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沈蘊卿感覺到扶着母后的手輕輕的一顫,側臉望過去,只見母后那種病態的臉上越發的慘白而無力,嚇得沈蘊卿慌忙問道:“母后,怎麼了?”
“可能天氣寒冷,站的久了一些,身子感覺到有點不適。“皇后虛弱的應着,苦笑一聲,彷彿在說自己多麼的無用。
雅妃等人在一旁看到也呈現出焦急的臉色。
沈蘊卿搭指診脈,發現脈搏微弱,想是站的久了,支撐不住。沈蘊卿回頭吩咐讓人去請了張太醫,自己則讓人扶着母后,一路回到鳳梧宮中。
張太醫不一會兒就到了鳳梧宮中,與沈蘊卿打過招呼後,上前給皇后診脈。因爲是常來常往的人,也就沒有放下簾子來,張太醫坐了,低頭把脈半晌,一擡頭剛要說話的時候,突然,眼睛放出一種別樣的色彩來。
沈蘊卿看的蹊蹺,問道:“張太醫,怎麼了?”
張太醫的目光從皇后的臉上挪開,眼角快速的掃過衆人。
沈蘊卿只覺得心中一驚,揮手道:“衆人退下吧。”
早有皇后的貼身宮女,領着一羣宮人退到宮外。
沈蘊卿才張口問道:“張太醫,有話請講。”
張太醫一臉的陰沉之色,並不說話,反而站起來,將牀頭的掛着的並蒂蓮花的荷包拿了下來。指着上面的花道:“這是用的真花嗎?”
沈蘊卿鳳眸微動,見張太醫手中的荷包上展現了兩朵並蒂的蓮花,白色的花瓣與黃色的花蕾交相輝映,似乎是縮小版的真花朵。
這是蘇繡的手藝,採摘新鮮的花瓣,用最好的防腐技術處理吹平,然後在繡荷包的時候,將花瓣剪成要繡大小的樣子,然後在繡到荷包之上。
這樣上乘的工藝,只有蘇繡中的一隻,千魂繡才能做到。因爲千魂繡對繡孃的要求甚高,又頗爲神秘,所以在這幾年漸漸的衰敗下來。
這隻荷包,可是當年太后送給母后的禮物,現在宮中已經很少見了。
沈蘊卿點頭稱是。
張太醫的手輕輕的滑過那真的花瓣,然後放在鼻下嘻嘻的嗅過,才道:“這不是真的荷花。”
此言一出,讓皇后與沈蘊卿都頗爲驚訝,只聽張太醫接着道:“這雖然是真花,但這花的花瓣如並蒂蓮花的花瓣相差不多,所以沒有人能看的出來。”
“那這是什麼花呢?”
張太醫攆着鬍鬚道:“老夫也只見過一次,叫須彌之殤。”
“可有出處?”
“這花產自西域邊境,須彌湖畔。每三年開一次花,是治病救人的良藥,比天山雪蓮還要珍貴無比。”
如果說是毒藥,沈蘊卿還知道怎麼辦,可說是補藥,就讓她徹底的摸不到頭腦了。
她疑惑的望着張太醫:“補藥?用來做荷包?不會弄錯了吧?”
張太醫搖頭:“沒有弄錯。”說完,他的目光在室內掃過,從傢俱器皿到各色用品,都一一的不肯放過的檢查,到最後只咦了一聲,剛纔篤定的目光露出一絲疑惑來。
沈蘊卿看着他的動作,心中更是匪夷所思,趕忙問道:“您到底在找什麼?”
張太醫似乎沒有聽見,繼續在仔細的搜索着東西。
沈蘊卿見此也不打攪他,只靜靜的站在那裡看着這一切。
因爲她相信張太醫的醫術,畢竟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更何況是張太醫一手教會了她醫術。
只見張太醫看了半天,突然從他的目光緊緊的盯着皇后的臉龐。
這在任何時候都是不被允許的,如果被人知道,是大罪。
皇后因爲張太醫是沈蘊卿介紹的,又一手調養好了沈蘊卿的病,但見他如此,一張白白的臉也漸漸的生上慍怒之色。
“你爲什麼這樣盯着本宮看!”
皇后強撐着要坐起來,卻見張太醫伸手指着皇后耳邊的一副耳墜道:“麻煩皇后娘娘,把此物取下來,讓老夫看看。”
皇后更加的不解其意,但沈蘊卿上前笑道:“母后,拿下來讓張太醫過過眼吧,這個並蒂蓮花已經存在蹊蹺了。”
皇后將信將疑的把自己身邊的墜子解下來遞到張太醫的手中。
張太醫放在手中細細的看着,甚至放在耳畔聽了起來。
沈蘊卿被他這一系列的動作搞的暈頭轉向,目光又一次放在她見過無數次的耳墜上邊。
那是皇后經常帶的一副耳墜,呈現芙蓉花的樣式,那一根根的芙蓉蕊是用東海的芙蓉玉雕琢而成,最好看的則是花的花托,用的是東海最深處的小東珠。
人人都知道大東珠是千金難買的東西,卻不知道這種比米粒還要小一半的東珠,纔是真正的難求。
東珠是海底的珍珠,因出自東海且光澤亮麗、圓潤細滑,比平時的珍珠要大很多倍而被世人所喜歡。
但小的東珠多數是形狀不規則,顏色更是不堪,甚至連普通的珍珠都不如。
這樣小的東珠,有這樣瑩潤光澤的是上萬個東珠裡都調不出幾顆的。這對耳墜是母后的母親,也就是外祖母留給母后的東西。
據說,當時是有兩對耳墜,其中父皇的親生母親也有這麼一對耳墜,可後來隨着她的亡故,就不知所蹤了。
只剩下外祖母,也就是父皇的姨母、母后的親母親還留着一對,母后一直喜歡的緊,保留在身邊。
但不知這樣的一件東西,竟會讓張太醫這樣的感興趣。
只見他聽後,又放在鼻子間嗅了嗅道:“這不是東海的東珠。”
“怎麼可能?”皇后都情不自禁的出聲,這是曾經母親在她嫁入皇宮中時,親口對她說的,說這世上曾經有兩對這樣的稀世珍寶,可惜,隨着逝去的孝太后已經失去了一對,這世間只剩這一對了。
張太醫篤定的點頭:“這是山中畝人之淚。”
又是一個世人不曾聽說過的名字,沈蘊卿的腦海中似乎出現過這樣的名字,她試探的開口:“我記得有一本醫術雜談上說起過,在遙遠的北方,有一座山,山中有一種植物,長的似人形,每500年結一種果子,顏色白而有亮光,似珍珠一般。結完果子後,這種植物就會枯萎而亡,人們就稱那是他的眼淚。因爲這種植物叫畝人,所以又稱畝人之淚。”
“對。”張太醫讚許的看着沈蘊卿:“三公主說的對極了。但是,因爲這種畝人生長的環境積極惡劣,連鳥獸都不能到達,所以世人很少採到這種果子,只以爲是傳說罷了。這些,還是老夫有生之年第一次見到啊。”
沈蘊卿沒想到這個比東珠還要珍貴的東西,竟然被人做成了耳墜。
“張太醫,可是我想不明白,這兩者可以混淆別的物種的東西,一同出現在這裡?”沈蘊卿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張太醫道:“你不知他們的藥理,自然不知他們出現在這裡的作用。剛纔我已經說過,須彌之殤是大補的藥材,性熱無比,而這個畝人之淚雖然生活?在嚴寒之地,同樣是性熱無比。兩者,很難碰到一起,但一旦一起入藥,熱熱相溶,必會引起身體的劇烈反應,讓人當場血奔而亡。”
沈蘊卿不敢置信的望着張太醫手中的兩樣東西,彷彿就是兩種致命的毒藥,融合在了一起一般,讓人心聲畏懼。
張太醫的聲音又從遠方傳來:“這兩種藥,卻有一個不爲人知的特點,就是,須彌之殤是通過呼吸來用藥,而畝人之淚是通過耳膜而走藥的。”
此話再明顯不過:“你是說……”
“對,三公主,幸好發現的早,或者說皇后雖然常帶這對耳墜,但因爲睡覺的時候不帶,所以纔沒有兩者共同進入身體。可聞完須彌之殤的人,在過段時間用這耳墜,身體自然會越來越弱了,這隻能說有人要害皇后。”
沈蘊卿直直的聽着那兩樣差點要了母后性命的東西:“就是有人要害母后,也不能是外祖母啊!”
“不可能的。”皇后猛然的坐了起來,指着張太醫道:“你必是胡說!”
張太醫不亢不卑的站在那裡,聲音徐緩:“皇后要不相信老夫說的話,可以派人去查,有一點不對的地方,請皇后殺了老夫。”
“母后,您不要激動。這事情還沒有弄清楚,不會是外祖母的事情。難道有人知道,外祖母有這對耳墜,然後給了您這個荷包?”沈蘊卿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可是……可是……”皇后迷茫的搖頭,指着那隻荷包道:“這是你祖母給我的啊。”
張太醫聞言一愣:“這荷包掛了多久了?”
皇后想了想:“自從上次皇上來看本宮,陪着本宮開始,說起了這麼一對荷包的事情,是當時太后給皇上與本宮的。等皇上走後,本宮才讓人取了出來,你不會說是皇上吧?”
“老夫不敢。”
沈蘊卿問道:“張太醫,母后的病?”
“現在只要遠離這兩樣東西,再加以藥物的輔助,很快就會痊癒的。這個不必擔心。”
沈蘊卿還是不解:“那麼以前怎麼就沒有發現母后是因爲這兩樣所致呢?”
張太醫接着道:“這兩種東西,世間本就稀少,他們的毒性要等到患者到一定程度才能顯現出來,不過,等發現的時候,就是藥石無醫了。幸虧,今天沒有擋帷帳,否則,老夫絕對想不到這一層。”
“麻煩張太醫了,來人,帶張太醫下去開方子。”沈蘊卿高聲對外面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