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瑤好容易平復了心情,握着我的手問道:“雖說如此,可我心裡還是有好多疑問,太后……她這麼做,到底是爲了什麼?還有……關於爹孃的死,姐姐她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我想,‘蘇羽歌’所知道的全都是太后告訴她的,可那並不是事實,只是如今她完全不相信任何人,我曾告訴過她,可在她眼裡,我纔是那個罪魁禍首,她豈會信我的話?
“太后的野心昭然若揭,不用我說你也該看的一清二楚,至於……至於她……”我擡眼看向蘇雲瑤,緩緩道,“她已消失了一年多,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她在哪兒,在做什麼,我們全然不知,如今在這緊要關頭她卻突然出現了,委實叫人好奇。我只怕她被太后利用,到時……還不知會怎樣?”
只是如今她的性命與我綁在了一起,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死……只這話我卻不能透漏給蘇雲瑤,一則不想叫她擔心,二則若她這些都是裝出來的,那我豈不是又上了當,眼下,我可不能冒一丁點的危險。
“雲瑤,這些事情你暫且不用管,如今你既然從宮中出來了,就不必再回去,等到陛下攻入皇城,一切都會安定下來的。”見蘇雲瑤有些茫然,我便趁勢說道。
她卻咬着脣,面色爲難的看向我,“可是……”
“可是什麼?”我眉心一皺,眼眸一擡,“難道你還想回去?”
我疑心她也正常,畢竟現在是緊要關頭,我馬虎不得。況且,說到底,那‘蘇羽歌’纔是她的正經姐姐,我又算什麼?即便‘蘇羽歌’待她不好,可她畢竟也非小時候的蘇雲瑤,自打在靈犀寺帶髮修行後,一切早已看開,說不定她現在也不再嫉恨‘蘇羽歌’了也未可知。再者,回想過去發生的事,我到底和蘇家敗落有着脫不開的關係,她若反咬我一口也在情理之中。
故此,我只有將她穩住,纔可考慮接下來的事,所以,如果可以,我不能放她回去,不管她說的這些是真是假,只有掌控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才能防止她暗地裡對我使壞。
“我雖難以理解,可我心裡是很清楚的,如今蘇家已經沒了,爹、娘還有大娘都已經不在,我身邊也唯有哥哥和你了。太后於我,本就沒有那般親厚,更何況一向看低我的姐姐突然就出現在我面前,我心裡亂的很,才勉強答應了他們,可是這一路上我想起從前點滴,想起姐姐你爲我做的事,我終究還是覺得不妥,故此纔將這些事情一字不落的都告知給你。”她說着,無奈一笑道,“原也是我太笨,姐姐你哪裡會不知呢?可我的念想,唯有姐姐你知道,我並不是那等趁人之危的人,怎會來傷害姐姐你呢?”
我抿了抿脣,輕拍了拍她的手,點頭道:“我知道,我信你,所以我不能讓你受到傷害,太后的手段太過狠烈,你若再次落入她手中,必然不會好過,所以倒不如就在這等着,我會親自前去告訴哥哥,好讓他放心下來。”
“姐姐的一片心意,雲瑤都記在心上了。只是,哥哥可知道皇宮裡,還有一個姐姐嗎?關於姐姐你的身份,哥哥又知道多少?”
她的問話說中了我的心事,我本想着待得救出了她再告知哥哥我的身份,如今看來是瞞不住了,倘或哥哥看到城中的人,必然會十分驚訝,到時若中了計,反倒會壞了安景涼的好事。
思及此,我便應道:“我正打算去找哥哥,沒想到你來了,倒是將此事忘了。如今你我既已說清,你就先在這等着,我讓香雪陪着你,我自己親自去趟營地,將你已平安之事告知哥哥。再者,我的身份,我自不會瞞着,哥哥知道了作何決定,都在他自己,我不會逼迫他任何,於你,也是一樣。”
其實我根本不能肯定哥哥知道之後會是什麼樣的反應,不過自從夢中知道了我和‘蘇羽歌’之間的牽連,我自也不會讓‘蘇羽歌’死的,所以,不管哥哥是接受我還是不接
受我,都沒有關係,因爲他要求的只有一點,就是保蘇雲瑤和‘蘇羽歌’平安,而這,也是我的要求。
思及此,便是起了身,喚了香雪,然蘇雲瑤卻拉了我的手,道:“姐姐,我不能留在這!”
我一愣,轉而對向她,“爲什麼?你果真要回去?你還回去做什麼?不是自尋死路嗎?”
“我……”蘇雲瑤咬着脣,遲遲疑疑的說不出來。
“蘇二小姐難道還要回去告密嗎?”身後的香巧冷着臉,淡漠的質問道。
蘇雲瑤忙擡了臉,擺手道:“不……不是……”
“那你爲何要回去?”我接過話題,復又問道。
“我必須要回去……姐姐,你就別問了,總之,我不會害你的。”蘇雲瑤低着眉,搖頭道。
我擰着眉頭看着她,一時也看不穿她這是演戲還是真的,只是我甚不明白,她何以還要入虎穴呢?或許只有一個理由可以解釋,那就是,她根本就不信我,所以才急着要回去。
“蘇二小姐,你怎麼……”香巧跨前一步,帶着些許怒意道。
“香巧……”我及時喊住了她,爾後看向蘇雲瑤,抿嘴一笑,扶了她的肩膀道,“雲瑤,我說過我相信你,好,我不問你原因,你若執意要回去,我就放你回去,只是有句話我也要提前告訴你,此番你回去,倘或遭遇危險,興許我就沒有能力再保護你了,所以,一切都要靠你自己。我會告訴陛下和哥哥他們,在攻城之時趁勢將你救下,只你也要努力等到他們來救你纔可,明白嗎?”
“姑娘……”香巧急着拉住我,我只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必着急。
蘇雲瑤含淚點頭道:“也請姐姐相信我,即便你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可我仍舊當你是我的親姐姐,倘或……倘或將來,我無緣再同姐姐續姐妹之情,還望來世能再續前緣。”
“胡說什麼,來日方纔,待得城中安定下來,我們還可以仍舊生活在一起,這一輩子,我只當你是我的親妹妹,所以,再不要胡思亂想了。”替她拭了拭淚,心中無端的生出一絲酸澀來。
她苦笑着點了頭,爾後整了整衣服,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只盼……還能見到姐姐吧。”
說罷,不等我回話,便轉身往外去。
“我送你走吧。”
她伸手拉開門,立在門口,背對着我,苦笑着應道:“不必了,姐姐保重。”
日光自外頭投來,帶着幾分昏黃的暗沉感,我只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卻說不上來,只能眼睜睜的目送着她離開,直至再也看不見,我纔回過神來,忙擡步上前,追至屋門外頭,然四下看去,卻終究沒有找到她的身影。
“姑娘,你果真信了她嗎?”香雪香巧滿腹疑惑。
我遙望着空空蕩蕩的長廊,忽然一陣風吹過,驚起一片寒慄。
“是啊姑娘,她信誓旦旦說了那麼多,若果真不爲太后做事,那她何以還要以身犯險回去呢?這不是很奇怪嗎?”香巧上前一步,替我擋了擋風,爾後問道。
我潛意識裡是要相信她的,只是,香巧問的也對,她爲何還要回去呢?
“罷了,此事先放了放,咱們還是先去營地吧!”晃了晃腦袋,收緊了些外衫,吩咐了香雪香巧。
她們亦只好閉了嘴,只點頭與我一道匆匆離了別院。
這是我被救回來後第一次踏出這別院,感受着外圍不一樣的空氣,我的心情已沒了方纔的緊張和急切,在香雪和香巧的帶領之下,大約半個多時辰後,終於到達了安景涼臨時在城外駐紮的營地。
此時已近黃昏,雨後天際尤其的放空,彩霞如一團烈火一般聚在半山腰上,金色的餘暉一併灑滿四面八方,倘或沒有那些來來往往身着盔甲的將士,倒是十分的靜謐祥和。
輕呼了一口氣,隨
同香雪香巧一併往營地大門方向去,纔剛至門口,便有侍衛舉了長劍對向我們。
“你們是誰?”
我還未來得及回答,便見香雪上了前,自腰間取出一塊令牌,伸至他們面前,冷聲道:“我們是百花宮的人,還不快放行。”
那兩人朝那令牌一看,忙收了劍,爾後對視一眼,俯首朝了我們道:“眼下非同一般,還請在此等候,待我稟明瞭陛下後才能放你們進去。”
“無礙,我們等着就是。”我命香雪香巧收回令牌,只淺聲應道。
他們謹慎些也是應該的,畢竟關鍵時刻,自是不能有半點馬虎。
守門的侍衛喚來一旁的人,在他耳邊低語了幾聲,那人聽後點了點頭,正欲轉身往裡去,只聽得身旁香雪突然朝了裡頭喊道:“香月,香月……”
我擡眼看去,一個略有些熟悉的女子聽聞喊聲忙踏步往我們走來,仔細瞧了瞧她身上的裝束,再細回憶了一番,此人必是在百花宮中隨身服侍安景塵的香月了。
那侍衛朝了香月俯首道:“香月姑娘。”爾後擡頭看向我們,又道,“他們自稱是百花宮的人,我正要去稟明陛下,如今香月姑娘來了,倒是瞧瞧,可是百花宮的人不是?”
香月提着劍,皺眉看向我們幾個,張了張嘴,終是將問話隱了下去,爾後只朝了那兩個守門的侍衛道:“確實是百花宮的人,也不必去稟明陛下了,讓她們隨我走吧。”
那兩人自是不敢再有疑義,香月掃了我一眼,爾後徑直轉身朝裡去,我同香雪香巧忙跟了上去。
“你們兩個可真是膽大包天,如何能帶姑娘來營地?若是姑娘因此受到半點傷害,你們該如何自處?被公子知道,你們的性命還要不要了?”入了門,至人少的地方站定,香月言辭冷冽的劈頭就朝香雪香巧罵道。
“香月……”見香雪香巧兩人啞口無言的樣子,我忙開了口,“你別怪她們兩個,是我求了她們帶我來的。”
香月轉了眼眸看向我,微嘆了口氣,“姑娘來此處做什麼?公子不是要你在別院等着的嗎?”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陛下和公子,所以不得不來。他們現在可在嗎?”
香月抿了抿脣,看了下週遭,爾後應道:“也罷了,既然姑娘都已經來了,也不便回去,只是如今陛下他們正在商議晚間的計劃,恐怕不得閒……姑娘先隨我來吧。”
說罷,她轉身在前引路。
我拍了拍香雪和香巧的肩膀,帶着些許歉意道:“連累你們兩個了,你們放心,倘或公子問罪,我一力承擔。”
香雪無奈的搖了搖頭,“姑娘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們哪裡是怕公子問罪呢,只是香月說的對,是我們欠考慮了,也好在姑娘平安到了這裡,否則我們當真是死不足惜。”
“說什麼死不死的,咱們不都好好的嗎?”轉眼瞧見香月已朝前走了很遠,便忙拉了香雪香巧道,“不說了,咱們先過去吧。”
她們兩人自是點頭應了。
香月將我帶到了中心位置搭建的帳篷內,道:“姑娘且在這等着,想必陛下他們很快能回來,到時姑娘有什麼話再同陛下和公子說吧。”
我點頭,在一旁坐了下來。香月見此,服身退了下去,走之時一併將香雪和香巧帶了出去。
帳篷內已燃起了燈燭,我環顧了下週遭,裡頭的擺設再簡單不過,一襲暖坑,一張桌子,一個蒲墊。
桌上堆疊了一些書稿,我隨意翻了翻,大約都是些地圖類的東西,也看不甚明白,我嘆了口氣,復又坐了下來。
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見外頭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我終是坐不住,正起身往帳篷外去,只聽到外頭傳來幾個熟悉的聲音,下一秒,簾子被人拉開,安景塵熟悉的臉面便出現在了我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