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時,已經大量使用火器。在東京時,曾經設有廣備攻城作,設工匠五千餘人,下又分爲十作,其中就有專門製造火藥的火藥作,和製作火藥武器的火作。早在元豐七年時,一次就有發神臂弓火箭十萬支、火藥弓箭兩萬支、火彈兩千餘枚的記錄。
到得北宋末南宋初,又有鐵球炸彈,亦就是萬人敵的出現。其後,則又有最早的管形噴射火器突火槍的出現。
這種突火槍,以巨竹筒爲槍身,由尾部至頭,由細至粗,內裝鐵屑、火藥、箭矢等物,噴發時其聲響亮,射程超過百米,是整個世界最早的管形火器的始祖。在竹製突火槍發明後不到兩百年,人類已經開始用金屬管器製造火槍,可以說,突火槍的出現,標誌着火器時代的降臨。
只是突火槍到底還只是一個火器的萌芽,宋人制作它時,也只是用來做攻城的武器,因爲不能製作鐵管火槍,所選的毛竹粗大笨重,經過幾道加工後,仍然容易碎裂,而且不易攜帶,用做守城或是攻城戰時,可以增加已方的火力輸出,用來野戰,則弊病很多,根本不如用人力輸出的神臂弓。
趙桓知道有突火槍時,初時也並不在意。在這個時代想超越兩百年的時間,製造出威力巨大的火槍,極不現實,他也並沒有如此打算。
只是在有一日想起步兵對抗騎兵時,卻突然想起明軍與蒙古騎兵的諸多經典戰例。而其中最爲佼佼者,無疑是明朝第一名將戚繼光在《紀效新書》裡記錄的以車陣對抗蒙古騎兵的戰法。
明軍抗日援朝之役,也有以車兵對日軍的記錄,而且以少敵多,對抗數倍敵軍,車陣巍然不動。
趙桓想及此事時,卻是心動不已。宋軍在火器上自然不能和明軍相比,然而宋軍在弓弩等長程武器上所費的心血,卻又遠在明軍之上。兩相比較。雖然在遠程攻擊時的密度不及明軍,但打擊的範圍和力度,其實也並不在明軍之下。以打造堅實的軍車結成車陣,以宋軍強悍地遠程攻擊能力,其效果勢必將不在明軍的車陣之下。
有了這樣的想法,自然是雷厲風行。只是這種跨越前代的東西,說來已經是極簡單,做起來卻極是困難。光是戰車的模樣及載重,加上防護能力的設計,諸如種種,就曠日持久極費時間,還是在靖康五年上半年時,趙桓就已經交待軍器監開始督造,一直到步人甲和陌刀批量生產,開始裝備軍隊時,纔出來幾輛戰車的模型。
而在車內安置突火槍,更使得預想中的車陣火力。更加地兇猛難當。
自岳飛前來長安。趙桓便決意讓這些親臨戰陣的大將一同前來,觀看戰車使用情形,以確定是否投入巨資打造。用來戰場決勝。
在軍器監幾個主官的指揮下,幾輛大車依次推出,鑲合一處,頃刻之間,五六輛戰車連成一片,幾十個持矛挾弩的士兵藏身車後,向着不遠處的靶子射箭,而車身正中的突火槍亦裝填火藥,鐵屑,箭矢。一個宋兵打燃火石點起藥線,一團火花亮起不久,槍內火藥引燃,砰然一聲巨響,一團火光在白晝中仍然耀眼,無數的鐵屑和幾支利箭被極大的推力噴射而出,將遠處的幾個靶子打的千瘡百孔。
“好,爾等做地真好。”
趙桓就在不遠處,並沒有避地很遠。在他看來。這種程度的火藥射擊,跟他兒時放的二踢腳也差不了多少,並不象其餘地宋人那麼聞聲而色變。
大踏步走向前去,看到突火槍的圓口處煙熏火燎一片,槍身雖然厚實,卻仍然有了一些細細的裂紋,看這情形,若是再發十幾槍,就很有可能炸裂。
他心中略有些遺憾,卻也知道在當前的科技、工匠及物質條件下,這種加大加粗的突火槍已經是威力極大的火器,如果想造出鐵管火器,或是加大火藥的威力,都屬於極其不智的行爲。
儘管他還意有不足,在一邊觀看的其餘大臣,卻早就驚的呆了。
趙鼎與虞允文雖然職在樞密,卻也不知道皇帝暗地裡吩咐人搞出了這麼奇怪地武器。初時見這大車,衆人還在心裡暗笑,皇帝必定是想復春秋時的車戰之術,還彌補宋軍馬匹不足的短處,這樣不切實際的行爲,對這個一向英明果決的皇帝還屬首次,趙鼎身爲樞相,心中一邊爲難,一邊還在想着如何不掃皇帝顏面的勸說皇帝打消這種荒唐的做法。
待看到大車佈陣,弓箭手射擊,刀矛手掩護,而車中還有突火槍對着想象中掩殺過來的敵兵射擊時,衆人都是看的目瞪口呆,如墮夢中。
看到各人如癡如呆模樣,趙桓心裡暗笑,卻又是退了回來。
其餘演練地宋軍亦是退回,卻又有一股騎兵轉到車陣正前,一直突騎至車身之前,刀砍斧削,雖然將車身中不少木製的地方砍爛,卻始終無法奈何車身正體分毫。
而在騎兵衝擊的時候,車陣後的刀矛手亦是象徵性的戳刺,各人眼中看的分明,就在那些騎兵攻擊之際,車陣後的刀矛手可以藉着車身的掩護,從容攻擊,而其實在騎兵近身之前,也會有相當的數量會被弓弩手和突火槍打的稀爛。
“好了,演練至此,你們有什麼話說?”
待最後的騎兵突擊演練完畢,趙桓命人將殘車拖下,笑吟吟坐在人遞上的椅子上,向着各人發問。
虞允文先上前笑道:“看陛下神情,這車戰之法早就胸有成竹,臣等此時雖然知道這般配合大有威力,卻還是懵懵懂懂,說不清究竟,還請陛下爲臣等開釋一番。”
岳飛方面大將,趙鼎是謀國重臣,虞允文雖是籤書樞密,其實資歷很淺,此時上前自承無能,以他的身份,確是恰到好處。
趙桓用欣賞的眼光看他一眼,卻又目視岳飛,向他問道:“岳飛有何看法?”
岳飛正自思索,聽得皇帝詢問,先是一楞,然後方笑道:“臣觀這車陣之法,雖然防守時威力很大,不過最易用在地形平坦的戰場,不然的話,就怕倉促之間,難以成陣。”
趙桓點頭道:“兵陣之法在戰場上遇着敵騎繞道,或是夾擊兩翼,用以防守與城池無二。只是在山地丘陵,突然遇襲時,需兵士們訓練有素,遇敵不亂,急切間可以展開,不然,與尋常大車無異。”
虞允文又道:“除此之外,還需得步騎協同,步兵守,而騎兵相機出擊,如此交替,敵人攻不能進陣,而退敗時又遇着我軍騎兵追擊,顧盼之間攻守俱難,勢必大敗。”
“好,爾所言極是。”
趙桓心中對此人極是激賞,忍不住大聲誇讚。僅以幾輛大車展現的戰術演練,就能推演出大軍做戰時的章法陣勢,虞允文確實不負他千古名將的美譽。
見各人都是神情興奮,趙桓卻又笑道:“車戰之法,實爲步兵抗拒敵人騎兵的補充,並不能以它來用來決勝。平原地區,可以用車,半山,則用步騎協同,要塞山地,則步弩配合,用兵之妙在於一心,岳飛誠爲我朝良將,此原也不必朕來說。”
聽得皇帝誇讚,岳飛連忙遜謝,趙桓擺手道:“不必過謙,朕若不信你,如何將步人甲、陌刀,還有戰馬悉撥你處?襄、洛之間,盡是平原,正適以步騎協同,輔以車陣的戰法。朕帶你來看這車陣演練,便是爲此。通觀自準至太行,或是水網密佈之所,或是山地,而中原自古爲名將用兵之處,岳飛,朕對你有厚望,自此之後,新建戰車亦撥歸於你,好生使用,於戰場上用堂堂正正之師,大破敵騎!”
岳飛到得此時,終對趙桓心悅臣服。
他久在外鎮,對皇帝幾次親征的成績,坊間傳言又多有誇大不實之處,這就更使得他懷疑,而不能全然相信是皇帝親赴戎機,決勝疆場之上,今次到得長安,所見所聞,甚至親眼看到趙桓的騎術精良,再加上此時對車戰以及步騎做戰地形地利的分析,俱是皇帝當着他面,隨意做來,此時此刻,卻不由得不叫他對皇帝的武略敬服非常。
欲要上前說話,以示忠忱之意,卻又覺自己笨嘴拙舌,多言不如少說,當下只是躬身一禮,答了一個“是”,便自退後。
他這樣的態度,反倒令趙桓更加欣悅,當即笑道:“卿可謂敏於行而訥於言,真有古君子之風。”
又向諸人笑道:“今日議說了一天的軍事,朕乏了,你們想必也是累了。今年只怕不會有大戰,朕又要冊立皇后,大夥兒亦可以鬆泛一陣子。只是有一條,不可掉以輕心,安知金國此時內亂,不是在迷惑咱們?”
這話卻又是在吩咐趙鼎與虞允文,兩人當下上前答了,凜然稱是。
趙桓卻又笑道:“岳飛父子,宜在長安再住一段時間,一是觀禮,二來在中央機樞之地多呆一陣子,將來做事也好更得心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