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也就是原來的皇后是見過秦雋的,但時隔多年,秦雋滿身的氣勢,積威甚重,早已不是原來人微言輕的守城小校尉了。
井恪說是尊小皇帝爲主,這也只是嘴皮子上說說,小皇帝和太后在洛陽,不過是地位尊貴點的人質罷了,井恪請秦雋來支援的事沒有跟太后和小皇帝說過。
太后雖然驚訝眼前鎧甲將軍的氣勢,見井麒都站在他身後,爲他是命的樣子,心中雖然好奇,卻沒敢表露出來。
衆人眼神瞟向了帷幔,只見帷幔一陣窸窸窣窣的抖動,一個穿着玄色龍袍的少年戰戰兢兢的探出了頭,打量了衆人一圈,待看到井麒後,才鬆了口氣,從帷幔後走了出來。
茜茜瞧他那慫樣,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小皇帝看了眼茜茜,神色不渝。
“井愛卿,你怎麼纔來!”小皇帝嘟囔着抱怨。
秦雋居高臨下的看着小皇帝,十六歲的少年瘦的像個竹竿,面相陰鬱,瑟瑟發抖,就像一隻被嚇壞了的雞崽子。
“這位大人是?”小皇帝看向了秦雋。
秦雋拱拱手,漫不經心的行了個禮,笑道:“微臣秦雋救駕來遲,讓皇上受驚了!”
小皇帝嚇了一跳,原本青白陰鬱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叫道:“秦雋?你是秦雋?!”
茜茜皺眉,說道:“怎麼,陛下對我父親有什麼不滿?”
“不,不!”小皇帝連忙叫道,又看了眼茜茜,換了一副欣喜的表情,“朕只是太高興了,沒想到秦大人會來給朕解圍,待殺了周賊,朕封秦大人爲萬戶侯..”
太后趕忙拉了拉小皇帝的衣襟,低聲說道:“陛下,還沒跟秦大人道謝呢!”
萬戶侯?人家秦雋如今稀罕嗎?
等秦雋殺了周賊,能饒他們兩人不死就夠仁慈了!
“虧得母后提醒,朕險些忘了此事。”小皇帝連忙說道,長身一揖,“多謝秦大人了!”
秦雋隨意的擺擺手,“陛下切莫如此,都是微臣分內之事。”
面對這麼一個皇帝,他實在沒辦法尊敬起來。況且小皇帝的父親還曾經把他當棄子犧牲過,秦雋沒借機爲難小皇帝已經是看在小皇帝還是個孩子的份上了。
井麒看秦雋沒有和小皇帝說話的意思,便說道:“想必這幾日太后和皇上擔驚受怕了,如今大局已定,周賊敗走,我等就不打擾太后和皇上休息了。”
小皇帝連忙上前兩步,頗有些恭敬的說道:“秦愛卿和井愛卿辛苦了,慢走。”
秦雋已經轉過了身,看出來送客的小皇帝,說道:“陛下,更深露重,請回去吧。”
等幾人走後,小皇帝原本喜悅的笑臉立刻陰沉了下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惡狠狠的捶了下地面,罵道:“一個兩個,都是亂臣賊子!都在覬覦祖宗給朕留下的江山!都不得好死!”
太后嚇的跳了起來,捂住小皇帝的嘴,叫道:“你不要命了!小心隔牆有耳!”
小皇帝哭了起來,“母后,朕這個皇帝當的也太憋屈了!朕的舅父什麼時候能回來啊?”
“姜大人怕是再也回不來了!”太后難過的說道,這世上真心支持他們母子的人只怕只有姜澤一個人,可惜姜澤被周隆抓走了,還不知道有沒有再見面的那天。
“朕要被這些逆賊佞臣們欺負死了!”小皇帝委屈的說道,“他們從沒把朕當皇帝看待過,剛纔那個秦雋,都沒有正眼瞧過朕!”
太后想了想,說道:“陛下,既然秦雋來了,哀家得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小皇帝問道。
“有關你的身世..原本這事是皇家辛秘,哀家準備爛肚子裡一輩子的,說出來實在是駭人聽聞,便是姜大人都沒有跟您提起過。”太后遲疑的說道。
小皇帝嚇了一跳,連忙說道:“到底是什麼事,你快說!”
“你的身世說起來跟秦夫人有莫大的關係。”太后嘆了口氣,“你也知道,哀家不是你的生母,你的生母是姜太妃,姜太妃自小就有心疾,懷了你之後,情況十分危急,尋遍了名醫也沒人擔保能保得住你。最後姜老夫人也就是你的外祖母舉薦了秦夫人,說她能剖腹取子,保母子平安。”
小皇帝牙齒都打顫了起來,從心底泛着涼氣,“剖腹取子?我是秦夫人從我母妃肚子裡剖出來的?”
太后看小皇帝那副膽小的模樣,嘆了口氣,點點頭,寬慰道:“那秦夫人確實有幾分本事的,你和姜太妃都平安,姜太妃雖然沒看到你長大成人,但她是心疾發作離世的,和剖腹取子一事無關。”
“那秦雋原本不過是個守城校尉,因爲此事,你父皇感激他和秦夫人,提拔他當了遼東太守,他才從此發家的。”太后又說道。
小皇帝眼睛瞪直了,說道:“朕竟然不知道有這等辛秘之事,還以爲當初秦雋是走運入了父皇的眼,才提拔他的。”又咬牙切齒的說道:“不管如何,那秦雋都是忘恩負義的奸佞小人,當初不是父皇提拔了他,他哪有今日!現在他得了勢,全然不把朕放在眼裡,無恥!”
太后看小皇帝氣的發抖,猶豫着說道:“當年的事並不那麼簡單..那時井丞相和幾個大臣把持朝綱,你父皇爲了鬥倒他們,曾幾次把秦雋當擋箭牌,若不是秦夫人奮力相救,秦雋怕是早不在人世,也是他命大。”
“母后這話說的錯了!”小皇帝不悅的說道,“君爲臣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乃是忠義。便是父皇有利用秦雋的地方,那也是應該的,是他爲人臣子的本分!他能爲父皇盡忠,是他的榮耀!他既然是父皇和朕的臣子,就不該有什麼怨恨!”
太后嘆了口氣,皇上年輕不懂事,自幼喪父,缺人教導,又多災多難,養成了怯懦偏激的性格,這種自大自傲的話他也就只敢在自己面前叫囂,在外人面前他是絕不敢多說一個字的。
倘若皇上是個強大的君王,秦雋被推出去當替死鬼,肯定不敢置喙,但現在皇上不過空有一個皇帝的名頭,苟且偷生罷了,誰服他?當年先皇還在世的時候,就已經制約不了秦雋了,何況現在。
太后心疼的抹起了眼淚,皇上再失勢,也是先皇的獨子,皇室僅剩的尊貴血脈,現在她和皇上落得一個被守門校尉輕視的地步,實在是太淒涼了。
皇上的口氣如此凌厲驕橫,不過是想維持自己那點可憐的尊嚴罷了。
“母后您說,秦雋是靠他夫人才發家的,又被他夫人救了一次?”小皇帝像是想到了什麼,連忙問道。
“是啊。”太后點點頭,“聽說秦雋和他夫人極是恩愛,我們來洛陽之前,秦雋已經是聊州太守,統領山東,獨霸一方,但他後院裡只有他夫人一個女子,所有的子女都是秦夫人所出。這些年咱們在洛陽,什麼消息都瞞着咱們,也不知道秦雋有沒有納妾。”
太后心裡頭是羨慕秦夫人的,就算她地位尊貴,也不過是個名頭好聽點的寡婦。哪像陳未秋,兒女雙全不說,丈夫那麼出色還對她那麼的寵愛。
天下有幾個女子不羨慕她?
“那今天跟秦雋來的那個女孩,應該是秦夫人的女兒了?”小皇帝問道。
太后心裡一驚,問道:“你想幹什麼?”
小皇帝笑了笑,黎明黛色的光線下,笑容愈發的陰沉,“朕都十六了,早該大婚了。”
帝王家都成親早,倘若不是周隆篡位,他十四歲那年就該大婚了,可惜現在他只是一個寄人籬下的光桿皇帝,井恪沒有提過讓他成親的事,自然沒人敢幫他張羅。
“你想娶秦家姑娘?”太后立刻搖頭,“秦雋連打仗都把女兒帶在身邊,可見是極寵愛秦家姑娘的,只怕未必會願意把女兒嫁給你。”
“朕就是看中了秦雋疼愛他女兒,只要朕能娶到她,不怕秦雋不幫着朕。這事不試試怎麼知道?”小皇帝自信滿滿,“朕是皇上,佔了天下正統之道,只要秦雋一天是朕的臣子,他就得一天聽朕的話,他女兒嫁給朕,就是皇后。普天之下,還有比嫁給朕更體面榮耀的嗎?”
“他們想讓朕斷子絕孫,朕偏不能如了他們的意!”小皇帝惱恨的說道,“朕還要娶一個勢大的皇后,奪回祖宗的基業!”
井恪要是真心奉他爲主,怎麼會不給他張羅婚事,就算不願意把親生女兒嫁給他,也該給他安排一個出身世家,教養良好的姑娘當皇后。
不過是個戴着僞善面具的賊子罷了!
“等朕殺回京城,一定要砍了井家人的頭,讓他們去陰曹地府跟賊相作伴!”小皇帝面容扭曲,想起以後的事,整個人都激動的顫抖起來了。
太后喃喃道:“陛下,秦雋可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會聽你的話的!”
小皇帝拍了拍太后的手,說道:“朕當然不會蠢到直接跟秦雋提親,母后放心,朕自有主張,得讓秦家姑娘心甘情願的嫁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