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腳嶺的名稱有兩個意思,首先它是一處山地,其中的最高峰矗立着,下面託開四個坡,從空中望下去很像一隻伸直的鴨腳。其實它也是一片山區的名稱,是鴨腳嶺地區。
在爍鎏城北邊,中間隔了幾十裡的平原,再往北就是更原始的山區了。鴨腳嶺地區就在莽莽大山中。
我們是第二天上午才趕到鴨腳嶺地區。
下車的地方就是鴨腳鎮,比縣城小一些,比一般的集鎮又大一些,我覺得可稱它是一個副縣級的鎮子,處在城市和鎮子之間。
鴨腳鎮的基礎設施還是不錯,可惜一到這裡就感受到異常的氣息。
天空有一塊陰雲,就像一頂巨大的草帽浮在鎮子上空,擋住陽光,使鎮子在這炎炎夏季裡卻顯得寒氣陣陣。
我是內穿汗衫外罩一件長袖襯衫,張嘉瑜則也是長袖襯衫加牛仔褲,我們下車就感到一陣冷,每個人都打了幾個噴嚏。
“媽呀,這是什麼地方,怎麼那麼冷呢?”張嘉瑜驚異地說,“不像是涼爽,而是陰冷啊。”
我指了指空中的陰雲,沒有說話。
她點點頭。也不再發牢騷。
我們現在很警惕,總感覺這座鎮子披着怪異的色彩,籠罩着異常的氣息。街頭的人來來去去,每個人的臉都緊繃繃,沒有一點笑意。很多商店已經關門,開門營業的也似乎生意清淡。街頭的汽車很少,只有摩托車和自行車。走在街上的我們感到寂靜得古怪,好像掉一根針在地上都聽得見聲音。
我決定找個人問個訊。
正好十字路口站着一名交警,由於車輛稀少,他並沒有什麼事,靠在崗亭上抽菸。
我問他,鴨腳嶺在鎮外哪個方向?
交警看了看我們問:“你們不是本鎮的吧?”
我說我們是從鄰市過來的。
“你們要去鴨腳嶺幹什麼?”交警問道。
我說是來旅遊的,聽說鴨腳嶺很有名氣,來探一探它的風姿。
交警搖搖頭,低聲勸道:“兩位騷年,你們還是不要當驢友了,要玩探險到別處去,千萬不要對鴨腳嶺感興趣。”
張嘉瑜問:“大哥爲什麼這麼說?”
交警說:“我是公職人員,也不能說那些陰陽怪氣的事情,不過那裡真的很危險,我負責任地勸你們,千萬不要去那裡,後果很不好預測的。”
他越這樣說,我覺得那個地方越有名堂,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
不過交警是不可能講得那麼多。我和張嘉瑜決定再換一個問問。
這次我們選定了一個街頭賣柿餅的老頭,他挑着一擔柿餅坐在街邊,等待着顧客問津。但其實生意很清淡。
本來這是主街道,應該車水馬龍,但現在這條街就如同被廢棄一樣冷清。所以也沒有城管來干涉老頭的“佔道經營”。
我們先買了兩斤柿餅。再向老頭打聽有關鴨腳嶺的情況。
老頭一聽我們問鴨腳嶺,嘆息一聲說:“本來那是個好地方,我們縣裡也準備搞開發,弄個旅遊度假區,可是這一段日子出了怪了。”
我問出了什麼怪?
老頭指指西北方向說:“那兒不知什麼人擺了個擂臺,引得鎮裡的後生仔都去打擂,結果呢,每次跳上擂臺的都沒有好結果。”
張嘉瑜問:“什麼叫沒有好結果?”
老頭很乾脆:“當然是給打死了。”
“啊?”我們都吃了一驚。
“是誰擺的擂臺?”張嘉瑜問。“鎮裡的警察就不去管嗎?”
“怪就怪在這裡呀,沒人知道這個擂臺是什麼人擺下的,鎮裡出動警察去想管一管,也找不着哪個人,問誰都不清楚。但後生們又都很喜歡去打,今天去兩個,明天去三個,結果都有人丟了性命。”
我們都倒吸一口冷氣。
張嘉瑜輕聲嘀咕:“真是怪事,連誰擺的擂也不知道,那誰跟誰打呀?總有擂主吧?”
老頭介紹說,擂臺旁邊一棵樹上掛有一個袋子,是透明塑料袋,裡面裝滿了金子,如果誰打贏一輪,袋子裡就會落下一根金條。任何一個小夥子只要跳上臺,就會從另一邊跳上另一個來,當然是不認識的,兩個人開打,誰把誰打倒就得到金條。
而這種打倒,通常會將對方打死。
我忙問道:“大爺,你能給我們找一個去打過擂的小夥子嗎?我會給你勞務費的。”
大爺隨手一指:“看,那個小夥子就是。他去打過擂。”
只見街對面有一個地攤,擺的是各種小物件,男襪女褲,手錶電池,舊手機舊筆記本電腦,反正就是個小雜貨攤。攤主是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夥,正靠着街邊的一個落地電箱打盹。
我們連忙跑過去,叫醒小夥子。
我問道:“帥哥,聽說鴨腳嶺下襬着什麼擂臺,你去打過?”
小夥子睡眼惺忪地,聽了我的問,一下子坐直了,變得警惕起來。“你是誰,爲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我說我們是外市的,聽說這裡有個古怪的擂臺,所以來看看真假。剛纔那位老伯說你去打過擂臺,請你介紹一下是什麼樣子?
小夥子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連連擺着手說:“你們還是別去了,那是個鬼擺臺,你們看都別去看。”
張嘉瑜驚問:“什麼是鬼擂臺?”
“就是魔鬼擺的擂臺,如果有人上去打,必定要出人命,最終會有一個被打死的。”
我問道:“你上去打過,遇上的擂主是怎樣一個人?”
小夥子說了一段奇事。他是跟三個同學一起去的,三個同學都不會武功,無非是去看個熱鬧。但到了那裡,他的一個同學就跳上擂臺去,而另一個同學則從另一側也跳上去,這樣擂臺上就是他們兩個在打,打了幾圈後其中一個就把另一個打敗了。
這兩個同學打完後,小夥子自己也跳上擂臺,剩下另一個同學也從另一邊上擂,他們倆就開打了。
打來打去,最後那位同學就跌下擂臺去了。
小夥子說:“當時我也不覺得有什麼了不得,還認爲自己打贏了,有一塊金條從袋子裡落下掉在我腳邊。我拿着金條就高高興興回來了。直到第二天早上從夢中醒過來,才知道是闖了大禍,我以爲真是做夢,到同學家一問,才知道同學的父母正抱着他的屍體在哭呢……”
“還有這樣的事?”張嘉瑜問道,“那個同學的父母,他們知道兒子是被你打死的嗎?”
小夥子說他們不知道,根本就搞不清。因爲那個同學是自己回家的,到家沒說一句話就倒下了。而他的另兩個同學也是這種情況,那個打贏的去探望那個打輸的,結果發現打輸那個回到家就死掉了。
“那他們報案嗎?警察有沒有查到你頭上來?”
“他們不報案,我倒是自己去投案,但根本沒人相信的。”
小夥子說後來這樣的事多了,鎮上的人才相信鴨腳嶺下襬着一個鬼擂臺。
凡是有年輕小夥的人家,都努力看住自己的孩子,不讓他往鴨腳嶺去。但鬼擂臺的傳聞反而強烈地吸引着很多人,所以即使知道有可能被打死,還是有不少小青年跑去擂臺邊一試身手。
張嘉瑜問:“你們沒有武功,爲什麼還要上臺打來打去?”
“我也不明白爲什麼要打,”小夥子說,“到了那裡,人就不由自己作主似的,只感覺很亢奮,而且好像自己有着一身武功,上臺打擂非常刺激。”
張嘉瑜還要再問,我用眼神制止了她。
我們離開小夥子。張嘉瑜問我現在怎麼辦?
“鴨腳嶺既然出現了鬼擺臺,那麼這是不是怪事的一個場景呢?”我分析道,“也許鴨腳嶺就好像爍鎏城外的西山,是陰靈集中的地方,擺擂臺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體現吧。”
“如果真是陰靈,爲什麼要擺這種擂臺呢?”張嘉瑜不解。
“我估計是它們搞的一場相互殘殺,用一袋金條作誘餌,誘使鎮上的青少年到擂臺打擂,每兩個打一場必定傷掉一個,這樣打下去,鎮上的青壯會越來越少。”
“然後陰靈可以大膽地出來作祟吧?”
“是的,陰靈沒有特別修煉,其實是怕人的,最怕年輕男人,因爲年輕男人血氣旺,陽氣足,它們的陰氣碰不過,只好採取這種陰險的辦法,讓人類的男年輕自相殘殺,這樣慢慢整座鎮上的只剩下老弱殘衰,到時它們就可以在鎮上隨意出沒,爲所欲爲了。”
“我靠,如果真是這樣,那這些陰靈太囂張了。”
我毅然一揮手說:“走,我們去看看現場。”
張嘉瑜不免有些顧慮,說道:“如果是陰靈的擂臺,那我們一定要謹慎,畢竟我們是來尋找牟葵的下落,不要跟當地的陰靈有什麼衝突。”
我說道:“我們就是爲了尋找牟葵,纔要去鴨腳嶺看看。因爲那裡是這一帶的怪異之處,也許你哥哥帶着牟葵就在那裡。”
一聽這話張嘉瑜就害怕了,“難道我哥哥跟這裡的陰靈都有聯絡?不會吧?”
最後我們還是決定前去看看。
鴨腳嶺在鎮子西北方。我們順着一條蜿蜒小道走着。剛走上一座小山包,後面快速地來了四個小夥子,超過我們在前面匆匆走。
他們一邊走一邊在興奮地討論着什麼。不時提到打擂,打贏,金條這幾個字眼。
張嘉瑜指着他們的背影對我說:“看樣子他們就是去打擂的。”
“對,我們跟緊他們,現場看看他們怎麼打。”
我們也甩開腳步緊緊跟。可是這四個小夥子走得飛快,我倒可以輕鬆跟上,但張嘉瑜正常的步子就跟不上。我也只能陪着她以普通的步伐向前走。
等我們轉過一道山脊,前面出現一塊平坦的谷地。
谷地中央確實有一個臺子。
這個臺子既不是木架子搭建,也不是石料人工砌成,更像是一座小山丘被削去了峰尖,一個橢圓形的臺子高出平地四五米。
我們站在東面的山脊上望下去,吃驚地發現臺子下面竟圍滿了人。
這些觀衆是哪裡來的呢?難道都是鴨腳鎮上的鎮民,還是附近一帶各個山村的村民?
可這個擂臺究竟是什麼性質?官方當然不可能組織的,是民間自行開展的嗎?民間就算設擂也屬於體育競技項目,無非表演爲主,即使有比賽也是點到爲止,而不是傷筋動骨,甚至打死人。
倒有點外國傳說中的黑拳市場。
張嘉瑜問我,是不是下去看看?
我想了想,叫張嘉瑜留在這裡,我一個人下去。
張嘉瑜明白了:“你是怕我跟你一起去,到時是我們兩個在臺上打起來?”
“對,有這種可能性。”
“不會吧,我們倆難道會像那些本鎮青年,連這點控制力也沒有嗎?”
我勸道:“估計那個擂臺有魔力,就是讓人搞自相殘殺的,我們還是小心爲妙,我先去看一下,如果沒什麼危險再來叫你。”
張嘉瑜又有另一層擔心:“如果你一個人去,萬一有人誘你打擂怎麼辦?”
“看情況,我會小心的,決不會輕易跳上去。”
然後我一個人向山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