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遙記得那個下着雨的夜晚,空氣裡有一種別樣的清冷,他只顧悶頭想着程序開發上的事情,直到那一聲刺耳的剎車聲尖銳響起——
緊急制動後歪出一半車身急剎在另一條車道上的貨車,那輛車原本要撞上的人本應該是他,可是……或許是沈父認出了他,於是,急急撥轉了方向盤。
然後……
那天,他穿着一件乾淨的白色襯衫,清俊無匹的模樣,只是……在那一刻他失去了一貫的素雅從容。綿密的細雨中,他近乎瘋狂地抱着那個粉色衣衫的女孩,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卻還是看着她氣息漸弱。
他的視線在雨水裡變得模糊,腦海裡那些紅色的血鋪天蓋地,漫過了他乾淨的白色的球鞋,就像是一朵又一朵妖異的曼珠沙華在風雨兀自搖曳綻放。
冥冥中,彷彿聽見無數梵音在耳邊嗡嗡迭起,雨水砸在地面上,畫出漣漪……佛說,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有花不見葉,葉生不見花,生生世世,花葉兩相錯。
他和她之間,糾纏不清的命運裡,驀然一驚,葉尚修和花籬,難道這真的是宿命?
其實,知道花籬這個名字,是在……更早之前。
某一天,父親葉坤回來笑嘻嘻對他說,受了朋友之託,要他給一個朋友的朋友家的女兒補習功課。
葉尚修出生書香門第,爺爺和父親都是大學教授,家境很是不錯,可是他從小獨立,課餘時間常常做家教打工賺錢。
葉尚修雖然讀的是數學系,卻偏愛計算機編程,所以所賺的那些零花錢也全部投在了自己的興趣上,這次的家教工作對他來說本應是駕輕就熟,只是,私下裡葉母許琳憂心忡忡說着自己聽來的小道消息,據說……那女孩已經氣走了三個家教老師。
“我們家尚修性子穩重,一向寵辱不驚,尤其那張冷漠臉對付頑劣的小孩子是最有用了,老爸相信你一定可以勝任。”葉坤估計也是情面難卻已經答應了朋友,所以,只能打着哈哈對着葉尚修連騙帶哄的。
不過,那份補習的報酬也真的是很可觀,而且還是一次性預付。拿着沉甸甸的酬勞,葉尚修就知道,那個女孩估計真的是……很難搞。
按下別墅門鈴的那刻,葉尚修一邊深呼吸一邊做了最壞的打算,就算她不聽,他也必須把每次的課時給上足。
那天,爲他開門的是女孩的一雙父母,他們倆一口一個“小公主”,看得出來真的是很疼愛自己的女兒。
他被帶到女孩的房間門口,那雙父母在匆匆交代了幾句之後,便先下樓了。
生意人的忙碌,他自然理解。
葉尚修象徵性敲了下門,便推門進去,順着米色的鑲這金線的長毛絨地毯看過去,然後,目光就驀地頓住了……
那個女孩的房間很大,大得近乎有些空曠,低低的落地窗邊放着一隻一米來高的青雲色瓷瓶,裡面滿滿插着一大束不知名的豔紅色的花朵,花瓣或長或短地翻卷着,風一吹,絲絲縷縷搖搖曳曳。
窗臺邊,一個穿着一身黑色毛衣的女孩就那麼安安靜靜坐在那裡。
她的皮膚白皙到近乎透明,被裹在寬寬大大的毛衣裡,好像是聽見了開門聲,便緩緩轉過臉,傲慢又清冷的目光就這樣逼視過來,似笑非笑。她有些懶散地坐在那裡,在見到來人後,蒼白的指尖從花瓣上收回,對着他,勾了勾。
那是他第一次見她的樣子。
“花籬同學——”他收回自己方纔一瞬間的失神,清了清嗓子開口。
“我有先天性心肌病,一年內的死亡機率大於50%。”她說,然後低下頭。
“嗯?”他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我不想去國外做手術,就算是死,我也要留在這裡,我想待在家裡。”她輕輕嘆息了一聲,目光隔着空氣像流水般一一拂過他的眉眼,然後別過臉,眼神又專注地落在那些豔紅如血的花朵上。
來之前被告知那個女孩是爲了要準備去國外讀書,所以父母想請家教幫她補習雅思。可是,現在顯然出乎狀況……葉尚修怔住了。
幾天後,他被告知補習不需要再進行下去,而那筆酬勞也不需要退換,對方的家長還一個勁爲自己任性的女兒道歉。
記憶裡,那個女孩冷得就像一塊寒冰,可那樣的冷漠卻讓他冥冥中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還有,他記得她眼裡瘋狂燃燒的執拗,像翻涌熾烈的焰火,可以燎原。
那一天的她讓他莫名震動而印象深刻。
再然後,便是在圖書館裡……沒想到她竟然會再一次出現在他面前。
只不過,這一次她在笑,她笑起來的樣子眼睛會不自覺眯成一條線,眉眼彎彎,天真又無邪,原來……她笑起來是這樣的好看。
她說:“同學,這個位子是給我留的嗎?”
一副沒臉沒皮的無賴樣子。
其實,原來喜歡一個人或許並不需要太大的契機,可能只是你剛好笑起時,我恰好看着你,我把你望進了眼裡,你便落進了我心裡。
*****************
過完節了,只能保證週五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