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蘊卿和陸乘靄兩個人急忙上前去查看,只見似乎是一個大坑中都是這樣的東西,在陽光下格外的耀眼,可中間卻有很明顯的黑斑與各種不規則的黃色斑點,一看就不是銀子。
陸乘靄攔着沈蘊卿,讓她不要動,自己撿起一根長長的樹枝撥弄了幾次後,纔將樹枝扔掉,下去用手撿了些上來,放在陽光下細細的看過:“這是錫鐵燒製後的殘渣。”
錫鐵?沈蘊卿知道這種東西,但是燒製它有什麼作用呢?
沈蘊卿疑惑的擡頭,目光中問詢的意思,全數落在了對方的眼中。
陸乘靄將那些殘渣拋棄,拍了拍手解釋道:“我猜想煉這種東西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做假。”
“做假?”沈蘊卿的鳳眸輕輕的轉動,看着他眼中的那種篤定,突然就明白了過來:“你是說,銀子?”
“是!”陸乘靄道:“七分錫鐵,三分銀礦,在加上一種叫杜爾石的東西,經過鍛鍊燒製可以做出如銀子一樣的東西,只是密度比實際的銀子要大。而現在這種黑黃相間的東西,就是燒製後的殘渣。”
沈蘊卿只覺不可思議,難道沈耀鴻做假銀子不成?
只聽陸乘靄接着道:“只是這杜爾石,不是嘉和國有的。它產自最南方的杜爾山中,只有那裡才生產。”
沈蘊卿一愣:“杜爾山,最南方,你是說大宛與幽蒼國交接的地方?”
陸乘靄讚許的看了她一眼:“是的,就是那裡。”
這些地方沈蘊卿自然知道,自從重生後,她就將方景惟國家裡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個地方都通過書中的記載,牢牢的記在內心。
就像上次那些刺激馬兒發狂的草,也是她從書中得到的消息。
沈蘊卿不知道陸乘靄知不知道方景惟真實的身份,她細細的琢磨了一下,才婉轉道:“你是說,如果這裡有人做假銀子,那麼必是有人給他照看着,而這個人很可能是三皇兄,而造假幣的人裡,有大宛或者幽蒼國的人。”
“應該是這樣的,但是具體是大宛還是幽蒼就不曉得的。不過,據我所想,幽蒼國地處偏南,國力很是一般,現在的君主沒有這麼大的抱負來嘉和國中進行這些勾當。如此想來,應該是大宛國裡的移民也未可知。”
沈蘊卿當然知道,肯定和幽蒼國沒有任何的關係,這絕對是方景惟的傑作。
不過她遲疑了一下:“可,我想就是這些假銀子,也不能是沈耀鴻派去賑災的銀兩。”
“你爲什麼這麼篤定,賑災的就是真的呢?”陸乘靄的狹眸飛過一道光。
“依照他的性格,是斷然不會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搞這些的,如果被發現,他除了死,沒有別的退路。更何況,災區那樣的事情,是隨時報給父皇的,如果有任何的風吹草動,父皇早就知道了。”沈蘊卿慢慢的分析着,每說一句,就看到陸乘靄眼中的光亮一分。
“公主果然厲害,只通過對人的瞭解,就能知道他做事的方式。那些銀兩我曾經去看過,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你早就知道,還讓我來分析?”沈蘊卿只覺得又上了這個人的當,輕輕的哼了一聲。
陸乘靄嘴角掛着暖暖的笑意:“我是佩服公主的心思敏捷啊。這樣看來,雖然這些人做假銀子,但是沈耀鴻是不敢用的。但他那些銀兩,可能是因爲罩着這些人所得到的報酬。”
“利潤如此之大嗎?”
“那些銀兩隻是十分之一罷了,我想沈耀鴻還有很多私藏。”
沈蘊卿站在那堆廢墟面前,看着眼前銀黃黑交織在一起的一塊塊的如鐵又不是鐵的那些疙瘩,就是在這溫暖甚至炎熱的季節中,都感覺到似乎置身在冰窖當中。
沈耀鴻爲了自己的私心,竟然不顧嘉和國的國運嗎?他難道不知道,這麼多的假銀子會讓整個嘉和國陷入經濟危機當中,而方景惟會把那些換回來的真銀子,偷偷的藏起來,以備他復國之用嗎?
沈耀鴻竟然爲了那所謂的權利,成了嘉和國最大的蛀蟲!
他可知道就是這樣換來至高無上的地位,沒有金錢來做支撐,方景惟很快就會用這些銀兩,將嘉和國滅國的,而他最終難逃亡國之君的命運!
越想越覺得後怕,臉色漸漸的褪去了血色,在那些稀薄的陽光下,透明的如一張可以看到血管流動的臉,讓人心生害怕。
當然,這些沈蘊卿能想到,陸乘靄自然也能想到。
他微微的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些安慰的話,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正在猶豫的時候,只聽沈蘊卿道:“這些只是殘渣,我們要找到他們冶煉的地方。”
那目光中隱隱透出一股子戾氣,落在陸乘靄的眼中,知道她是生了大氣。不管是誰,如果知道自己的國家有這樣的蛀蟲,甚至還是自己的兄弟,都會心中難受的。
“既然這裡有殘渣,那麼冶煉的地方就應該在附近,只是我想那裡肯定守衛森嚴,你去冒險可不好。”
“我們小心點就是。”沈蘊卿淡淡的回答,已經轉身向着叢林深處走去。
青袖看了一眼陸乘靄,也跟着沈蘊卿鑽進了叢林,無奈下,陸乘靄只得跟着她們向叢林中前進。
密密麻麻的蒼天大樹,將陽光阻隔在外面,循着一些零星的道路,行走在這大山的深處,心中自然恐懼。
陸乘靄還好,因爲有着經驗,也不怎麼害怕。沈蘊卿也沒有出現什麼其他的情緒,只是路走的久了,有些氣喘。
走了將近一個時辰的路,突然發現前面露出一道峽谷,高深莫測。
青袖停住腳步,道:“公主,前面沒有路了。”
幾個人向着峽谷中望去,只見樹木成堆,看不清任何的東西,正如一個張開獅子的大口,在等着他們的到來。
沈蘊卿張望一下:“這下面應該藏着東西吧。”
“不好說,如果是他們冶煉的基地在這裡,也是有可能的。”陸乘靄擡頭看看天,只見太陽漸漸的偏西,在下去恐怕是天黑也上不來。
他建議道:“不如明天一早我們再過來。”
沈蘊卿搖頭:“既然到了這裡,哪裡能沒有收穫,就是明天再來,如果我們已經打草驚蛇可怎麼辦?”
“現在下去,危險重重。再說,我們不回去,豈不是更加打草驚蛇嗎?”陸乘靄哪裡肯讓沈蘊卿去冒這個險。
沈蘊卿清淺一笑:“這個我已經想好了。青袖,你回去,找到紫影及其它的人,裝扮成我的摸樣,先混過老道士。今晚,我一定要探探他們的底細。”
青袖搖頭:“公主,我可不能離開你的,萬一,有什麼危險,可怎麼好啊?”
“沒事的,你的腰包中不是還有我中午給你特意留出的乾糧嗎?你給我,然後我與宋侍衛下去,說不定後半夜我就回去了。”
青袖使勁的搖頭,她怎麼能扔下公主一個人呢。
但沈蘊卿是打定了主意就很難改變的人,更何況,在知道沈耀鴻竟然與方景惟勾結到此地步,現在已經不知道有多少銀子已經流落在市面上,每當她想起,上一世,方景惟那最後陰狠的面容,到現在都忍不住的打顫。
這一世,她不能再讓他得逞。
再說,就是他一個人,也弄不起來這麼大的冶煉基地,她一定要去看個明白。
陸乘靄從她的面容上,讀懂了她那種憂國憂民的心思,知道她不親眼見一見,是不會相信沈耀鴻會做這樣的事情。
深色的眸子中全是一種自然流露出的敬佩,陸承靄嘴角的笑在瞬間消失,他走到青岫的身邊道:“你去吧,公主我會保護好的,如果公主有什麼差錯,那麼在下提頭來見。”
青岫訝然擡頭,知道宋侍衛的武功高強,但是這裡是深山密林,裡面有什麼她都不知道。
陸承靄看出了她的擔憂:“你回去讓人假扮公主,先混過一段時間去。然後帶上人,趕往這裡。”
這樣說來,青岫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啊,她必須回去報信,帶人來接應。
輕輕的點頭,走到沈蘊卿面前道:“公主,你保重,青岫很快就會回來的。”
“你小心一些。”沈蘊卿點頭,看着青岫走的遠了,才道:“我們走吧。”
陸承靄看着眼前的人,星眸微閃:“如果要下去,你只能聽我的,否則,我是斷然不會讓你涉險的。”
沈蘊卿怔怔的擡頭,見他緊緊抿起的嘴脣,恰巧形成了一道彎曲的弧度,如漂亮的彩虹一樣。
“好,我答應你,不會在任何時候涉險。”榛首輕點,是沈蘊卿給他也是給自己的承諾。
如果不能好好的回來,那麼,她知道再多也沒有用,不是嗎?
兩個人深吸了一口氣,向着越來越密集的地方前進。
這個山谷不深卻有些陡峭,兩個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跟着蛛絲馬跡,慢慢的尋找着。
經過了大半個時辰,突然,陸承靄的眼睛微微的一亮,腳步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起來。
當然這些沒有逃過沈蘊卿眼睛,她輕輕道:“是不是有什麼新發現?”
陸承靄感慨她的細緻入微,指着草叢中伏到在地的一些雜草道:“這是有人拖動重物後留下的痕跡,我想應該就在附近了,來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