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沈蘊卿笑看着陳桐文離開,才道:“貴嬪娘娘,你看把她嚇得。”
“哎呀,你是不知道啊。她現在天不怕地不怕的,以後可怎麼好呢。讓蓉蓉跟着‘操’心,我這當孃的不也是‘操’心嗎?”魏貴嬪見陳桐文離開,上前拉着沈蘊卿的手:“皇后娘娘的病到底如何?“
聽見說起自己的母后,沈蘊卿的眉頭輕輕的簇起來:“時好時壞的,只說慢慢養着,這也有七八天了,我也犯愁呢。”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慢慢來吧,剛纔見她氣‘色’比前段時間好多了。”魏貴嬪與沈蘊卿一邊說,一邊進了偏殿坐下。
“這幾日,宮中可還安靜?”沈蘊卿想起她與馮淑妃、蕭貴嬪共同掌管六宮事宜,緩緩的問道。
魏貴嬪笑道:“天天針鋒相對的,每次早晨聽報事,就和要掐架一樣,這不,今天早上爲了點什麼銀子,兩個人意見又不統一,最後還是鬧到皇帝那裡。”
“父皇怎麼說?”
“陛下也是煩的很,嘴上沒有說什麼,心裡估計也在說不能好好的替他治理後宮,只會增添麻煩呢。不過,這樣也好,到底有一天陛下會煩的。”
沈蘊卿笑道:“這裡面貴嬪娘娘出力不少。”
“哪裡啊,她們本就和有仇似得,我一兩句說不好,她們就往心裡去,很快就鬧起來了。”魏貴嬪抿了一口茶,與她相視一笑。
沈蘊卿向窗外看看,目光帶着一絲冷冽:“貴嬪娘娘,覺得時候差不多了嗎?”
“今天就鬧的不像樣子了,公主是打算這幾天嗎?”魏貴嬪問道。
沈蘊卿點頭:“今天聽說蕭大將軍上了請安摺子,詢問母后的病情,還關心後宮事宜,說沒有位高權重的妃子,不能鎮壓後宮。”
“他這是在和皇上要賞賜啊。”魏貴嬪一愣,手中的茶杯輕輕的一晃:“可是膽子大的很呢。那這樣不正好嗎?讓皇上知道,蕭將軍是多麼的跋扈,甚至心思都不再戰場,到跑到後宮中來了,可以親自給妹妹討要封號。”
“他自然有權利大膽,連三皇兄都開始上摺子了。”
魏貴嬪更是嚇了一跳:“三皇子不是一直就和蕭貴嬪暗中往來嗎?這會兒是要挑明瞭嗎?”
“沒有,摺子上只說是母后病重,後宮沒有治理才能的人,連幾個皇子的起居都受到不小的影響。”沈蘊卿鳳眸一擡,其中的意味很是明顯。
魏貴嬪點頭:“這倒真的不太好了,雖然讓皇帝看清了蕭將軍的野心,但也是真的不能沒有管理之人啊,要這樣,皇上還真不好說,會考慮蕭貴嬪,必定淑妃的能力太有限.”
“所以,我們要儘快的謀劃.”沈蘊卿的手滑過‘花’梨木的扶手,細細的‘摸’索着:“明天可就是進入十一月了,‘花’房名貴的‘花’可還多嗎?”
魏貴嬪不明所以道:“這個時節,‘花’該謝的早已謝了,就是‘花’房中有名貴的‘花’,也多數沒有開放,只等到年下才能開‘花’呢.如果說,還有什麼‘花’,不外乎幾株菊‘花’了。”
“菊‘花’就很好,我記得曾經在母后這裡擺過一盆香山雛鳳,那大紅的顏‘色’好看的緊呢,讓‘花’房給淑妃娘娘送去吧,畢竟她可是掌管六宮事宜裡,位分最高的,送點‘花’巴結一不算什麼。”沈蘊卿嘴角含着一抹笑意,這麼久的養‘精’蓄銳,也該到了她大顯身手的時刻了。
魏貴嬪略一沉思,明瞭一笑:“這倒是真的,我記得‘花’房中還有粉‘毛’菊,也是相當名貴的‘花’,不如就給蕭貴嬪吧。”
沈蘊卿低頭一笑:“貴嬪娘娘思慮周全的很呢,粉‘毛’菊,多好看的‘花’啊,就是名字不太好,不過,相信蕭貴嬪不是這麼計較的人。當然,不僅她們有‘花’,各個宮中都送點吧,也不要厚此薄彼。”
“是。”魏貴嬪無聲的勾起嘴角,笑了。
送走了魏貴嬪,沈蘊卿就站在廊下,看着漫天鋪陳的黑雲。
風何時停了也不知道,只是天‘色’越來越晦暗,似乎有一場大雨,很快就要衝刷這肅穆的皇宮,帶來新一輪的生機。
午夜夢迴,沈蘊卿擁被而坐,細細的聽到外面嘀嘀噠噠的聲音,緩緩的問道:“下雨了嗎?”
值夜的是紅醉,聽到詢問回道:“是,下了有一會兒了。”
沈蘊卿披了件衣服,從‘牀’上下來,唬的紅醉一跳:“公主,這夜寒‘露’重的,您這是要做什麼?”
“睡不着,想看看外面的雨。”
“那可不行,都‘交’子時了。您可不能出去啊。”
“沒事,前幾天不是把大‘毛’的衣服都翻出來了嗎?找出一件來,我披上。”
“公主。”紅醉還要勸。
“去拿來吧。”沈蘊卿道:“我的身子我知道,沒事的。”
紅醉見勸不住,只得翻出件厚厚的披風,給沈蘊卿裹上。
外面雨勢不大,但卻細細密密的卷着風,從打開的窗戶中灌進來,沈蘊卿仰頭一望,突見外面廊下不遠處似乎站着一個黑黑的身影,嚇了一跳,剛要喊人的時候,突然覺得那個身影異常的熟悉。
心裡撲通一跳,難道是他?可是這黑風淒雨,他來做什麼?
沈蘊卿未動,那個身影也未動,兩個人隔着雨幕,層層而微弱的燭光從身後蔓延上來,穿透了她的秀髮,直‘射’對面人的眼睛。
陸承靄靜靜的站在廊下良久,或者說,自從沈蘊卿搬到這鳳梧宮開始,他就夜夜在這裡的廊下站着,只爲了能看到她****安好。
有時候,他自己都奇怪的很,爲什麼要來這裡,可是他又不得不來,每每晚上想好好的睡一覺時,腦海中總會出現,那持刀的刺客,猛然出現在沈蘊卿的面前,甚至自己都來不及伸手,那刀鋒已經劃破了她的喉嚨。
他怕啊,那夜的點點滴滴,如一把厲刀懸在頭頂之上,他生怕因爲自己的保護不周,而失去了她。
所以從那晚開始,他就開始流連在鳳梧宮外,深夜就在她對面的廊下,看着那燭光亮了,滅了,再亮了。
只是今晚,她房中的光一直亮着,他只知道她沒有睡。
沒想到,這樣的雨夜,她會推開窗來,穿透這無根之水,驟然砸進他的眼眸中。
沈蘊卿輕輕的笑了,不知是喜是悲。
她可以確定,對面的那個人,就是他,也只有他在見到自己的時候,還能無動於衷的站在那裡,如一尊雕塑般,巍然不動。
他冷嗎?
沈蘊卿突然生出了一種憐惜,想起過往種種,心中沉重不已。
爲什麼每次危險時刻,他都能及時趕到。一次是巧合,二次是偶然,然而三次、四次呢。
原來,他一直都站在她的對面,看着她望着她,在她休息的時刻,靜靜孤獨而單純的想要保護她。
上一世,他的情未還,這一世,他依然如此,讓她怎麼能承受的起。
身子輕輕的挪動,關上窗戶,猛然推開殿‘門’,風呼嘯着擁擠進來,沈蘊卿使勁的裹了裹披風,走出去。
陸承靄的狹眸微揚,她怎麼出來了?這樣的風雨‘交’加,不知道她自己的身體不好嗎?
“回去,外面太冷。”
“你就不冷嗎?”沈蘊卿站在對面,同樣有此一問。
秋雨悽悽,風涼入骨,對面的‘女’子白淨的如一尊上好的白‘玉’,靜靜而流光溢彩。
“我是男人,自然不怕冷。”陸承靄的薄‘脣’輕輕一勾。
沈蘊卿的眸光掃過他高‘挺’的鼻樑,與他視線相對:“是人,總是‘肉’長的,沒有不怕一說。”
陸承靄暗沉沉的眸子中微微的‘蕩’出一絲漣漪,他的‘脣’因爲冷風,而略略有些發白,心卻漸漸的溫暖起來。
“秋雨苦寒,你還是進去吧。”那一點星眸,在這漆黑的夜‘色’中明亮成了一道暖心的光線。
沈蘊卿嘴角突然含笑:“那宋‘侍’衛又爲何站在這裡,遲遲不走呢?”
“我……”陸承靄語結,好看的眉‘毛’就那樣不經意的簇了一下:“我在這裡看風景。”
這樣的回答,讓沈蘊卿嘴角的笑更加的深起來,鳳眸微揚中像是看到一種稀罕物件:“看風景,秋風秋雨,美景如畫嗎?”
剛纔的陸承靄實在是找不到好的藉口來說,他爲什麼留在這裡,突然就想到了看風景一詞,這時候見沈蘊卿嘲諷着自己,臉‘色’微微的紅起來,幸虧是夜晚,她就算站的離自己很近,也看不太清楚。
沉了沉心思,陸承靄道:“自然,這裡的一切皆可入畫。”
這裡的一切,當然要包括眼前的她了。沈蘊卿心思飛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那宋‘侍’衛就好好的看風景吧,不要凍壞了就好。”
撐傘而回,陸承靄一動不動的望着俏麗佳人,見她婀娜而去,進到殿中,聲音清澈的吩咐‘侍’婢:“關‘門’!”
心中似乎覺得逗她一逗,也是一件極有趣的事情。
只是瞬間後,那由窗櫺中映‘射’出的紅紅燭光熄滅,獨留天地間瑟瑟不住的秋雨,打在屋檐之上。
眸光暗沉,似乎失落與歡喜並存。陸承靄擡頭向外面的天空望去,這一夜,或者真的比平時多了太多的趣味與留念。
晨曦微‘露’,沈蘊卿昨夜被攪擾的沒有睡好,早早的起來,獨坐窗下。
雨已經停歇,風也住了,彷彿就和那個人一樣,根本就沒有存在過一樣,唯獨滿地焦黃樹葉,提醒着她,昨夜那風那雨,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