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影本來脾氣有些急躁,又見這人不知好歹,早已忍耐不住:“你這個人怎麼這樣不懂規矩?”
陸承靄低頭一笑,似乎毫不介意,卻想起沈蘊卿這幾次對自己的態度,都是冷冰冰的讓人遍體生寒,還不如初次相見,在她刻意的戲弄下,讓國師與他都感到無言以對的那種歡樂好。
想那以後,自己沒有對不住的地方,更何況還有一顆熱心,想捧給她瞧,卻每每都遭到一絲不硬不軟的牴觸,連那次救她性命之時,都帶着對自己的防備,顯然是不信自己居多,心中微敢不適。
終歸是因爲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心中存了敵意。
可是,上次已經講明,他不做什麼對嘉和有害之事,她自然不用這樣對自己。但說明了,卻越發的敵視起來,更加覺得不可接受。
他畢竟是一國的王爺,有着男人特有的霸氣與不可牴觸的脾氣,當思及此處,心中不滿更深,在復擡眸子之時已然目光冷靜:“懂規矩也罷,不懂規矩也罷。公主是對我有仇嗎?總是這樣,說上一句,就含着怒,是宋某得罪了公主嗎?”
微微一愣,沈蘊卿到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的怒意到真不是針對他,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措施,或者說是一種逃避機制,讓人默默的遠離自己。
不過這樣更好,省得多費脣舌:“深仇大恨自然是沒有,不過,身份所限,還是應該回避的。”
到底還是因爲他是西齊的王爺,陸承靄心中哀嘆一聲,狹眸黯淡:“宋某知道了。只是,公主的話宋某會記得,不管是什麼樣的身份所在,宋某都不會做對嘉和有損的事情。”
一臉坦然,幾多憂鬱。看着眼前這個偉岸如山的男子,沈蘊卿莫名的產生了一種抱歉,或者,瑩妃與他真的毫不相干。
“宋侍衛多慮了。”沈蘊卿凝眉道。
兩人突然都默默無語起來,陸承靄瞧着她那樣的面容,想起蕭貴嬪的落馬,與蕭家的露出的蛛絲馬跡來,終歸提醒道:“公主要小心些,上次在下看到三皇子與蕭筱,在御花園私下見過。”
沈蘊卿心中一動,原來蕭家真是這樣的打算啊:“多謝提醒,他與蕭家的事情,終歸要放在明面上的。”
“其實,在明面到比暗地裡好些。不過,我看蕭家的意思,似乎不僅僅是想有從龍之功,只怕野心大的很。”陸承靄狹眸閃過一絲凌厲,皇帝的墜馬與邊疆的造反,可見其狼子野心:“你外公是文官,只是掌控言論,到底沒有軍隊來的厲害。”
沈蘊卿鳳眸一詫:“你爲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話出口,驚到了陸承靄,是啊,他爲什麼要和她說這麼多呢?
陸承靄驚覺自己說的太多,輕輕的一笑:“沒什麼,只是想到而已。”
“公主,那邊來人了。”紅醉在把風,回頭提醒。
沈蘊卿轉頭向那邊望去,似乎是皇后宮中商量事情結束,有人過來散步賞景了。回頭正要與陸承靄告辭,卻發現眼前還有什麼人啊,不過剩茵茵一片翠葉。
走了也好,省得讓人看見,多費口舌。扶着紫影與紅醉,再也沒有興趣盪鞦韆了。
“我們回宮吧。”
沈蘊卿的身影漸漸遠了,直到消失在小徑的勁頭,陸承靄的身影纔再次的出現。直直的看着沒有人煙的小路,有些憂傷。
他怎麼會說出那樣的話呢?
想起那時,初次見她,病怏怏的如一隻疲倦的小貓,窩在自己的懷裡,只道她是如自己那個可愛的妹妹一般,讓人欺負而不知道。
後來才發現,她只是表面柔弱,心中有着聰明與機智。這也不妨礙,她是一個小女孩,可自從那次她給自己解圍,傷了沈曦洛與方景惟開始,他發現,原來,自己是錯了。
沈蘊卿不是一隻可愛的小白兔,更不是在把她惹急了後才呲牙咧嘴咬人的兔子,她就是一隻有着各種算計與謀略的小豹子。
嚴懲了寵冠後宮的蕭貴嬪,一件雙鵰的設計了沈曦洛與方景惟,那麼下面,她又將有什麼動作等着呢?
如果,再下來有着更好的事情等着他去看,那麼,是不是說,自己一直尋找的人就會有一個着落。
突然,他的心裡特別的期待,沈蘊卿下面會怎麼對付,聯合起來的三皇子與蕭家。如果真的可以,她會是自己那個令人愉快的合作伙伴嗎?
陸承靄真的希望,她可以是,也一定要是。就算她有些時候力所不能及,不如,就幫她一把,讓她成爲自己與母后心中合適的夥伴,不好嗎?
真不知道與她合作會是什麼樣的情形,想到這裡,剛纔的陰霾情緒一掃而光,堅毅的臉上多了一層渴望。
突然,陸承靄劍眉微蹙,伸手一揚,一枚小小的玉佩閃電般的向後飛馳而去,緊接着腳步聲從身後傳來:“靄哥哥,還是這樣好的身手?”
陸承靄緩緩轉身,神色冷寂:“瑩妹妹,你可站了很久了。”
瑩妃含着笑意,眼神柔柔如春水:“其實,是更久。”
“什麼意思?”陸承靄看着瑩妃,一臉平靜。
瑩妃嘴角含笑,卻沒有那份柔情:“在剛剛你與三公主說話的時候,我就在很遠的地方看到了,不過,是怕被你發現,纔沒有走近。”
“哦,是嗎?瑩妹妹怎麼沒有待在自己的宮中?”
“這樣的美景與才子佳人,待在宮中豈不錯過了?“瑩妃的百花裙拂過地面,蓋過陸承靄的靴子。
陸承靄紋絲不動,直直的看着面容嬌豔的女子:“瑩妹妹,這是做什麼?你這樣不怕嘉和帝知道嗎?”
“知道又怎樣?我本就不喜歡他,甚至討厭他。大不了把我殺了,我才解脫呢!”瑩妃黑眸中有着千萬縷的怨恨,直視陸承靄。
“瑩妹妹既然不喜歡,我可以向安國公說明,讓你回去。”
“可以嗎?”瑩妃幽幽開口:“來了還能在回去嗎?回去還是以前的樣子嗎?我來這裡,是爲了什麼?你可知道,靄哥哥?”
“沒人逼你,瑩兒,既然感到不快樂,會有辦法回去的。”陸承靄看着這張一起曾經一起長大的臉,不知怎麼就覺得她變了,變的不復從前。
瑩妃低頭幽怨的一笑:“你想讓我快樂是嗎?靄哥哥,我來這裡,都是爲了你,你可知道?”
“瑩兒,你知道我對你從來都是兄妹之情。”陸承靄蹙眉道:“我的天下,不需要女人來打,更不需要有女人來犧牲。當初,這些話,我已經說過,你又何必這樣執迷不悟?”
“靄哥哥,是我執迷不悟了。你和我說過很多遍,可是我仍不信,只覺得你是男兒心性,不願意我去犧牲什麼。可是,剛剛就算隔的那樣的遙遠,就算我聽不到你對她說了什麼,可是,你的神色告訴我,你那個時候是多麼的快樂。”
“瑩兒。”
“讓我說,好嗎?靄哥哥,那樣的神色,你沒有對任何一個女人出現過,包括我,包括死去的六公主。你那樣疼愛六公主,都是一種哥哥對妹妹的包容。可是,你看你剛纔的表情,明明就是一種癡迷。我以爲,你一輩子不會動感情,卻迷上了一個病秧子。”瑩妃緊緊的盯着離自己咫尺的男人,怨恨而無奈。
“你想多了,她只是個公主。”
“你不顧一切的將她從水中救起,這件事,滿嘉和國都知道。她因爲你,纔將沈曦洛給關了緊閉,這件事,一打聽也都曉得。公主,又怎麼樣,就因爲是公主,才門當戶對。連上次,你懷念的那個彈琴的人,都是她。”
陸承靄愣了:“那晚彈琴的人是她?”
“你不知道嗎?這宮中除了我的琴就是她的琴最好了,那晚除了她,會有誰?靄哥哥,我只想告訴你,你可不能爲了她,把大事給忘記了。”瑩妃淒涼一笑:“這是國師囑咐過我的話,當時我還不信,現在看來,是真的了。”
陸承靄的臉露出了一絲陰沉:“慕容決還說什麼了?”
“沒了,只留了這一句,讓我看着你,省得迷了心竅。”瑩妃怔怔的望着自己從小喜歡到大的人,低低的道:“終究,你愛上了別人。”
當瑩妃的身影消失掉的時候,陸承靄默默的轉身。
他知道王真瑩一直都喜歡自己,而自己只把她當做妹妹,每次見了能避則避。
可是,就因爲自己與沈蘊卿多說了幾句話,還是招來了她的怨恨。其實,這樣的事情,在西齊也發生過。
記得那一次,他無意中與一個侍女多說了一句話,她後來就找茬將侍女給打發掉了。
不過,侍女沒有受到什麼傷害,他讓人送去了些銀兩,算是了結此事。
並在那次以後狠狠的教訓了她一頓,希望她不要在這樣的任性。再後來,他離開了,就沒有見過她。
可沒想到的是,這次給嘉和進獻的美女就是王真瑩,她是安國公的養女,身份與地位倒也正好能讓嘉和看出西齊對這次與嘉和和好的器重與注視。
畢竟這也是母后安排的事情,陸承靄不想過多的詢問。
可王真瑩的那份情,似乎沒有因爲來到嘉和而有所消失,甚至慕容決還在知情的情況下,單獨留了話給她。
現在的慕容決是敵是友還不好說,臨走倒是實實在在給他找了個很好的絆腳石。
難道,慕容決就真的怕他與沈蘊卿聯合嗎?他阻止的目的又在何處?
陸承靄使勁的攥了攥袖子中的拳頭,看來,他的外援要儘快的找到,才能解開西齊的困境。
目光從碧藍高空滑過,好看的臉龐上有着男人特有的剛毅,狹眸露出霸氣的存在,陸承靄看着一隊北雁南飛後,目光最終落在了遙遙而金碧輝煌的宮殿上。
眼前呈現出沈蘊卿嬌嫩而緊縮的眉頭,或者,只有他坐擁了天下,才能撫平那個女孩憂愁的臉龐,呈現給她自己一個歡樂的笑,就如今天鞦韆架下的她。
真心希望,這一世,她能永遠坐在鞦韆架下,歡樂無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