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妃臉色不好的一路直奔寢殿,將手中的象牙纏枝扇狠狠的扔了出去,一下子砸到旁邊的小花架,只聽“哐當”一聲,小花架子倒了下去,連着梳妝檯上的胭脂水粉散了一地。
歡兒連忙擺手讓別的宮女都下去,勸道:“娘娘,不值得爲了那些人生氣。”
“你沒看到她們今天的樣子嗎?張婉儀挺了個肚子,那樣的趾高氣揚,特別是蕭貴妃,幾次提起孩子的事情,不就是覺得我是西齊的人,皇上不會讓我有身孕嗎?”
歡兒跪下來,替瑩妃輕輕的垂着腿:“是啊,孩子是嬪妃的根本。”
“根本?上次讓你打聽的事情,你打聽了嗎?”瑩妃的手相互的扣着,緊緊的傳遞出她內心的那份憤怒。
“打聽了,蕭貴妃這段時日則與張婉儀最好,賞的東西從胭脂水粉到吃食都有。不過自從張婉儀懷孕後,吃食都是小廚房做了。”歡兒想了想道。
上次從瑩妃得知蕭貴妃指使欽天監的人把她從瓊蘿館派到這熙瑩宮。便讓歡兒打聽着蕭貴妃平時都賞人些什麼東西。
歡兒有些猜不到瑩妃的心思,疑惑的問道:“娘娘,您打聽這個做什麼?直接告訴皇上不就好了?”
“告訴皇上?也不過是小小的懲罰她一下,離我要的結果差太多。她既然不容我,斷我的念想,我自然會讓她明白,永不翻身的道理!”瑩妃的那雙剪水瞳眸中緩緩的迸發出恨意。
歡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瑩妃思量少頃,冷笑,“既然吃食不能動心思,那就胭脂水粉吧,誰讓她張婉儀跟錯了主子,並且懷了孕還要濃妝豔抹。”
歡兒慌忙附耳過去,聽着瑩妃的吩咐,頻頻點頭。
直到看着歡兒出了大殿,瑩妃妙目中的陰狠才漸漸的退去,被一種朦朧所籠罩。
臉上的神色也漸漸的變得哀怨起來,纖細的身子整個兒深深的陷進貴妃塌中,彷彿久在深閨的怨婦,默默的思念着自己的愛人。
穿過雅賢門,還要走上一段長長的甬道,繞過天祿閣才能到沈純純的宮殿。
沈純純今天出來沒有帶轎攆,這會走得有點累,便提議道:“皇姐,不如我們穿過御花園的右角,從東南門進從西南門出去,這個時候正有綠陰,既涼快又近便。”
沈蘊卿知道那個地方,只是因爲那一帶是在御花園的邊緣沒有什麼景緻,便自來很少過去。
平時也鮮有人去那邊走動。
再說,沈蘊卿從重生後經過兩次不大不小的驚險,對那種地方總有些不放心,不免道:“那裡偏僻的很,不如我讓人去傳轎攆來?”
“哎呀,好皇姐,我每次都從那裡過來,沒有事情的。”沈純純拉着沈蘊卿:“你瞧後面跟着如此多的一羣人,又是白天,怎麼會有事情呢。”
沈純純不光帶着貼身的兩個宮女,還有一個教引嬤嬤,另有兩個小內侍。沈蘊卿自己也帶着紅醉和兩個小內侍,加在一起確有不少人,
見沈純純確實累了,沈蘊卿只得道:“好,我們從那裡走。’
從雅賢門向左拐,很快就到了御花園的東南門。
進到御花園中,雖然是陰曆七月的天氣,但還是有些熱,沈純純貪圖涼快,只管走樹林的邊緣。
沈蘊卿也跟着她,一路向前而行。
走了一會兒的功夫,突然聽到林中似乎有人在爭吵,兩個人相對一眼,沈純純沒等沈蘊卿說什麼,就拉着她跑了過去。
“你來這裡做什麼?”一個熟悉的女聲響起。
接着是低沉而更加熟悉的男聲:“請問四公主怎麼會來這裡呢?”
“笑話,本宮一個公主還要向你彙報來這裡的目的嗎?”
“在下只是來這裡巡視,沒想到不僅驚動了方侍衛,連四公主也給驚動了。”
“胡言亂語,快說你來這裡做什麼?”方景惟見有四公主在場,更加的理直氣壯:“從前面出來我就發現你鬼鬼祟祟的,一路跟着過來,果然有貓膩。”
沈純純一見兩個侍衛和一個公主正吵得不可開交,不由好奇:“你們在做什麼啊?”
沈曦洛看到沈純純眉頭頓時便皺了起來,她不用想也知道後面跟着沈蘊卿。
冤家路窄,到了哪裡都有沈蘊卿的影子,真討厭。
不過心裡再有嫌隙,面上也只能規規矩矩:“是三皇姐與五皇妹啊。”
身後兩個侍衛也馬上半跪行禮:“參加三公主,五公主。”
沈蘊卿見到這幾個人,不禁覺得好笑。
前世的兩個仇人和一個恩人竟湊到了一起,還真夠熱鬧的。
陸承靄一身侍衛勁裝,越發顯得英姿勃發。
而方景惟……
上一世的自己真是瞎了眼,纔會覺得他好看啊。
沈曦洛凝眉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皇姐,見她的目光平和而清澈,看不出任何的異樣來,心裡卻在不停的打鼓。
眼前這個叫宋靄的侍衛,她從見到第一眼的時候就覺得無比的面熟,卻怎麼也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想想上一世,似乎也沒有這樣的一個人。
只是這種莫名的熟悉感裡夾雜着一絲對他的恐懼之情,至於爲什麼,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不過既然方景惟說他是沈蘊卿的人,那,不管是不是,都要先殺之。
特別是今天這麼好的機會,豈能放過。
其實,沈曦洛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看着陸承靄面熟的原因。
因爲上一世,方景惟早在開始就贏得了皇上的喜歡,沒有到侍衛中去,連帶着她在皇宮中也根本就沒有見過這麼一個人。
後來陸承靄兵臨城下,且本人戴着遮住半邊臉的盔甲,她還來不及看清楚,便被一劍殺死了。
至於那種恐懼,不是因爲上一世死在對方手裡而產生的本能反應而已。
沈曦洛壓下心中異樣,轉而柔柔的看了一眼方景惟,恰見方景惟低垂的頭正好擡起,向這邊望來,正準備給他一個無比美麗的笑容時,卻突然發現,那視線竟擦着自己過去,直直的落在身後的沈蘊卿身上。
好,真好。
沈曦洛的笑瞬間便冷了下來,看向沈蘊卿:“三皇姐既然在,那可要主持公道。”
沈蘊卿一笑,眼角掃過自始至終站得筆直而挺拔的那個人:“四皇妹處理就好。”
不出所料的碰了個釘子,沈曦洛深深的吸一口氣,迅速轉身:“既然三皇姐說了,那就不客氣了。方侍衛,把這個人給本宮押到父皇那裡!”
“是!”方景惟一動就要上前去抓陸承靄。
陸承靄的狹眸中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精光,側身躲過伸來的手臂:“敢問,四公主爲什麼要抓在下?”
“你光天化日的跑到此地做什麼?不知道這裡是御花園嗎?”沈曦洛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一個侍衛竟敢反抗自己。
“敢問四公主,御花園有規定侍衛不能來嗎?”
沈曦洛微微的愣了一下。
御花園是有巡邏的侍衛,也沒有規定什麼人不能來,但是……
方景惟見狀,迅速的補充道:“我剛剛進來的時候,明明看到有個人影從這裡一閃而過,你還蹲在地上似乎在埋什麼東西,這裡面必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
越來越熱鬧了。
沈蘊卿不動聲色的觀察着一切,連一向多話的沈純純也不再說話。
沈曦洛沉聲:“宋侍衛,方侍衛說的對嗎?”
陸承靄冷然的眼神刮過方景惟的臉。
上次方景惟就無端挑釁過,自己不想與他多做計較罷了。
方景惟逼問:“這是我親眼所見,你還想抵賴?”
陸承靄輕輕一嗤:“我說過要抵賴嗎?”
“你不用狡辯,挖開那泥土看看,就一切都明白了。”
方景惟與陸承靄對立的站着,能明顯感到他對自己的壓迫,但是,證據可以說明一切。
“宋侍衛,讓開吧,讓本宮看看你埋了什麼。”沈曦洛示意方景惟上去挖開。
誰知,那宋靄卻身子不動,斷然拒絕:“不行!”
“讓開!”沈曦洛身子往前一步。
宋靄繼續紋絲不動:“不讓!”
“你!”
“這裡什麼都沒有。”
“本宮是公主,你敢不遵從本宮的命令?”
陸承靄沉默。
兩個人箭撥弩張的對峙着,沈蘊卿則頗有興致的旁觀,這個陸承靄到底是怎麼了?
她的眼睛落在了陸承靄的那雙鞋子上,只見那上面沒有任何的泥土,乾淨而整潔。而他腳下的土,雖然上面有被鞋子踏過的印記,但是根本就沒有因爲被翻動而鬆動的痕跡。
“好了,四皇妹,和個侍衛吵吵嚷嚷的成什麼體統?”沈蘊卿緩緩的往前走了兩步:“本宮倒有個疑問,想問問。”
“三皇姐,請講。”沈曦洛只得勉強壓下火氣。
沈蘊卿眼波流轉從他們三個人的面上掃過,最終落在了方景惟低垂的頭上:“方侍衛?”
“在。”方景惟聽到三公主喊他,急忙的應聲。
“這麼吵下去不是個辦法,本宮還沒有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你就和本宮說說當時的情況吧。如果真是這個侍衛有什麼事情隱瞞,本宮必和四皇妹一起將其上報給父皇,不容他這樣的人再待着侍衛軍中!”
方景惟見三公主和顏悅色的對着自己,甚至在最後的時候,還說要懲罰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宋靄,心裡一陣歡喜。
他照着剛纔的說辭道:“我與宋侍衛同在侍衛軍,今天一早我就發現,宋侍衛的神色不對,過了不長時間,他便自己一個人就鬼鬼祟祟的跑了出來,我跟蹤到這裡的時候,發現有個身影一閃而過。他則快速的蹲下來,不知道在忙什麼。”
“哦,是這樣啊。那四皇妹又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四公主是在路上碰到在下,看到在下神情緊張,就詢問了一下,而後一道跟了過來。”
沈蘊卿無比相信的看着方景惟:“你是好樣的,看來這個宋侍衛果然有問題,來人啊,帶他去見父皇,讓他自己和父皇說清楚。”
“是!”後面的四個小內侍,頓時站了出來。
“對了,還要留下幾個人看現場,留下誰好呢?”沈蘊卿有些爲難的看着大家。
沈曦洛自然不肯把這樣的機會拱手讓人,怕被人取走了證據,但她的身邊偏偏沒有跟着宮女,急道:“這不妥。”
“四妹妹又怎麼了?你要不放心,喊你的宮女來吧。”沈蘊卿淡淡的看着她。
沈曦洛想起,來的時候把媚人留在了外面,忙道:“媚人在外面,喊她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