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一出,宋兵的陣腳開始混亂,好在中下級的軍官都富有經驗,也有不少老兵能穩住陣腳,一邊抵擋着金兵的進擊,一面緩緩而退,終於護得鵝車安全退後。
郭浩面色陰沉,看着大隊的宋軍在煙火中緩緩退卻,金兵雖然出城邀戰,也並沒有佔到太大的便宜,待宋兵全數撤過護城河後,他終於鬆了口氣,勉強笑道:“還好城內守兵不多,騎兵也少,若是剛剛幾千騎兵一起衝出來,那可大事不妙。縱算能擋的住,鵝豐也會全數損毀。”
擋住要說話的其餘諸將,郭浩雖然心有不甘,也是知道今日無有機會攻城,雖然草草收兵很傷士氣,也不得不然。
當即令道:“諸軍後撤回營,今日雖不能破城,然一鼓而至城下,命軍需官多備牛羊,不勝不能飲酒,卻也不能薄待三軍將士的肚皮。”
“是,謹遵總管將令!”
這一仗打的稀裡糊塗,衆將都憋了一肚皮的火氣,回答的聲音也份外響亮。
郭浩此時更是憋氣,身爲總管大將,自己征戰經驗十足,看看那矮小淺陋的太原城牆,竟是如此強硬,當下恨的牙癢,恨不得一腳將那城牆踩爛。
狠狠的又吩咐幾句營務,郭浩自行離去,其餘各將也隨後而散。
今日攻城不利,除了主帥心中不悅外,其餘各將也是面色沉鬱。自從昨日軍議後,各人心裡都認同郭浩對攻城戰事的分析,誰料今日一戰,竟是如此結果。若說損失倒是很小,可是這麼被人趕了回來,心氣委實不暢。
姚端身爲一軍統制,一直待全軍退後,係數入營安驕妥帖。再吩咐人多做些飯,犒賞全軍將士,鬧騰到晚間暮色上來,過百的廚子和伙頭兵們將熱騰騰的飯菜做好。各營中都是菜飯香氣撲鼻,他才放下心來,帶着親衛回到自己的帳中。
攻城不利,軍心挫跌,特別是輸的莫名其妙,對士氣尤其有損,而一頓好飯菜,可以讓士氣略微提升,軍漢只有吃飽了纔會廝殺,而吃的好了。自然更加的有益士氣。
待回到自己帳中。早有親兵點起燭火,將牛皮大帳照的通明一片,臥榻一則几案上,滿滿當當擺放了一桌地菜餚,什麼牛羊豬肉堆的滿滿當當,燈光之下分外誘人。
姚端換過盔甲,穿着便服,只覺得心裡很是爽利,白天的鬱悶一掃而空,待洗淨手臉。盤腿坐定,卻有人一掀帳門,拿眼一瞧,卻見張憲昂然而入。
見姚端正持筷大嚼,張憲笑道:“這個點卻踩的正好。”
他也不同姚端客氣,兩個人交情甚好,他進帳時親兵甚至不曾通稟,此時自然也不必多講。在姚瑞身旁坐定。自有人送上碗筷。
持筷略點幾下,張憲已經從懷中掏出酒壺。自己先飲一口,然後遞與姚端。
姚瑞哭笑不得,也只得接了過來。
這酒卻是蒸釀所得,已經略有後世白酒地味道,姚端猛飲一大口,已經略覺酒意上頭。
張憲將酒壺接回,也不打話,自己又是猛灌幾口,這才搖着頭道:“這酒不錯,比什麼眉壽、和旨都強過許多。”
姚端已經吃的八九分飽,又將酒奪了過來,自己飲上幾口,然後笑道:“你營中沒飯吃麼,巴巴的跑我這裡來。”
“嘿,全軍禁酒,上下將士不得飲,我是主將總不好帶着頭違反軍令。到你這裡來,還有個說法,自己飲了,也太說不過去。”
他平素也常常如此,姚端並不以爲怪,只是今日宋軍剛岡吃虧,此人巴巴的跑來,若是隻爲喝酒,姚端卻是不信。
當下笑問道:“你來此究竟是何事?”
張憲也知瞞不過他,只得悶聲道:“這樣打法不成,守城的大將雖不出名,卻不知道爲什麼這麼經驗十足。這樣的守法,當年張孝純與勝捷軍以幾千人都守了將近一年,咱們耗費了大量錢財,光是運糧米軍械的民伕就有二十餘萬隊,每天在黃河上的運糧船就過千艘,姚兄,陛下對我們有厚望,而且也很心急,我聽說今年除了要拿下太原,對東京也要收復,咱們這裡曠日持久,不城的啊。“
他說的這些,姚端心裡自然請楚,宋朝地財政狀況自然是比金國強過百倍,不過這兩年年年擴軍,除了去年新建奉聖軍外,還要在兩準再徵募兩軍,長安再重建上三軍之一地棒日軍,如此一來,財政壓力極大,而皇帝雄心勃勃,除了與金國的征戰外,這半年來在西夏邊境又重建了不少堡寨,還大派細作,顯然在對西夏一面也極有企圖。開源不足,新任的計相趙開節源甚有一手,去年財政收入超過了七千萬貫,而對百姓的盤剝反而有所減輕,今年戰事如此順利,還要有進一步的舉措,姚端張憲等人雖是武將,聽的多了心中也是心中有數,太原一戰不但要勝,還要速勝,若是不然,皇帝也不會連派郭浩張俊呂用中等人親臨城下。
想到這裡,白天戰事不利,心裡極是煩憂,不禁向張憲問道:“依你之見若何?”
“夜襲!”
張憲丟掉手中的骨頭,月手背擦了擦滿嘴的油膩,向着姚端低聲道:“郭浩爲人太穩,我不是說他無能,不過他太過謹慎,一心想用堂堂正正之勢一戰將敵人壓跨。今日之戰你也見了,都說金兵斷糧城中士氣不振,漢金離心,其結果若何?敵將極有章法,一萬多人指揮起來極是嫺熟如意,這樣打下去,不把他們徹底打垮,太原城絕計拿不下來。依我之見,精選五百壯士,半夜銜枚登城,待城門一開,敵將就是蘇武再生。也是絕無辦法了。”
見姚端沉吟不語,張憲又道:“若是覺着這一招太過行險,那也要挖地道。我看過了,城牆都是土奮,不少地方都有裂紋,若是能在城下挖穿地道,以火藥爆破,則城牆必毀。”
說罷,目光灼灼看向姚端,等着對方答話。
姚端沉吟道:“若是稟報郭總管,然後行事,豈不更好?”
張憲一笑,答道:“以他的性格擔當,怎會同意。這一件事自然是咱們先做了。到時候攻下城來立下大功。他自然沒有什麼話好說。身爲一軍統制肩負重責,這麼一點擔當沒有,如何爲將!”
若是他提起立功的話頭,姚端不但不會心動,還會鄙視其人,而這一番話卻委實說地他意動,當即站起身來,在原地略轉幾圈,便斷然答道:“就依你,由你我各自桃選二百壯士.明夜偷偷攀城,若是不成,再想別的辦法。”
“好!”
姚端一皺眉,又道:“明日郭總管必要強攻,你不可以因爲晚間的事,而白天不肯賣力。”
張憲慨然道:“這是自然,我只是害怕強攻不成,這才先想好後手。”
兩人說定此事。張憲眉開眼笑,心中一塊大石放下,與姚端兩人又痛飲一場。半夜時分才告辭出帳,往自己大營駐地而去。
自離開岳飛所部,以住的老朋友隔着老遠,以張憲的性子能忍耐下來,也是因爲與姚端投契的原故。
他酒量極大,不過今晚喝地酒與往日不同,頗有點衝勁,在馬上一搖一晃,酒意竟涌上來,漸漸有些頭暈眼花。
待到自己營前不遠,看到營內燈火閃爍,張憲不覺回頭向着自己親兵隊長笑道:“連營十幾裡,到處都有人巡夜,還有輕騎哨探城池,偏你這麼膽小,還帶着幾十人跟着我才放心。”
話音未落,自己跨下的馬卻突然揚起前蹄!半截身子擡向半空,張憲原本就喝地薰然,此時哪裡還能控馬,眼看就要摔落在地,前方卻有人將手一伸,按在馬頭上方,將受驚地馬兒安撫下來。
張憲吃這一驚,滿腹地酒意化爲冷汗,在額頭上淋璃而下,看到幫他按服驚馬地人卸是一襲黑衣,連臉部也包在布巾之內,當下猛一激靈,大喝道:“是誰?”
他身後的親兵們也看出精形不對,急忙抽刀亮劍,急衝上前,將那按馬的黑衣人團團圍住。
那人也不慌亂,一隻手仍按在馬頭之上,另一隻手取下自己面巾,卻是一個相貌英偉,眉目俊朗的青年男子,雖然身邊刀劍環伺,他卻從容笑道:“末將原河東路副將李顯忠,旦過張將軍。”
“啊?是你!”
張憲先是一驚,既而大喜。跳下馬來,先喝退自己親衛,然後向着李顯忠笑道:“昨日聽聞張使相提起李將軍,還在想如何聯絡,不想今晚就能見到,如此一來,戰事必有轉機。”
李顯忠卻不似張憲那般歡喜,只用挑剔的眼神掃了張憲一眼,然後沉聲道:“末將豈敢當此讚譽?只是張大人見王師攻城不利,一定要末將再想辦法出城,商討辦法。”
說罷,吐出一口悶氣,顯然是對自己的這個任務,並不樂意。
卻也難怪他如此,半年前他便奉命去見張俊,結果對方一心保存實力,不願行險,坐視良機喪失,而坐困城中半年,被金兵百般防範,很難有所作爲。而今時此日,宋軍攻城沒有辦法,自己卻又得縋城而出來尋城外大軍主事大將,結果潛行至張憲營外,卻又適逢張憲扶醉而歸,由着對方的軍銜認出對方之後,李顯忠更是滿心不快。戰事不順,這個大將竟然有心喝酒,顯然也不是什麼良將,將大事託於此人之手,豈能順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