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影子並不散發幽幽的熒光,卻有一點一點亮晶晶的東西在移動,看去就像大量的螢火蟲在飛來飛去。
夏夜裡確實有螢火蟲,在曠野裡司空見慣。但前面那些亮晶晶的光亮又似乎跟螢火蟲有區別,更像是一隻只獸眼在光線映射下產生的反光。
這裡沒有燈光,我也沒用手電照,那些光點是自亮的。
到底是什麼東西?
最詭異的是在光點瀰漫之處還有嘈雜的說話聲,但這些聲音又很低沉,好像在很遠的地方,如果就在不遠處我應該聽得出來。
我沒有帶手電,沒法辨別那些光點是什麼。當我準備大着膽子再走近一點,腦袋撞在什麼東西上。
伸手一摸,是玻璃狀的東西。
似乎是一堵牆。但又不是平面的牆,好像是凸出的。
我張着兩手摸了一會,摸出面前是一塊大凸鏡的鏡面。
這裡怎麼會出現一塊大凸鏡呢?那些光點好像是通過凸鏡折射而來的。
凸鏡可以將實像折射出放大的虛像,難道我看到的光點都是被放大了的?
但也有一種可能性,凸鏡可以將景像聚集,也許我看到的那些東西其實是比較分散的,經過凸鏡的聚合就變得集中了。
我索性把臉貼到凸鏡的鏡面上去,把凸鏡當成一個大的放大鏡。
這一看着實嚇人。
在前面有一團黑球,背景是有點亮的天幕,這團黑球就像一個很大瓶子,裡面灌滿水養着魚。
這些魚當然不是真正的魚,只是一些影影綽綽的東西,看起來瓶子裡養得滿滿的,它們非常擁擠,時不時有一些就趴到瓶子邊緣。
我能看到的就是裡面的影影綽綽和一些貼到黑球邊緣的東西。
很難確定是什麼東西,只是一些奇形怪狀,偶爾會像獸,偶爾會像人。這使我想起小時候在溪裡捕到很多鰍,將它們養在玻璃瓶裡,這麼多鰍在瓶子裡擠來擠去,貼着玻璃瓶邊緣時就會發生一點扭曲的樣子。
真的沒法斷定那是什麼。
我突然想到,難道這是地獄裡的形態?
地獄我都去過了,似乎不是這個樣子,地獄裡的鬼靈都經過了嚴格的分配,好的就享受自由自在,壞的就被拘押看管,更壞的上刑,甚至處決。哪有這麼大量的陰物在一起擠來擠去的?
但我相信那些東西肯定是陰物無疑,非鬼即魔。
只不過它們還被束縛在一個瓶子一樣的容器裡,只在裡面擁擠,卻無法出來放縱。
可是我又覺得奇怪,爲什麼在這裡會出現一塊凸鏡,我明明是從街邊的弄堂內鑽進來的,到底我跑到哪裡來了?
正在疑惑,聽得面前砰一響,再伸手一摸,那面凸鏡已經消失。而那些嘈雜之聲也歇菜了。再看前面,分明是弄堂的出口,是另一條小街,街頭燈光很明顯。
這條小街離我們所租住的老宅區不遠了。
我剛到自家門口,就聽得咯吱吱一陣響,有一輛三輪車過來了。有人叫了我一聲。
竟然是我老爸。
我連忙問:“爸,你這麼早就出去收舊貨了?”
老爸喘着氣說不是,他還是剛從外面回家了。
“怎麼,你昨天出去,到現在纔回來?”我更驚奇了。
老爸將三輪車收拾好,我們一起進了屋。他這才告訴我,昨天黃昏他本來是想早早回家的,卻遇上了很兇險的事。他準備在西郊將收到的舊貨賣給固定收購點,可是那裡沒有人,他等來等去等到天黑,不見收購老闆一家。
正當他準備將車上的舊物拉回家,打算明天再來出售,忽然發現進城的路上有一些奇怪的影子在晃動。
他立刻悟到不是好東西,就從城外迂迴,準備從另一條路進城,誰知同樣,這條路上也有一些怪影在晃來晃去。
那些來來往往的車輛並沒有受到影響,但老爸知道有危險。他停下車藏在路邊的樹林裡窺看着。果然一會兒路上發生了車禍,好多車都撞在一起。
隨即有一些身穿黑衣的蒙面人出現,每人手裡非刀即斧,對着那些車又砍又砸。
司機和車裡的乘客嚇得紛紛跳下車逃竄。
路上簡直亂成一片。
老爸躲在樹林裡不敢動,也不敢發一聲。這樣的混亂持續了很長時間。
“你說奇怪不,後面的車一輛接一輛地開來,又一輛接一輛地被砍砸,爲什麼那些開車人看不到前面的狀況呢?”老爸說起這個情況就十分疑惑。
我問老爸,既然持續這麼長時間,那警察有沒有趕來?
老爸說他也想不通,爲什麼就沒見一輛警車開來,沒見一個警察出現呢?難道那麼多人受到攻擊,就沒有一個人報警嗎?
我又問那些蒙面人從哪裡出來的?老爸說好像從空中跳下來的。
“那你有沒有見到,有人被這些蒙面人給砍死了?”我繼續問。
老爸說沒有看到,因爲現場的人都逃得很快。
我自言自語道:“那不是太奇葩,有違常規嘛。”
老爸有點驚弓之鳥的樣子,連聲勸我道:“我看現在外面很不安全,你還是先別去學校了,暫時呆在家裡吧。”
我相信老爸一定看出點蹊蹺來,但他假裝看不出,只說遇上一次兇險,卻不肯說這是什麼現象,在這種大砍大砸的後面是什麼真相。
讓我呆在家裡肯定是不行的。我對老爸說,還是你呆在家吧,外面越來越亂,你就先別去收舊貨了。實在不行你就回鄉下去。
老爸對我一個人住在城裡根本不放心,他問我,有沒有想過,學校還會出怪事?
“還出什麼怪事?”我問道。
老爸剛想說什麼,猛地窗外閃過一道閃電,將我們的屋內照得亮如白晝。
緊接着就是轟隆隆一聲,震天巨響。
我都感覺腳底一麻,好像有股強大的電流在地面上鋪開,迅速地閃過。而雷聲震得老舊門窗都像要裂開。
“啊,是霹靂!”老爸連忙跑到窗前,朝外搜視。
我也站到窗前張望,外面已經一片黑,城市的燈光好像全部熄滅了。
但天上並沒有下雨。天幕上依然閃爍着密密的星光。
再看西南方向的天際,那塊雞蛋狀橫臥的陰去依然如故,周圍鑲着一圈幽幽的熒光。
“是旱天雷。”老爸自言自語。然後問我,知不知道這道霹靂打在什麼地方了?
我搖頭說不清楚,霹靂打下來時我們在屋內,只看到窗外閃亮,並沒有看到閃電落在哪個方向了。
老爸說,這道霹靂一定打在我們學校裡了。
我不相信,問老爸是怎麼知道的?老爸反問我,上次學院操場上不是有過一次了?
“難道上次那個坑是霹靂打出來的?”我驚問道。
“你在那天前夜裡不是看到閃電,聽到霹靂聲了嗎?”
這倒確實,上次我在夜裡就是被大閃電閃醒,然後聽到了震天動地的一聲雷響,結果第二天上學就得知學院操場上無緣無故多了一個大坑。
那個大坑既非人工所挖,難道是霹靂打出來的?
老爸也沒有多作解釋,勸我天亮後不要去上學了,可能學院裡也會發生一些雜亂的事,對我有可能不利。
其實我還沒有跟老爸說,我在學校就受到了束教授的算計,他居然跟蘇子初兄妹和韓舟相勾結,把我誘到學院的後園企圖殺死我,幸虧穆桂英在暗中保護我,差譴天鵝把我拖到了一個地廳,逃過了這一劫。
如果老爸知道這一危險情節,一定更不放我去學校。
天很快就亮了。老爸叫我在家睡覺。儘管我一夜未睡,但我想證實那道霹靂是否真的打在學院了。待老爸睡下後,我就悄悄出了門。
我到了學院,只見學院裡人心惶惶,各個系的學生都不在教室,有的呆在寢室,有的在校區裡閒逛,到處是交頭接耳的情景。
我瞧見本班的另幾位同學,他們告訴我,教室樓遭了雷擊,我們的教室被劈掉了一個角。
啊,這麼說那道霹靂不僅真的打到了我們學院裡,還打着了我所在班級的教室?
我連忙跑去親自觀看,果然同學說的沒錯,教學樓是五層,我們的教室正好在頂層,排列在最中間。現在從下望上去,中間屬於我們那個教室,屋頂已經塌落。
整幢樓之間因此形成一個“凹”字形。兩邊的樓頂好好的,只有我們教室的屋頂消失了。
在樓的下面操場上,碎屑落了一地,就像經歷了一場爆炸。
但奇怪的是,操場上並沒有人,我們班的同學都三三兩兩跑開去,在校園裡遊蕩,但好像沒有人關注這個現場。而其他教室裡都是滿滿的,學生坐課堂,老師在上課。連左右隔壁的課堂也如此,對其他班的人來說,好像我們教室的那付慘狀不值一提,他們視而不見。
我站在五層走廊上,檢查那些廢墟,突然間,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只見那些廢墟在樓板上形成了兩個大大的字:警告!
警告?
警告誰?
誰在警告?
警告什麼?
霹靂來自天空,但我知道天空不等於天庭,其實天庭離打雷下雨的地方遠着呢,像這種霹靂來自雷雨雲,連客機都要超過它的高度。
已經有兩道霹靂打在我們學院,第一道是撞出一個大坑,第二道打破我們教室的屋頂。
結合我的所遇,難道兩道霹靂是專門衝着我來的?
如果是專門針對我的,不必要影響我們學院吧,爲什麼要在我們學院裡搞出那麼大的動靜,附帶損壞了學院的公共財物。
也許這跟蘇子初他們有關,是他們故意招引來的?那樣的話也是跟我有關吧,是他們故意用這種方式在震懾我?
反正警告兩個字似乎與我脫不了干係。
可我正站在走廊上對着廢墟發呆,卻沒料到下面發生了變化。
只聽有人高喊着:“黎小睦,你乾的好事,你必須對這件事負責!”
我扭頭朝下看,操場上已經聚集了很多人。
奇怪,剛纔這裡沒有什麼人,偶爾走過一個也是腳步匆匆,屬於過路的。可是此刻下面卻聚着幾百人了,不僅我們班的同學來了,連其他系的人也來了,因爲我們系都在上課,下面的人除了我們自己班,只可能是別的系。
而下面的人這麼一喊,頓時整幢樓似乎被驚動了,首先是左右兩個教室的門譁開了,正在聽課的其他班的同學亂紛紛地涌上走廊。
走廊裡頓時站滿了人,他們一個個眼神怪怪地望着我,都一聲不吭。
我感覺自己處在無數雙目光的聚焦之下,像放在聚光燈下烤着一樣全身不自在了。
是什麼人喊的那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