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桐文?”皇帝在努力的思索這個名字。
沈蘊卿提醒道:“父皇,她是二皇姐的小姑子。”
“平陽的小姑子。”皇帝細細的一想:“是陳玉開的妹妹啊,難得到宮中來。你嫂嫂剛纔還來和朕告辭,說要回你哥哥那裡。”
沈蘊卿道:“是啊,正是這樣不放心陳桐文,才讓她進宮來的。”
“嗯,很好啊。朕在你很小的時候見過一面,這都不認識了。你們這是要去哪裡啊?”
“回父皇,兒臣剛看望了母后,正準備回宮呢。”
皇帝點頭:“朕聽說皇后身體不適,正好與瑩妃一起瞧瞧去。”
從上次在御書房中,沈蘊卿就發現瑩妃對自己似乎很有敵意,下意識的望了她一眼。
只見瑩妃嬌媚的臉上,看不出什麼端倪,正安靜的站在皇帝的身後。
沈蘊卿直覺的瑩妃不簡單,又說不出什麼來,便躬身道:“兒臣恭送父皇。”
兩個人回到昭陽宮,陳桐文累了,就回自己的房間去休息。
沈蘊卿看着日頭尚好,又捻了針繡起浮玉山居圖來。
這樣靜好歲月如梭,在擡眸時,已經日頭偏西。
陳桐文站在門口,笑望進來,聲音滴瀝好聽:“公主姐姐,我只知道你讀的書多,繡工也是這樣的好?”
沈蘊卿將針放下,在端過的盆中淨了手,笑道:“小時候的玩意,因爲身體不好就擱置下了,前段時間無意中翻撿出來,一時手癢而已。”
“這圖怎麼都是淡淡淺淺的綠啊,要是我繡會頭暈的。”
“這東西最練性子,你到可以一試。”
兩人說的興起,陳桐文也學過幾天的女紅,不過對於這種大型刺繡,還是不敢伸手的。
沈蘊卿便吩咐人又尋了塊小些的,讓她練手。
期間,沈蘊卿打發人去瞧皇后,回話說,喝了藥只是睡了,也沒有什麼大礙。加上沈蘊卿看過藥渣,都是些安神補心的,沒有什麼相剋相沖,倒也放心。
吃過晚飯,青岫回來了。
沈蘊卿高興,留下青岫說話。
陳桐文知道,兩個人可能有些事要避人耳目,自覺的回房睡了。
這裡,青岫把這幾天的情況,簡單的說了一下。
沈蘊卿問道:“寧熾可答應讓你學功夫了?”
“嗯,答應倒是答應了,只是奴婢這個年紀,學起來可能有點困難。”
“這個不打緊,又不是讓你學多麼高深的武藝,只是日常的防身即可。”
“寧師傅也這麼說,這幾天簡單的教了些理論知識,也不敢明目張膽的練。”
沈蘊卿略一沉吟:“那是自然,這樣你就要多吃些苦。”
“苦,奴婢是不怕的。”
沈蘊卿又問了些關於沈煜的事情,青岫一一的作答。
送走青岫時辰已經不早,沈蘊卿卸下釵環,打散了頭髮,窩在炕上靜靜的翻着書。
紫影抱進一牀薄薄的錦被進來道:“這夜裡寒津津的,公主蓋上吧。”
沈蘊卿點頭,由着紫影服侍,忽聽外面熙熙攘攘的一陣說話聲,驚的人心直跳。
“這麼晚了?是怎麼回事啊?”
“奴婢去看看。”紫影放下東西,轉身就往外走。
沒想到,從屋外快速的走進一個人來,兩個人不防備,一下子撞倒一起。
那被撞的人也來不及說什麼,奔到沈蘊卿面前道:“公主,韓國公歿了。”
“誰?”沈蘊卿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手中的書嘩啦一下子掉下來,砸到旁邊的燭臺,燭臺轟然倒下,燈火熄滅,眼前暗了幾分。
鄭內侍重複道:“是,韓國公。”
沈蘊卿這才猛然的站起來,鳳眸一睜,心中訝然:“外祖父!”
紫影與紅醉上前扶住她,輕聲勸道:“公主身子要緊。”
沈蘊卿只覺得心中如鼓槌,咚咚直響,心中的疑惑甚多。
上輩子,她的外公是在半年前病死的,也就是她重生的那個時刻,這一世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卻活了下來。
當時她剛剛醒來,面對衆多大問題就沒有多想,覺得只要活着就好,可外公卻只多活了半年而已。
對於外公的印象,在沈蘊卿的記憶中很少很少。因爲外男沒有旨意是不能擅入皇宮的,只有在全朝的宴會上才能見上一兩次。
但她身體多病,宴會多半不參加,更是見不到傳說中曾名震朝廷的宰相了。
外公是先帝時期有名的臣子,學生滿天下,又一路輔佐嘉和帝坐穩了帝位纔要告老還鄉。
嘉和帝惜才,又是自己的老丈人,哪裡肯放,便留韓冠仲做了幾年的宰相。
外祖在位之時,頗有手段,是嘉和帝最好的左膀右臂。
直到他的身體漸漸的不好,嘉和帝內憂外患的局面得到改善,纔再次提出告老還鄉。
嘉和帝無奈之下只得同意,封了國公,讓外祖自在的頤養天年。
外祖經常的惦記着她與沈煜,讓人捎東西帶給他這兩個可愛的外孫。
只是沒想到,外公這一代名臣,就這樣匆匆去了。
沈蘊卿禁不住的滴下淚水來,問道:“母后那裡通報了嗎?”
鄭內侍答:“應該去了,消息是從前朝傳來的,應該先送往皇后娘娘的鳳梧宮中。”
“母后還病着,如何讓人放心啊。”沈蘊卿吩咐:“備轎,去鳳梧宮。”
“公主,這天黑路滑的,還是不要去了。”幾個人慌忙勸阻。
沈蘊卿心中對母后頗爲牽掛,因爲她知道,母后也是自小就失去孃親,是外祖一手帶大的,父女感情深厚。
上一世,母后就是因爲外祖的去世,病倒了。
這一世,她是真的擔心母后的身體。
“速速備轎,在有多言的杖責。”沈蘊卿焦急中有着堅定之色。
侍奉的人瞭解她的脾性,不敢多言,只得備轎。
夜裡露重,紅醉取了披風出來。
一行人,出來殿門,正巧看到陳桐文急急的趕過來道:“公主姐姐,這天如此晚了,非要去嗎?”
感覺到陳桐文伸出的手掌,溫暖而貼心,沈蘊卿道:“在這裡好好的住着,不許亂跑,我去母后那裡看看。”
“公主姐姐,我陪你吧。”
沈蘊卿搖頭:“好妹妹,你的心思我明白。外祖雖然是國公,但還是臣子,如果驚動合宮必定不妥,這非常時期,少一個人就少點興師動衆的味道。”
“好吧,姐姐你可小心了。”
“在宮中,你放心就好。早點休息,我可能今晚就住在母后那裡了。”沈蘊卿囑咐她。
“姐姐只管放心去,昭陽宮有我在,有事會及時的讓小內侍們去說的。”
沈蘊卿藉着微弱的燈光,上了轎攆,讓人守好門戶。
想着有陳桐文在,昭陽宮裡也有個主心骨,才急急忙忙迎着冷冽的夜風往鳳梧宮中趕去。
一溜宮燈瑩瑩,行走在長長的甬道中,沈蘊卿聽着轎子外呼呼的風聲,越來越緊,似要扯破什麼似的不停呼嘯。
也不知道這風是什麼時候起的,怎麼如此之大。
紫影與紅醉陪坐她的傍邊,臉色都有些蒼白,不知是被消息驚到了還是被風聲給嚇壞了。
“怎麼這麼大的風啊?”紫影低頭喃喃自語了一句。
誰都沒有接話,沈蘊卿心裡亂糟糟的難受,像是沒有個着落一般。
正心神恍惚,就感覺轎攆猛的一晃,外面接着“乒乓”聲起,有人喊道:“有刺客,有刺客啊。”
嚇的紅醉與紫影同時撲向沈蘊卿,怕她有什麼閃失。
沈蘊卿只覺得在她兩個的動作中,恍的更加厲害,本能的伸手去抓轎棱,一股風正巧倒灌進來,刺到臉上冷的厲害。
轎簾微開,接着外面微弱燭光,一道黑色的影子帶着一柄寒光閃閃的劍直刺向沈蘊卿的面門。
驚的她低頭就躲,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聽“噗”的一聲微響,那眼前的寒光迅速墜落,一下子掉到她的腳尖上。
紅醉與紫影都嚇傻了一般,這才反應過來的去擋,那個黑影子則快速的向後仰倒而去,連掀起的轎簾都被他沉重的身體給帶了下去。
“公主,公主。”兩人一陣亂喊。
“我沒事。”沈蘊卿腿腳發軟,在寒風中汗水粘膩了後背。
心悸中擡眸,卻猛然發現眼前還站着一個人,那樣氣宇軒昂的立着,驚到了旁邊還沒有回神的兩個丫頭。
“你要做什麼?”紅醉與紫影擋在胸前。
逆着光,看不真切,可那雙眸子,沈蘊卿認得,她覺得身子越發的軟起來:“你又救了我一次。”
“這是屬下的指責,是我們的不對,讓刺客逃竄到此,驚到了公主。”聲音在這樣的寒風中,給了她一絲意外的溫暖。
原來,他沒有跟蹤她。
剛纔對自己突然升起的戒心,感到一陣的好笑,沈蘊卿默默的想着。
陸承靄低眸一笑,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是,刺客在剛纔就被發現了,被一路追着逃到此處。倒也湊巧,每次都是遇上公主您。”
這話說的,沈蘊卿就不太愛聽。
外面突然響起幾個粗壯的聲音:“宋侍衛,人呢?”
陸承靄的臉瞬間冷了下來:“死了。拖走吧,別驚到公主。”
後面的來人聽說是公主的轎攆,齊齊的跪下請安。
沈蘊卿劫後餘生,心還不安穩,又記掛着母后,見轎攆已然不成樣子,便越過衆人道:“好好的怎麼會有刺客,務必要查清楚,不能驚駕。”
“是!”陸承靄躬身答應,身後的侍衛也齊聲迴應。
“公主的轎攆不能坐了,不如在下護送公主回去吧?”陸承靄輕輕的徵求意見。
沈蘊卿斜斜的飛了他一眼,心中好笑又好氣,還真怕路上在突然冒出個其他的黑夜人來,不得不點頭:“本宮不回去,你要護送,就護送本宮去鳳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