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蘊卿微微的擡眸,這件事她是知道的,昨晚看見沈耀鴻的樣子,皇帝不是還說派太醫要去看看嗎?想來就是這件事了。
鄭內侍接着道:“太醫去的時候,見三皇子沈耀鴻眼睛通紅,不免多問了一句,誰知三皇子說是思念母親。”
沈蘊卿聽到這裡,心中一陣的冷笑:“賢妃的忌日是哪一天?”
“今天。”鄭內侍回答:“回來的時候,太醫將三皇子的病情說給了皇上,說着因爲與鬱氣內結、憂心傷懷所致,順便把上午的情況說給了皇上,皇上默然良久,說今天是賢妃的忌日,讓內務府增添了好多的東西。這會兒又把三皇子喊進了宮中。”
沈蘊卿側目看了一眼手中的絲線,千頭萬緒中總有一個引線,就看你怎麼去調弄了。手輕輕的捻起那根細如銀絲的針,緩緩地點頭道:“我都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鄭內侍說完,默默的躬身退下。
沈蘊卿安靜的繡着手中的那副山居圖,見圖上千萬種藍色交織混在一起,看的久了讓人的眼睛開始發暈,要跳脫出來看時,才能發現這幅圖的美麗。
心中想着,人在其中,不免彷徨失措,果然那句話說得好,她也該退出身來好好的看一看在行動了。
再後來,沈蘊卿聽說皇帝從下午見了沈耀鴻,不知道他對皇上說了些什麼,總之皇上似乎念着以前賢妃的好,對沈耀鴻不似從前冷淡了。
沈耀鴻則更是專心的在家中開始讀讀書、寫寫字,甚至很少摻雜朝廷中的事情,看起來閒雲野鶴一般,讓人忘記了他曾經是怎麼樣的醉心與政治。
只是這樣的做法,怎麼也抹不去他那陰鷙眼神下對權力的一種渴望。
就比如,在某一天,沈蘊卿無意中碰到了他,見他一身灰色的暗紋綢布衫,臉色有着內斂的神色,如同他此刻的衣服一樣知道了什麼叫收斂。
只是當他的眼睛無意中撞到沈蘊卿的眼睛時,微微的一閃,裡面刻意壓制住的情緒還是會有所宣泄。
可他還是微微的點頭:“三皇妹。”
沈蘊卿亦緩緩而笑:“好久不見三皇兄了,身體好了嗎?”
“謝三皇妹的關心,經過太醫的調治已經好了。”眼中陰鷙的情緒與他此刻的話截然相反。
沈蘊卿的嘴角漠然的一勾:“自然,這樣的下功夫,父皇怎麼能不心疼呢。”
“三皇妹這是什麼意思?”沈耀鴻在裝作不明白。
沈蘊卿懶的與他多說:“哦,父皇心疼是應該的,哪個皇子生病,父皇都會心疼的。”
沈耀鴻見她這個樣子,心中越發的來氣,他到希望沈蘊卿把他大罵一頓,或者他還能有對付這個妹妹的方法,偏偏這個妹妹,看着年紀不大,心思甚是了得,上幾次的交鋒,他已經屢屢敗落,再也不願意大意了。
“這是自然,就是皇妹如果哪天身體不舒服了,父皇更是會心急的。”
沈蘊卿冷冽的看了他一眼,什麼都不想再說,剛要準備轉身離開,卻聽到沈耀鴻接着道:“只是,我自忖與三皇妹沒有什麼過節,怎麼三皇妹次次有針對我的傾向?”
這是沈耀鴻一直想不明白的,就是有什麼過節,也是因爲方景惟,可是他做事隱秘的很,怎麼這個沈蘊卿一定要追着他不放呢?
時至今天,如何能不敵對,成爲沈耀鴻心中一直算計的事情。
沈蘊卿停下剛要挪動的腳步,從上到下看了一眼沈耀鴻,最後的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腳上,緩緩的道:“三皇兄的靴子,漂亮的很。不過,路是人走出來的,有什麼因自然就會有什麼樣子的果,三皇兄難道就不明白嗎?”
沈耀鴻猛然的一驚,霎那間想起上次蕭筱帶着靴子被沈蘊卿發現的事情,看來這個沈蘊卿果然是心思細膩如發,看來那次想着借蕭貴嬪的手謀害沈煜,是被沈蘊卿發現了什麼。
既然這樣,沈耀鴻只得點頭:“三皇妹好走。”
沈蘊卿輕蔑的一笑:“多謝三皇兄的關懷,不過,我還是想奉勸一句三皇兄,這與外邦聯合,是有風險的,比如死了的方景惟,或者是現在宮中外邦的人,三皇兄還是好自爲之吧。”
說完,便挪着蓮步緩緩的走了,
沈耀鴻猛然的一驚,這個沈蘊卿是不是太過可怕,或者是說他做的太過明顯了?竟然能猜到他與瑩妃的聯合。
不過,她有了疑心有怎麼樣?沒有任何的證據不是嗎?再說了父皇那裡瑩妃可是解釋的清清楚楚,父皇沒有因此對自己更是厭惡,反而因爲母妃的事情對自己產生了很多的愧疚,這就足夠了。
夕陽普照,染紅了半邊的天空,紫瓊樓閣、鑠金琉璃,訴說着皇宮的富麗堂皇,可誰知道這大好的河山下,是用多少的鮮血染成。
生命終歸是時間中的一粒塵埃,最終都會在那飄渺雲漢中徹底的消失不見。
一個月後,九月深秋,菊花滿枝頭。
沈蘊卿站在菊花叢中看着那點點的紅黃白菊,如盛開的使者,訴說這個秋天的故事,彷彿在大地上此刻也就只有它們還在傲然的凌麗,面對即將到來的嚴酷秋風。
不過,今天的日頭可是好的很,沈蘊卿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微微的笑了。
紅醉在花圃外面招手:“公主,公主,各宮中送來了賀禮呢。”
“你收着就好了。”沈蘊卿低頭,拈一朵花湊到鼻頭輕嗅,有清甜的氣息傳入肺腑。
今天是沈蘊卿的生日,皇帝在前幾天就讓人給沈蘊卿張羅生日的宴會,卻被沈蘊卿以皇后身體不適,作爲女兒不想在這樣的日子中在大肆的慶祝爲由,給推掉了。
今天早上沈蘊卿早早的就到鳳梧宮中拜謝了皇后的生養之恩,將那架繡好的山居圖,送給了母后,告訴她,等到以後的時候,就帶着她去找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母女倆個蓋個茅草屋,安頓下來,不管這裡的是是非非。
皇后聽後,心中溫暖,知道這樣的事情不能實現,但心中有了這份念想,身體似乎也有了支撐,更是高興的讓人將那副山居圖裝裱起來,做成了一幅畫的模樣,掛在了內屋中,時常的看看。
在鳳梧宮中陪着母后吃午飯,皇帝與沈煜也來了,幾個人多說說笑笑。皇帝說雖然不操辦生日宴會,但禮物不能免,又賞賜了好多的東西。
沈煜則是去弄了一套玲瓏小巧用竹根掏的侍女擺件,一套十二件,各各侍女惟妙惟肖,很是可人。
這些沈蘊卿都歡喜的緊,命人好好的收着,吃了午飯便回到昭陽宮,因爲今晚上說好的,雖然不過什麼生日宴,但昭陽宮中自己湊了個份子,算是給沈蘊卿慶生。
沈蘊卿見她們熱情,又是在自己的宮中,難得熱鬧一番,也就點頭答應了。
這會兒正是下午,自從沈蘊卿回來,各宮中就沒有斷了送禮物的人。沈蘊卿讓人藉口不開生日宴會,能打發的就都打發掉了,有些實在打發不掉的,也就好生記着。
這會兒見紅醉喊自己,也懶得理她。
誰知紅醉竟然跑了過來,笑道:“是陳小姐送過來的,公主要不要看一看。”
“哦?桐文嗎?這會兒在家中不好好的準備待嫁,還惦記着我。”說着拍了拍手中的泥土,將小小的花鋤遞給身後的小宮女,自己從花叢中走了出來。
進到屋子中,早有宮女準備了淨手的水,給沈蘊卿洗乾淨,遞上潔白的棉帕子,拭乾纖手,沈蘊卿才笑道:“哪個是?”
紅醉去桌子上捧過一個小小的錦霞盒子,在沈蘊卿的面前打開,呈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副繡工精美的絲織品。
沈蘊卿不禁心中一動,伸手將盒子中的東西拿了出來,放在手中時,不僅眼睛微微的一閃,有過一絲驚訝滑過眼底。
紅醉看的奇怪,只見沈蘊卿笑了笑,將那絲織品打開,竟然發現是一副扇面。
“這個桐文,第一次心思這麼乞巧。”看着那副鯉魚戲水的扇面,瞧着那針線就知道是陳桐文自己繡的。
紅醉笑道:“也難爲了陳小姐,那樣的人跟着您老老實實的繡了幾天針線活,這會兒竟然繡出了扇面來,瞧這針線用的很是細發呢。”
沈蘊卿點頭:“是啊,也不知道廢了多少的好織錦。”
想到陳桐文的模樣,沈蘊卿到真的有點想她了,可惜,她在府中等待出嫁,這三個月是不能出府的,自然不能見到她。
不過,沈蘊卿想了想,抽個時間倒是要去看看她纔好呢。
將扇面放在盒子中,示意紅醉找個地方好好的收藏起來,紅醉知道沈蘊卿與陳桐文的這份情誼,自然很是慎重。
放在這個盒子,沈蘊卿見到有個八角玲瓏盒放在最上面,不僅好奇的問道:“那個是誰送的?看着盒子的樣式倒是新奇。”
紅醉見沈蘊卿問,擡頭見那八角玲瓏盒自己先笑了:“哦,這是剛纔方侍衛送來的,也沒有說別的話就跑了,我還在想,一個大男人會送什麼東西,回頭陳小姐送了東西來,還沒顧上看呢,公主要不要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