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清風,似乎也被這種喜悅給感染,一絲絲的浮動着人們的臉龐。
沈蘊卿的嘴角含着笑,站在城樓的最高處,望着遠方林綿起伏的首烏山,不知在想起什麼,只是她的鳳眸中,迎着剛剛初生的太陽,有着火一般的光澤,給她這個想來有些清冷的臉龐,如鍍上了一層紅暈。
浴血的鳳凰,也不過如此吧,士兵們看着她們的公主,就那樣在清風中,赫然如一尊帶火的鳳凰,忍不住要跪下膜拜。
當然這也是陸承靄能看到的景象,他默默的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身上的盔甲,遮去了他半邊英俊的臉龐,卻擋不住那如水波一樣的神色。
她或者就是一隻鳳凰。
陸承靄想着,緩步走了上去,與她並肩而立,望着前面在陽光下的蒼茫大地,道:“黑湖縣已經全部被我們佔領,抓賊千數,只是讓方景惟給跑了。”
沈蘊卿的鳳眸暗暗一沉:“還是讓他挑掉了?”
“是。”陸承靄微微的張口,不知道該怎麼說陳桐文被捕的事情,悄然回頭,卻見寧熾的長矛上還有着點點血腥,與紅醉一起登上了城樓。
“公主。”紅醉哭着一路奔到沈蘊卿的腳下。
把她嚇了微微的一跳,連忙轉身,見到紅醉有些狼狽的樣子,心驚:“這是怎麼了?”
紅醉哭着把自己與陳桐文怎麼被人劫走,方景惟怎麼拿她們威脅寧熾與陸承靄,怎麼又被陸承靄給救了下來,細細的說了一遍。
沈蘊卿的眉頭越發的簇的緊,擡眸看了一眼,臉上全是憤怒之色的寧熾:“你們沒有救下桐文?”
“是,是屬下無能,方景惟用她威脅臣等,襯我們救紅醉的功夫,帶着人逃走了。”寧熾悔恨的回答,自責的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沈蘊卿只覺自己的心莫名的揪起。這個方景惟是什麼人,她比誰都清楚,心如豺狼也不能形容他的險惡,陳桐文在他的手中,必是不會好過。
心中焦急:“他們逃到哪裡去了?”
“進入了首烏山境內。”陸承靄在旁邊緩緩的道,似乎這樣的說話聲,能緩解沈蘊卿的痛。
沈蘊卿瞧了他一眼,流露出一種感謝。
寧熾接着道:“公主,請求一萬兵馬,我要生擒方景惟。”
“好。”沈蘊卿點頭:“帶上二萬兵馬,先去將方景惟能出山的路途都堵上,我隨後就到。”
“是。”寧熾長矛一揮,起身利落而去。
看着寧熾那巍峨的背景,漸漸的消失在城樓上,陸承靄低低的問道:“你也要去嗎?”
沈蘊卿想起方景惟的這些惡毒手段,心中更是氣憤,但她知道,方景惟是不敢進到他們駐紮營地的領域,除非有自己人的幫助。
這個幫助的人,除了三皇子沈耀鴻,就再也沒有別人了。
想到這裡,她微微的點頭:“我自然要去,但是現在不是時候。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說着轉身要走的時候,突然想到什麼,吩咐青岫:“和紅醉去換身衣服,好好的吃頓飯,休息一下,讓宋侍衛跟着我。”
“是。”紅醉在青岫的攙扶下悄然而去。
城樓下,跪着一排排被俘虜的叛逆,如等着被人宰殺的畜生,個個都絕望而恐懼。
沈蘊卿默默的站着,看着他們,不發一言。
她的身後是幾位副將,和剛被解救出來的黑湖縣的縣令等人,個個凶神惡煞的盯着眼前的那些可以任由他們裁判的人。
只是,現在他們不敢亂動,因爲沈蘊卿剛剛下了命令,誰都不能欺負這些俘虜。
陽光下,沈蘊卿沉默良久,這樣的悄無聲息,給底下的人造成的那種心理壓力,大過了所有。好在,這些人雖然佔領了黑湖縣,但因爲方景惟考慮到是曾經大宛國的境地,對老百姓也沒有過多的欺壓。
沈蘊卿略略的呼吸了一口,從她隨身攜帶的匕首中,抽出一張黃絹來,緩緩的展開,纔開口唸到:“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因方景惟大逆不道,產生叛逆之心,連帶一些不明情由的百姓,也成了逆賊,按律法當株連九族,殺無赦。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朕特下旨,對於這些符合而去的百姓等人,給及優待。只要安心迴歸朝廷,每人得土地五畝,遷至遼東縣生活,同時,朝廷賦予房屋一座,補貼銀子五兩。對於不安心歸順朝廷,還要繼續叛逆者,株連九族,凌遲處死!”
說完,緩緩的將那黃絹又收回放於那不顯眼的匕首之內,纔開口道:“你們是選擇什麼樣的路,自己看着辦。都說遼東苦寒,但那裡是嘉和國最大的糧食生產地,有着肥厚的土地,又地大物博,是最好的去處。當然,你們要是不願意,可以接受下一條。”
“我生是大宛國的人,死是大宛國的鬼。”突然有人跳起來喊道。
鳳眸寒光大盛,略一擺手,有士兵毫不猶豫的上前,把那人拖了出來,沒過多久,那人就生生的懸掛在城門之上,有士兵拿着凌遲的刀具,開始了割肉。
沈蘊卿淡淡的看了一眼:“把他口中的塞的布條,拿掉,讓他好好的喊一喊他對大宛國的忠心!”
那人的布條一被拿掉,那裡是喊什麼大宛國的忠心,只剩下殺豬似的喊叫,可惜沒叫幾聲,就再也發不成聲音。
而他的身體上的鮮血,被凌遲的刀具,緩緩的割下,鮮血是慢慢的伸出身體之外,很快他的肌膚都被鮮血浸染,除了紅還是紅,簡直觸目驚心。
沈蘊卿見那人已經奄奄一息,或者此刻已經斷氣,揮揮手,讓士兵停止,然後對着跪在底下的人接着道:“你們,可看清楚,聽清楚了。他沒有什麼九族,只是一人,凌遲也就凌遲了。可是,你們呢?你們到時候能眼看着,你的父母親人、妻子兒女被人這樣生生的割肉而死嗎?好好的想想吧!”
沉默,良久的無聲,讓這個本應該繁華的縣郡,在此刻有着夜一樣的寧靜。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人發出了嗚咽之聲,似乎在追悼他們的過往,也似乎在開啓自己的新生:“我們願意接受朝廷的賞賜,去往遼東生活。”
有一人出聲,自然會有很多的人開始附和,很快這種聲音就覆蓋過了整個俘虜之中,最後演變成了對皇帝呼喊萬歲。
旁邊的張副將,突然想起了那天沈蘊卿對着沈耀鴻說的那句,攻城爲下,攻心爲上。
果然這個公主,有她自己的一套,只是他與沈耀鴻從來不知道,這份黃絹聖旨是什麼時候有的,或者她早就知道這一次會用到,提起做好了收復準備,請皇帝下了這道聖旨嗎?
事情看來是告一段落了,沈蘊卿把剩下的事情,都交給了手下的人去處理,向着一處地方走去。
那裡是一個小小的院落,聽說是方景惟佔領整個黑湖縣時候,起居辦公的地方,此刻,沈蘊卿站在這裡,擡頭打量了一下四周,見這個小院從外面看是嘉和國的建築樣式,而裡面卻是大宛國的風格。
到此刻還要做着恢復大宛國的夢,不知是可笑還是可悲。
推開西邊廂房的門,裡面是幾個她的貼身侍衛,在守着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人。
身後的陸承靄淡淡的看了一眼,揮手示意守衛們便乖覺的退出去。
沈耀鴻聽到響聲,擡眸見是自己的妹妹,惡狠狠的看了她一眼,不再說話。
沈蘊卿微微的一笑:“皇兄在這裡待得可習慣嗎?”
“你到底要做什麼?可知道,戰場上綁架主帥是要被殺頭的。”沈耀鴻直直的喊道。
沈蘊卿慢慢的蹲下身子,湊到他的臉前,細細的打量一番:“綁架主帥是要殺頭,那謀殺監軍可是也一樣要掉腦袋嗎?”
“你什麼意思?”
“沒有意思,你的士兵都交代了是你派他們去要對我動手,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妹妹只有對你不敬了。當然,我不會殺你,這事情我還是交給父皇處理好了。”沈蘊卿緩緩的站起身子,看着似乎是要離開。
沈耀鴻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恐,看來他的士兵都被沈蘊卿給關押了起來,但是他根本還抱着一絲僥倖的心裡:“這是胡說,他們是污衊,我怎麼可能要派人殺你,沒有動機的。”
沈蘊卿輕輕的一笑,眉眼間帶着諷刺道:“三皇兄也太過於算計了吧。上次在妙峰觀,你的行爲,父皇可是看的一清二楚,最後是父皇攔了下來,才保住了我的性命,這次出來,想趁機謀害我,不是很正常嗎?”
“你……”沈耀鴻微微的一頓,意識到上次之後,父皇對他就冷淡了很多,覺得他有些過於心狠手辣,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肯放過,在加上首飾店的事情,父皇的疑心已經很重了。
只聽沈蘊卿接着道:“至於動機,那在明顯不過,聽說京城城南有座小院,裡面是鳥語花香、富麗堂皇,三皇兄沒事就喜歡去那裡。可是,不幸的是,我在出來之前,讓人去調查過,那裡似乎是大宛國雲清公主的落腳點,這事,三皇兄又怎麼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