去河興樓。
手牽着手在大街上東遊西逛了幾圈,吳遠明和鄭莘逐漸轉到昨天晚上發生激戰的河興樓外,出乎吳遠明的預料,河興酒樓並沒有象自己想象的那樣被砸得稀爛,更沒有被燒成灰燼——如果不是酒樓老闆在一樓指揮着夥計重新擺排被砸壞的桌椅板凳,吳遠明還真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吃驚之下,吳遠明趕緊拉着鄭莘進樓去打聽,但吳遠明剛進酒樓時,店中的夥計就迎上來賠笑道:“這位老爺,夫人,真是對不起,小店今兒上午打佯,要到晚上才招待客人,二位要是用飯的話,請改天再來照顧小店。”
“這好好的酒樓,怎麼大白天的不做生意?”吳遠明努力模仿着乾爹姚啓聖的福建口音,佯做好奇的問道。那小二賠笑道:“老爺有所不知,小店昨天晚上發生了極大的打鬥,一樓的桌椅板凳差不多都被打碎了,沒辦法,今兒早上只好歇業了。”
“那打鬥的……。”吳遠明本想爲打鬥的情況結果如何,但考慮到這麼問不太符合情理,便改變口吻道:“那打鬥如此激烈,你們酒樓一定損失慘重吧?今天還有大半天不能開業,總共加起來你們老闆至少得虧上五十兩銀子吧?”
“客官錯了,我們老闆那能虧呢。”那店小二笑嘻嘻的答道:“昨兒個那位平息打鬥的欽差大人賠了我們老闆五百兩銀子,我們老闆是大賺了,小的們每人還得了二兩銀子的壓驚錢,都賺了。”
“欽差大人?平息打鬥?欽差大人出現在河間府?”吳遠明心中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那店小二很是饒舌,笑道:“沒錯,欽差周大人!那位欽差大人穿着明黃馬褂,手裡拿着天子劍,後面從人捧着王命旗牌,當真是威風凜凜,那些已經互相砍得頭破血流的人沒有不害怕的,又被他三言兩語說了,馬上就停止打鬥,全都離開酒樓去找一個西什麼官算帳去了。”
“西選官?”吳遠明脫口問道。那店小人點頭道:“對,西選官!聽說那個西選官在當地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無惡不作,那位欽差大人就是來找那個西選官算帳的,結果他的手下和來給樊老爺子拜壽的江湖好漢產生誤會,大水衝了龍王廟打了起來,後來誤會撇清了,那些江湖好漢就主動提出去幫他收拾那個西選官。”
“好一招嫁禍江東!”吳遠明在心中咬牙切齒,心說老爸的又一條忠實走狗看來要掛了。吳遠明想想,趕緊又問道:“那位欽差大人姓周?請問他叫什麼名字?我正好有一個姓周的朋友在京城當官,該不會是同一個人吧?”
“那位周大人是報過自己的名字……叫周什麼來着?”那店小二扭頭象正在擺桌子的一個夥計問道:“石頭,昨兒個那位欽差周大人叫什麼名字來着?你還記得嗎?”
“記得,那位欽差大人叫周培公。”那夥計大聲答道。但他話音未落,吳遠明塗着顏料的臉就已經變得比死人還白,只喃喃說了“周培公”三個字,就嚇得雙眼發黑昏倒在鄭莘懷裡。直把鄭莘嚇得連聲大叫,“吳大哥,吳大哥,你怎麼了?怎麼了……?”
……
也不知道過了許久,被鄭莘背到客店裡的吳遠明才從昏迷中醒來,醒來後吳遠明二話不說,蒙着臉就嚎啕慘叫起來,“周培公啊!周培公!你爲什麼要跟着小麻子?你這不是給我添亂嗎?我這次到江南,雖然主要不是爲了找你,可我如果遇到你的話,我也會招納你的啊,你爲什麼就跟了小麻子呢?將來你要給我製造多少麻煩啊!”
“吳大哥,周培公是什麼人?你爲什麼對他怕成這樣?”一直守護在吳遠明身邊的鄭莘插話問道。吳遠明搖搖頭,不想回答鄭莘的問題,做爲一個瞭解歷史的人,吳遠明當然知道周培公是什麼角色——三藩之亂中清廷方面表現得最出色的漢奸,以幾千家奴幹掉蒙古察汗爾王,一條巧舌如綻蓮花,單槍匹馬七進七出平涼大營,說降吳三桂的重要盟友***,罵死吳三桂的重要謀士汪士榮,還參與了後來的平定葛爾丹之戰,清朝幾百年間唯一的漢人盛京提督!這樣的牛人到了康麻子手下,吳遠明將來還有好日子過嗎?
“哼,男子大豆腐,竟然能怕成這樣?”見吳遠明不肯理她,一直在替吳遠明擔心的鄭莘勃然大怒,叉腰吼道:“你不是吹噓自己打過韃子的麻子皇帝嗎?怎麼對一個韃子走狗怕成這樣?沒骨氣的臭淫賊,還虧我爲你擔心成這樣,早知道你這麼膽小怕事,我就不把你揹回客棧了,還害我爲你哭……呸!”
“你爲我哭?”直到此刻,吳遠明才發現鄭莘那雙清秀的大眼睛已經哭得通紅,吳遠明心中一陣感動,拉起她的小手柔聲道:“莘莘,謝謝你,是吳大哥沒用,讓你白白爲我傷心了。”
“呸!誰爲你傷心了?”鄭莘小臉一紅,羞澀的甩開吳遠明的手扭轉頭去,氣呼呼的說道:“既然沒事了就快起來,現在已經是未時二刻了,我們去街上買點壽桃壽麪,然後去給樊應德老英雄拜壽,找我姐姐和我師傅。哼,只要找到姐姐和師傅,我以後就再也不想見到你這臭淫賊,膽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