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大軍進入了安陽縣郡境內,離方景惟佔領的黑湖郡只剩下不到百里的路程。
整個大軍就再次安營紮寨,阻攔住了方景惟繼續擴張的勢頭。
此刻的軍帳內,沈耀鴻、沈蘊卿兩個將軍以及一些副手都在其中,聽跪在地上的探子彙報軍情。
“稟告將軍,據探方景惟在發現咱們進入安陽境內就沒有繼續前進,而是在黑湖郡中的黑湖山附近安營紮寨了下來,根據推測,這次的叛軍有十二三萬之多。”
“怎麼會有如此多的人?”
那探子接着道:“一開始的人並不是太多,但方景惟造反的縣似乎是他兵力的隱藏地點,一共有七八萬人,據查都是些大宛的遺民與當時大宛的軍隊士兵,甚至有幾個大將軍。那方景惟早有謀反的心,在前段時間,就勾結了山上的土匪、山賊等人。他一造反,那些山賊也跟着起事,燒殺搶掠無所不作,等一同彙集到黑湖郡後,就有了這些多的人手。”
聽到這裡,端坐上方的沈耀鴻點了點頭,示意探子下去。
就聽到沈耀鴻的手下,劉副將道:“怪不得這個方景惟發展的這麼快,不到十天的功夫,就佔領了整個慎南,一是這裡是他大宛國的根據地,二有那些土匪的幫助,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自然是一點連成一片啊。”
張副將接口道:“他‘奶’‘奶’的,什麼星星之火,看本爺,明天就給他都滅了,再大的火也是白瞎。”
底下的幾個副將都紛紛的點頭表示應允,必要去將他一鼓作氣的消滅掉才能平息心頭的那股子怒火。
這些副將們都是軍士出身,張口就是髒話,也在正常不過,沈蘊卿把該忽略的都忽略掉,只選取有用的來聽。
沈耀鴻的目光一直低垂着不發一言,只等到幾個副將罵的差不多了,才擺擺手道:“說說明天的進攻計劃吧。”
“既然他現在佔領着黑湖縣,明天就去攻打黑湖縣得了。”
一位副將張口就道,他們本就不把什麼方景惟放在心頭,更何況是一些烏合之衆呢。
沈耀鴻的目光從沈蘊卿的臉上滑過,沒有一絲的‘波’瀾,只是靜靜的轉了一下,接着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麼明天我們就開始正式的攻打,黑湖縣。這樣第一隊有寧熾帶領,負責攻城。”
“第二隊有劉副將帶領,作爲後援。至於其他的人等,就跟着在下,聽從命令吧。”
說完後,看了一眼沈蘊卿道:“監軍就暫時留在營地,作爲我們的後盾可好?”
這樣的佈局,論誰都能看出,是沈耀鴻要對付寧熾了。
因爲這些副將裡,除了寧熾與剛纔那個耿直的張副將,都是他自己的人,而張副將一直對皇上忠心耿耿,不會投靠他們任何的一派,沈耀鴻自然是使勁的拉攏。
輕輕的一笑,沈蘊卿點頭道:“將軍的命令不敢不遵從,但是,監軍的指責,不是留守後營的吧。”
沈耀鴻的手在袖子中攏了攏:“這個倒是真的,但是,皇妹一個‘女’流之輩,上陣殺敵的事情,自然不會,不如就留在營帳之中安全些,這可是父皇臨走時,一再‘交’代讓我保護好皇妹的人身安全。”
此話一出,除了寧熾,幾位副將都有些譁然。
“公主?”
“‘女’的?”
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沈蘊卿是‘女’兒身,本來她就在深宮之中,見到將軍的機會不多,這會兒出來一身的男兒打扮,他們都是些老粗,更不會去注意這些,只以爲是皇上身邊的清俊些的貼身‘侍’衛,作爲眼線,被安排進了軍營而已,所以一開始,都不敢對她不敬。
誰知,沈耀鴻就等她的反駁,趁機將她的身份說出來,讓大家知道一個‘女’兒家,上什麼戰場,不過是來看熱鬧罷了。
還不老老實實的待在營地之中,簡直是太不自量力了。
“哈哈,一個公主來這裡打戰?”張副將心直口快,接着哈哈大笑起來。
說完後,感覺到不對勁,似乎這個公主是皇上派來的監軍啊,這樣笑話豈不是對皇上不敬,臉上就‘露’出一絲不知道該如何收場的神情來。
但這句話說出去後,幾位副將的臉上都‘露’出了一種鄙夷的神‘色’,沈耀鴻更是不動聲‘色’的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等着看她的笑話呢。
這些都毫不例外的落進了沈蘊卿的眼中,從剛纔沈耀鴻說那句話開始,沈蘊卿早已料到會在這個地方等着自己。
只是沒有想到先發笑話她的是張副將。
不過這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張副將爲人耿直,但本身的大男子主義,對‘女’子打戰還是很瞧不起的。
只見沈蘊卿不急不惱的對着張副將微微的一笑,然後轉臉看着衆人,義正言辭的道:“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只要是嘉和國的人,就有義務來對抗方景惟的反叛,古有‘花’木蘭替父從軍,楊家‘女’人上陣殺敵,怎麼我嘉和國就不行嗎?”
張副將本來以爲這位公主會對他剛纔說的話,惱羞成怒,甚至要報告給皇上的,結果這個公主不但不惱,還對自己微笑。
後來又聽到她說這樣的話,心中對她剛纔的鄙視,就略微的減輕了一下,這時候,他就不再開口,愣愣的看着這位公主。
張副將不開口,就沒有了出頭鳥,這下沈耀鴻的戲就有點唱不下去了,無奈之下,他一個眼神飛給離他最近的劉副將。
那劉副將是他的心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低低的說道:“公主說的極是,但想那木蘭是因爲父親老邁,而楊家的‘女’人上陣殺敵,是因爲自家沒有了男人,都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這可沒有的比啊。”
果然是沈耀鴻的謀士,幾句話就將沈蘊卿給反駁了回來,甚至暗指沈蘊卿剛纔話的意思是說嘉和帝老了,嘉和國沒有了男人,要讓‘女’人上場。
沈蘊卿聽到這裡,低眸一笑,嘴角掛着一絲看不見的冷冽:“自古‘女’人上陣殺敵是迫不得已,但能取得不同凡響的成果,也是因爲‘女’人有男人沒有的那份細緻入微的觀察,和對事物本身的敏感。”
她微微的一頓,眼光中含着薄怒望向劉副將,聲音如冬日冰層下的泉水,刺骨的冷:“嘉和國國力旺盛,父皇體質康健,本公主的各位兄弟都是猛虎嘯將,豈能輪到‘女’人上陣殺敵?劉副將看來是沒有聽明白父皇的意思,本公主的用處是監軍,不用上陣殺敵,只是用自己身爲‘女’‘性’的那份觀察與耐心,幫助三皇兄處理事情而已。”
說完,輕輕的站起來道:“當然,要想幫助三皇兄,那也是要上陣看着實際的戰場情況纔可以,否則,在後營中,就不能起到。父皇派本公主來的用意了,三皇兄你說是不是啊?”
目光如冰,直‘射’到坐在上面的沈耀鴻的臉前,讓他不得不在衆目睽睽之下正視沈蘊卿的問話。
“這個,是的,父皇自然是這個意思,只是你的安危爲兄也要提前考慮,戰場‘混’‘亂’、刀劍無眼,只怕到時候出了什麼狀況,還要先保護你,豈不是有點添‘亂’了嗎?“
他這樣說必是要她自己說出什麼,自己的安危不用他負責,然後在施加其他的手段對付自己。
沈蘊卿仰頭一笑:“三皇兄這樣說,是怕方景惟讓我們‘亂’了方寸嗎?”
“何曾有過這個意思?”沈耀鴻一愣。
“那就不要擔心了,只要我們方寸不‘亂’,自然不會出什麼其他的狀況。再說本公主既然能跟着三皇兄上陣,就是有了完全的準備,還能懼怕方景惟幾個‘毛’賊嗎?”
話鏗鏘有力,自信十足。看的旁邊剛纔還有點鄙視她的張副將,心中也在悄然改變的自己的 想法,這個公主果然是有過人的地方,才讓皇帝派到前線來的。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在這裡說的大話。
“公主說的很是不錯,老夫喜歡,但是公主,你可不要上了陣就害怕的哭起來纔好。”張副將接着道。
這話雖然不好聽,但是給沈蘊卿找到了一個絕好的臺階,她很是感‘激’的看了對方一眼:“放心,必定不會讓張副將小瞧了我,到時候,張副將可也要讓本公主刮目相看纔好。”
“哈哈,好,痛快,老夫就喜歡痛快的人,你這個‘女’娃娃真的有意思,到時候看着老夫就是了。”
沈蘊卿當地抱拳,也不在乎張副將稱她爲什麼‘女’娃娃,而不是公主:“自然不會錯過。”
話說到這裡,沈耀鴻在不讓她上陣也不可能了,只得點頭表示同意。
會議結束,沈蘊卿走出了帳篷之外,只見西邊漫天的雲霄,如一朵朵的紅‘花’,在天空中用勁了力氣妖嬈的盛開着,沈蘊卿只覺得這次出來,這只是一個開始,後面還有很多的陷阱或者意想不到的事情在悄悄的等着她。
一路沿着營地信步而行,直到走到一處有着水草豐盛的地方,才緩緩的停了下來,擡頭見四周環境優美,心中的那種情懷才略略的好了一些。
撿了一處乾淨的石頭,坐下來準備休息一會,聽到身後有微微的腳步聲,轉頭看去,卻是陸承靄走了過來。
又調轉頭,望着前方那連綿起伏的山脈,聲音淡然而優雅:“你怎麼來了?”
陸承靄一直走到沈蘊卿的旁邊,也撿了一塊乾淨的石頭,坐了下來,同樣擡眸望着前方的山脈道:“紅醉說你出了營地,她要跟着,你不讓,就過來通知了我。”
“怎麼,不高興嗎?”陸承靄似乎是已經覺察到沈蘊卿那點淡淡的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