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個時候,內侍也宣讀完了兩本冊子上的東西,底下的文武百官卻陷入了沉默當中。
他們心中除了驚訝還有彷徨與驚恐,特別是三皇子一黨,此刻個個都如泥胎一樣,僵在那裡了。
殿內靜的都能聽到那幾個當事人急促的呼吸聲,還沒有怎麼樣,其中一個有牽扯但是膽子小的已經撲通一聲,昏倒在地。
嘉和帝死死的盯着底下的人不說話,誰也不敢動。
早有內侍上來悄無聲息的把那人拖了下去。
直到漸漸的遠了,才聽到列席中猛然又傳出一個聲音:“回稟皇上,大理寺這幾天接到一個告御狀的案子。”
沈蘊卿嘴角微微的一笑,她知道這是曾皙做的,也是事先安排好的。只是這大理寺,早不說晚不說,真是會趕時候說啊。
有冷風拂過,人心更是慌慌。
嘉和帝又坐回到了龍椅上,對着內侍點頭。
那內侍接過大理寺呈上的奏摺,同樣放在皇帝面前,看過後,只見嘉和帝輕輕的一聲哼道:“這又算是什麼大案子,這就是九牛一毛的其中一件罷了!”
“大理寺聽令,這次務必把張左業的罪狀一件件,一樁樁的給朕查清楚,查明白,不管是多少年前的,都一樣,還有隻要牽扯到的人,上到皇族貴胄,下到平民百姓,一個個都審問清楚了,絕不能放過任何一個人!”
嘉和帝幾句話代表了對這事的重視與心中的憤怒:“蛀蟲,蛀蟲,嘉和國多幾隻這樣的蛀蟲,就國將不國了,怪不得國庫沒有銀子,都是讓他們給鬧的!”
“是。”大理寺的人接下了聖旨。
早朝散了,嘉和帝已經沒有心情再說什麼,只感覺到他的勞累是從裡面到外面的,目送着嘉和帝消失在茫茫的大地上後,陸承靄站到了沈蘊卿的身邊,輕聲道:“沒事吧?”
“沒有事,讓你跟着擔心了。不過……”她頓了頓,見到唐風禮離開了衆多朝臣,向着自己走來,便閉口不說話。
唐風禮上前跟着沈蘊卿看着茫茫的大地,聲音低沉而悠遠:“皇上累了。”
“是呀,發生了這樣子的事情,換誰都會傷心與難過的。”沈蘊卿低了頭,看着腳上有雪花落在上面,轉瞬消失。
“不過今天還是謝謝丞相,讓父皇找到了更有利的證據與時機,也省了些我解釋的口舌之爭。”
唐風禮驟然看着沈蘊卿,見她那雙鳳眸中射出的光芒,似乎就要壓過所有的景緻,亮而有神,彷彿一切都能被她看透。
不禁嘴角含笑,心中驚訝道:“公主慧眼,這事竟然可以看的如此透徹。”
沈蘊卿見他是聰明人,也一心與自己合作,便笑道:“丞相是最會揣摩父皇心思的人,這點事丞相只要微微的一動,就可以看透,害的我想了半天,才略微的明白,剛纔丞相的急躁是爲了什麼。”
“哈哈,老夫急躁了嗎?”唐風禮的手縷着發白的鬍鬚,開心的笑了起來。
沈蘊卿亦是笑道:“丞相自然是不急躁的,只是爲了給我省些功夫罷了。”
“哈哈,公主果然是個妙人啊。”唐風禮開心的笑着,接着眼神微微一暗:“可惜,只是個公主,如果是個皇子,這天下……”
“唐丞相擡舉了,這是天定的命運,沈蘊卿沒有那麼大的抱負,只想做個安靜而本分的公主。”沈蘊卿幽幽的說道。
“是啊,可惜,這樣好的公主,我家唐淇澳怎麼就……”唐風禮不免一臉的惋惜。
沈蘊卿剛要開口說,個人有個人的緣分時,一道低沉的男聲在後面響起:“公主,這裡太冷,您身子弱,該回宮了。”
兩人同時回頭,知道是剛纔一直跟着的陸承靄說話,沈蘊卿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唐風禮知道這個宋靄開始是皇上身邊的護衛,後來皇上賞給了她,一直都是沈蘊卿的心腹,就是上次去丞相府,或者其他地方也見沈蘊卿都是帶着他。
更何況,他也救過幾次沈蘊卿的命,就是剛纔兩個人說話,沈蘊卿也沒有避諱的意思,就知道這個侍衛在沈蘊卿的心中地位不低。
所以就笑道:“只顧着和公主說話,到耽誤了公主的時間了。”
沈蘊卿笑道:“無妨,無妨。只是這剩下的時候,我一個公主畢竟不好說話,還請丞相多多的操心吧。”
唐風禮知道,後面關於查相關案件的事情,沈蘊卿不便在出頭,點頭道:“公主放心好了,老夫自然是秉公執法。”
“那就有勞丞相了。”
“公主,告辭了。”
沈蘊卿看着唐風禮也漸漸消失在風雪之中,纔回頭瞪了陸承靄一眼道:“我哪裡就冷死了呢?”
陸承靄一怔,才緩緩道:“這樣的風雪天,唐風禮不趕緊回家,在這裡說什麼他那不懂事的孫子呢。”
“你……”沈蘊卿聽到他說起這事,被噎的有些難受,卻不知道從哪裡反駁,乾脆就不答話,一直向前走去。
陸承靄一見她這樣,緊跟着後面道:“公主,有轎攆呢。”
“我不坐,要坐你自己去。”
繼續向前走了數十步,見陸承靄還在身後跟着,不免猛然住了腳步,瞪着他道:“沈耀鴻安排人在御林軍,是你找人透給父皇的?”
陸承靄在風雪中,見她一雙鳳眸黑亮幽深,似乎那吸人的深淵,讓人寧願沉溺進去,再不出來。
不免有些愣神。
沈蘊卿沒好氣的喊了他一聲:“我問你話呢!”
陸承靄這次扯開了一絲笑容道:“不生氣了啊。”
“回答我的問題!”
“是啊,不過就是小小的透露一下,省得今天耽誤時間還麻煩。”
“就知道是你,以後這種事,你最好和我商量一下。”沈蘊卿補充道。
“好,好,我的好公主,知道了。”
沈蘊卿往前 又走了幾步,見他那個樣子,低低的哼了一聲,轉身看着他道:“別跟着了。”
“嗯?”
“難道你想沒有事也進內宮嗎?”鳳眸一轉,帶着一絲歡喜與點點笑意,轉身走了。
直到這個時候,陸承靄才發現自己已經跟着她走了好久,前面就是後宮與前朝的分界線了,才恍如明白過來,見她那窈窕的身影消失在宮門中,才喃喃一句:“我願跟你一輩子,到哪裡都陪着你。”
數九寒天,天氣是越發的冷了起來,沈蘊卿除了要管理好紅宮中的事情,對於前朝也是不敢有任何將沈耀鴻與張左業關押後的第一日,聽說大理寺就受理了曾皙的狀詞,然後緊接着是對於張左業那些賬目進行了翻查,第二日就整出了眉目,將其中牽扯的人員都理順了出來,扯出一張巨大的網。
到了第三日的時候,找到突破了口,很快張左業的那些事情如決堤的口子,一旦有了開始後面就順理成章的得到很多消息,等到拿到這些證據的時候,張左業就什麼都招認了。
張左業一旦招認,其他的都是些小小的毛病,那邊沈耀鴻就再也不能有任何的動靜,就是有動靜也於事無補,更何況被變相軟禁的沈耀鴻,這會兒就是斷了翅膀的老鷹,還能飛到哪裡去呢。
等到了第五日,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查清,不管是有的沒有的,都一一的理順出來了,呈到嘉和帝的面前。
嘉和帝看着眼前的奏摺,臉上的神色複雜而多變,但是幾經周折,最終還是緩和了下來,露出了一直陰鬱的眼神。
他的手放在案上輕輕的瞧着,似乎在訴說着心中此刻的苦悶,眼睛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本奏章。
上面列着張左業的罪名一共是十一條,而對於沈耀鴻列着則是八大條,其中兩個人最爲嚴重的就是貪污受賄、草菅人命、誣陷忠良、徇私舞弊、破壞科舉。
這其中那一條都夠掉幾次腦袋的,特別是貪污的數量更是多的驚人,竟然達到了嘉和國三年國庫的銀子總數。
而關於沈耀鴻的奏章上最主要的幾點則是有舉兵謀反的動靜。
嘉和帝呆呆的看着那一本本的奏章,心中翻江倒海的難受,他的兒子竟然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作爲一個父親他能有什麼舒服的地方嗎?
特別是竟然私自的收買人人心,這不是說哪一日就要逼宮不成。
越想越氣,最後拿起硃紅的筆開始快速的寫着什麼,終於在最後的時刻的再也寫不去了。
頹然的將筆一扔,伏在案上半晌不動。
等到傳下聖旨的時候,沈蘊卿正躲在屋子中取暖,她靠在榻上,手中抱着手爐,靜靜的看着紅醉在地下打點着一切,此刻已經是十二月的中旬,還有不長時間就是新的一年。
外面的風雨早已經停了,鄭內侍匆匆的走了進來,站在簾子外面求見。
沈蘊卿道:“有事進來說吧。”
鄭內侍進到內屋,跪下道:“公主,剛纔陛下剛剛下了旨意。”
“哦,是關於什麼的?”沈蘊卿似乎有些漫不經心。
“是關於三皇子一黨的事情。”鄭內侍輕輕的道:“皇帝的意思是說,三皇子這樣處心積慮就是爲了弒父殺君,按理說罪不可赦,但是皇上念着舊情,只是剝奪了一切官職,將他判了個終身幽禁。”
“幽禁在哪裡?”其實這樣的結果,沈蘊卿早就考慮到了,按理說,在怎麼樣,三皇子是不會死的,但是這樣的結果已經是最好的了。
鄭內侍微微的頓了一下道:“幽禁在皇宮後面的素心閣中。”
“是個好去處啊。”沈蘊卿的手輕輕的將手中的手爐轉動了一下,嘴角含着一抹看不出喜怒的笑容,畢竟是自己的同父異母的哥哥,鬧到今天,大概也是隻能如此了吧。
“其他的人呢?”沈蘊卿接着問道。
“張左業被判斬首,其他的人也是斬的斬,殺的殺了。”
“那就好了,曾皙的事情呢?”
“聽說皇上讚了曾皙父親兩句,給平了反,說什麼忠良之後理應好好的收留,似乎給了獎賞還搬了匾額呢。”
“還有匾額,這倒是元氏掙的吧。”沈蘊卿幽幽的笑道。
“是,是頒給元氏的。”鄭內侍點頭答應着。
沈蘊卿聽到這裡,點點頭,揮手道:“你下去吧。”
鄭內侍才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