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皇后側目而望自己的女兒,發現她似乎越來越像一個人,那個人,她也是小時候見過幾次,後來長大了,等到嫁進皇家的時候,那個人卻已經歿了。
記憶雖然模糊,但看到女兒似乎又看到了那樣一個人的存在,只是女兒與她們不同,有着她們的聰敏,也有着她們一生都沒有的殺伐決斷。
聽到女兒的問話,嘉和皇后笑道:“母后在想,要什麼樣子的人,纔能有幸娶到我這樣天命貴重又聰敏靈秀的女兒,都說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卻只怕世上配的上男兒都不好找呢。”
“母后。”沈蘊卿沒有想到話題竟然轉移到自己的婚事身上,臉上閃過一絲嬌羞:“女兒不嫁,永遠陪着母后。”
“傻話,再有二個月,就是你滿十八歲的生辰了。母后這個時候已經嫁給了你父皇,雖說我們嘉和國,男子十六到二十二娶親,女子十四到二十出嫁都不晚,但你也不小,到了該挑選的時候了。”
沈蘊卿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與能保護好母后與弟弟,是真的打算終身不嫁的,但怕說的太過絕對,惹來母后的不快,便撒嬌道:“嫁人也可以,母后要是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答應出嫁。”
皇后只當她是玩笑:“你說,母后聽着。”
“我要等到二十以後再嫁。”
“這可不行,到時候要成老姑娘了。”嘉和皇后皺眉道。
沈蘊卿笑:“剛剛母后還說到二十不晚,皇后的女兒不愁嫁。過了二十,女兒自己挑夫婿,不用母后擔心還不成嗎?”
見沈蘊卿這樣子講,嘉和皇后也不再好說什麼,再說她是真心的捨不得自己的這個女兒,還想多留幾年,便點頭道:“就你鬼點子多。”
知道母后算是鬆了口,沈蘊卿長長的心中舒了一口氣,呵呵的笑了。
暮色漸漸被黑色的夜空取代,有調皮的星子早早就冒了出來,掛在遙遙的空中,眨着明亮的眼睛,月亮不知道跑到了哪裡,似乎因爲有些害羞躲到了雲層的後面,不肯露出他的笑臉。
夏末夜晚的風,已經因爲天氣的關係,沒有了白天的悶熱。沈蘊卿收回仰望的雲眸,淡淡的想,已經立秋了。
黑色的甬道上星羅棋佈的風燈,在黑色的幕帳中,指引着前進的道路。沈蘊卿想到母后剛纔的那番嫁人的話,心中漸漸涌動出一種莫名的情緒。
這輩子她可還有良人?自從重生,這種念想她一直都沒有,就是有過也沒這繁雜的宮中生活,給生生的磨滅掉了。
上一世,她因爲錯信了人,嫁錯了人,而將嘉和國的天下拱手讓人。
這一世,她寧願捨棄所有,也要護着母后與弟弟,良人算的了什麼,沒有父母親情來的重要吧。
這樣的思緒在她的心中慢慢的迴盪,腦海中卻猛然的冒出了一個眼光熱切執拗的少年。似乎帶着滿身的熱血,一路馳騁就爲了能站在城下,遙遙的望她一眼。
是上一世的陸承靄,因爲時間的關係,上一世他的模樣已經在沈蘊卿的腦海中漸漸的模糊,而越來越清晰的則是這一世,他始終在自己身邊的時刻。
或者,她,又要負他一生的情誼了。
正想着,突然感覺到身邊似乎多了一種熟識的氣味,側目一望,高大威猛的人影,在夜色中與她同行,不是陸承靄又是何人。
想到自己剛剛想到他,他就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身邊,不僅臉上呈現了一抹嫣紅,似乎一朵潔白的荷花上,因爲春風的關係,染上了點點的紅色,越發的讓人覺得風姿卓越。
陸承靄的狹眸跟着她的臉色變化,眯了起來,形成了天上的好看的月牙兒,忍不住道:“你真美。”
沈蘊卿正在害羞,哪裡禁得住他這麼一句,本來只是荷尖變紅,這次徹底的成了一朵紅蓮,在風中搖曳着自己的那份情懷。
紅醉等人早已識趣退後了很多,知道有宋侍衛在,公主估計一時半會也喊不到自己。
見是這樣,沈蘊卿越發的覺得臉上如火燒,一張櫻脣微微的抿着:“宋侍衛,你不說話,能死人嗎?”
陸承靄也不計較,只是藉着風燈中微弱的光,那雙眼睛迷的更加漂亮,卻在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緩緩的鬆了。
過了半晌,似乎壓抑在喉頭的那句話經過了反覆的醞釀,纔不情不願的吐了出來:“公主,我有事要離開一段時間了。”
“哦?”沈蘊卿的鳳眸微亮,似乎猜到了什麼:“你來和我告假的?”
“是,家中母親有事,需要回去幾日。”陸承靄的手微微的彎曲,不知道是他的心中不捨還是不忍。
“也好。”沈蘊卿似乎想不到要阻止他的理由,畢竟回家看母親這樣的事情,誰都沒有理由阻擋。
見她毫不留戀的答應了下來,陸承靄的手突然就送了開來,臉上卻緩緩的露出一種似喜非喜的神色:“方言會留下,侍衛隊的事情,暫時有他處理。”
“嗯。”
沈蘊卿答應後,似乎沒有了下一句,而他亦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孩,心思謀略比男子都高很多,更是越發的沉默。
夜空中的星星比剛纔初生時,又明亮了很多,連月亮不知道在何時也悄悄的露出了腦袋,兩個人就這樣默默的走着,誰都不說一句話,似乎不知道哪一句就會劃破這寂寂的夜空,直抵心中最軟弱的地方,那還不如不說。
突然,陸承靄停了腳步,牽了旁邊人的衣袖,引得沈蘊卿不得不停下來,疑惑的回望。
“你上次說訓練暗衛的事情,我已經想過了,回頭把具體的方案給你送過去,這件事情,可以讓方言來做,等我回來,再加強一些訓練即可。”
“哦。”沈蘊卿又應了一聲,擡眸卻見到一雙熱切而執拗的雙眼,亦如當年那次兵臨城下的他,不知怎麼心中就漏跳了一拍,慌慌的移過了目光,落在遠處一個沒有着落的點上。
陸承靄繼續說道:“三皇子沈耀鴻雖然平靜了下來,但此人詭計多端,要多多注意,還有,這次回去,我順道去訪問一下張太醫的師兄,他的醫術也是頗高,或者對你母后的病有幫助,對了,沈煜和我要的劍譜,這次回去,我一併帶來。”
話絮絮叨叨的沒完沒了,沈蘊卿越聽越覺得似乎是一個男人在離開家的時候,對着妻子的那份囑託,心更是如鼓在錘。
陸承靄說着說着,突然就聽了音,沈蘊卿正不自在,聽見他猛然說完,訝異的將目光轉會,見到那張剛毅的臉上增加了一種熱切,如同他此刻的眼睛,黑的似乎要把人吸引進去。
還沒有來的及轉身,那高大的身軀,就突然的猛向自己侵襲而來,一張帶着顫抖的脣突然就落在了自己的額頭上,一下子點燃了整個身軀。
沈蘊卿瞠目結舌的還沒有反應過來,她不敢相信,這個男人竟然敢親她,心中的火夾雜着更多的害羞,頓時有些惱怒,剛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就見陸承靄似乎踩了雲一樣,嗖忽從眼前消失,在定睛細看之時,人已經在兩丈之外,對着她抱拳道:“那臣就去了,公主自己多加小心,多多保重。”
“你……”
沈蘊卿的話被生生的噎在喉嚨中,想要訓斥他,後面不遠處還有一堆的宮女太監,剛纔隔的遠他們或許沒有看到什麼,這一吆喝,豈不是要被人全部知道。
可是,他竟然這樣輕薄自己,是誰允許的給了他這樣大的膽量,沈蘊卿只覺得自己似乎被這個男人給耍了,等到想好要自己說的時候,那個黑色的身影如同夜風一般,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貝齒輕咬了下脣,恨恨的想着,看你回來我怎麼收拾你。
紅醉突然見宋侍衛離得好遠與沈蘊卿告別,一直納悶,等到他走後,才上前好奇的問道:“公主,這個宋侍衛好生奇怪,前腳還好好的,後腳跑那麼遠告退。”
這邊沈蘊卿正有一番心思,經紅醉這麼一說,頓時羞愧難當,知道她沒有看到自己被吻之事,到底是心中害羞,也不答話,只是自己匆匆的往會走。
紅醉更加摸不着頭腦,見她這樣,只得好奇的跟上。
回到了宮中,沈蘊卿悶悶不樂的卸了珠釵,換下衣服,面朝裡歪在塌上,心思反覆的翻滾着,如同那沒有腳的雲,在胸中不停的隨着情緒的風來回飄蕩不定。
上一世,她也識得些男女情事,但更多是彼此利用彼此的優勢,就是答應嫁給方景惟也是因爲他是一名猛將,可以助弟弟登上九五之尊的寶座,裡面真正的情感有多少,可想而知。
就是偶有溫情時刻,也只是因爲對他的感激,哪裡來的更多男女之間的情緒。
只是如此心神不定,還是第一次在她心中產生,不知道是因爲生了陸承靄輕薄自己的氣,還是摻雜了其他,總覺得心中煩悶不已。
有紫影進來捧了茶水,詢問道:“公主,要不要潤潤脣?”
沈蘊卿才猛然的坐起來,端了水放在脣邊默默的淺酌了一口,卻不知怎麼又想起落在自己額頭的那個輕吻,輕輕的一沾,轉而離開,就如楊柳不經意的扶上了臉頰。
和自己此刻喝茶的姿態頗爲相似,想到這裡,猛地將茶又推給了紫影,口中抱怨道:“熱的很,不喝了。”
紫影只得退了出去,伸手微微的試過杯子的外面:“奇怪,每次都是這個溫度,從來沒有說過熱,這次是怎麼了?
紅醉見她自己在說什麼,過來問了一句,紅醉也弄不太明白,猜想公主必是有什麼煩心的事情,只得自己進去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