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2)

“那個什麼……CARSON是誰?”許琳放下收拾了一半的碗筷。

“你忘啦,就是幾年前電視裡天天報道的那個天才少年,14歲就被美國的名校錄取,他讀的是醫科,而且是專攻腦外科,才25歲就已經是神經外科、腫瘤學、神經科學和細胞與分子醫學教授。據說他曾經用32個小時成功分離了兩個頭部相連的連體嬰兒,這樣的記錄至今沒有人可以打破。”

“這麼厲害?”許琳不住連連咂舌。

“是啊,都說腦外科是是神經外科死亡率和致殘率最高的手術,但是錢醫生說如果Carson動手的話,成功率可以提高到八成。”葉坤繼續說道。

“好是好,可是我們也沒什麼門路,這麼著名的醫生……估計每天求上門求診的人恐怕成千上百的,我們——”許琳想了想,又開始不安起來。

“哎,聽錢醫生說這個Carson有個怪癖,特別喜歡挑戰疑難雜症,越是難做的手術越是有興趣,錢醫生看了片子,說外婆這次的腫瘤位置生得不好,說不定反倒就對了那個醫生的怪癖。”葉坤一本正經說道。

“還能有這樣的事……那我,那我明天請假。”許琳忙不迭點頭。

可是,葉尚修晚上回家的時候看到的卻是沙發上垂頭喪氣坐着的葉氏夫婦。

“爸、媽,怎麼了?是外婆的病——”

“今天本來打算和你爸爸一起去見一個很有名的醫生……叫Carson的,你爸爸的老朋友好不容易打聽到的地址,可是沒想到那兒是個軍區醫院,我們壓根連門都沒進去就被武警給攔住了。”許琳泄氣地說道。

“說是Carson最近突然回國就是爲了給某位領導做手術,這些天都會待在那家軍區醫院,我們估計是很難找到見面的機會了。”葉坤頗爲無奈,嘆了口氣說道,“不過也難怪人家,你是沒看到那醫院門口人山人海的。聽說那個醫生長得一表人才,被人偷拍了照片傳到網上一下子就火了,哎呀……那一大羣小女生居然拉着橫幅舉着熒光棒,搞得像粉絲見面會,像我們這樣真心實意求醫問診的被那些小姑娘擠來擠去頭皮都發麻了,那些武警估計也是被弄怕了,只能不分青紅皁白全給擋了下來。”

Carson?葉尚修怔住。

這個Carson……會是他嗎?

——花筱!

他知道她有個哥哥,一個很厲害的哥哥。

她和他很不一樣,吃飯時也喜歡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她曾不經意提起過,她說:“葉尚修,別以爲你是最厲害的人哦,嗯……數學系,22歲就連着跳級,碩博連讀上了研二,你不知道,我哥哥花筱才叫牛逼呢。”

“哦?”他停下筷子,十分配合地露出了一絲感興趣的表情。

“Carson知道嗎?就是前些年電視裡天天報道的那個天才少年,他就是我哥哥呢——親哥哥!”似乎是一提起這個名字,她就一臉光彩,嘴角快咧到耳根,笑意藏也藏不住的樣子。

當時,他只是不以爲然地撇了撇嘴,沒有接話。因爲……他貌似有些不喜歡她說起花筱時眼睛晶亮晶亮,那種囂張又得意的嘚瑟模樣。

“可以見個面嗎?”打開電腦,點開郵箱,葉尚修發了一條簡短的郵件。

“OK,我請,地點你選。”回覆來的很快,落款是——Carson。

咖啡館是葉尚修選的,匿藏在繁華都市裡的一棟不起眼的老洋房中,穿過林蔭婆娑的馬路,遠遠就可以看到尖尖的屋頂和橢圓形的鋼窗。

本以爲要細細附上路線,沒想到只提起那裡,花筱居然說他知道。

服務員恭謹着引路,說花先生已經先到了一會兒,就在二樓的露臺上。

拾階而上,葉尚修看到在鋪着紅白格子的方桌邊,施施然坐着一個穿着淺藍色毛衣的青年。

那個人看上去比媒體上刊出的照片上顯得更爲年輕,利落的短髮,飽滿的額頭,側臉線條明明棱角分明,可薄薄的脣勾起的似有若無的笑意又讓他多了幾分陰柔之美。

他正優雅地端着杯子,一小口一小口抿着,目光閒散地落在遠處的房頂上,那裡有一排鴿子,似乎正在歸巢。

“Carson。”葉尚修叫的是他的英文名字,因爲,與他來來往往的信件中,他的落款一直都是Carson。

轉頭回望過來,站在逆光處的青年俊逸而清朗,穿着一件簡單卻裁剪合度的黑色襯衣,走路的樣子彷彿帶着某種與生俱來的溫文爾雅。

是他!

花筱臉色微微一變,片刻,彷彿突然釋然般驀地一笑,或許,自己……早該想到。只是,他和以前似乎……有那麼些不同了。

“修……好久不見。”花筱從凳子上起身,微微笑着,像是久別重逢的老朋友般打起招呼。

花筱和花籬,同樣外表出衆,可卻總覺得並非十分相像,葉尚修在心裡默默評價。

“喝什麼?”花筱任他打量,微笑着指了指面前的茶杯,問道。

“和你一樣。”

“好,碧螺春。”花筱擡手招呼侍者。

這家咖啡店之前一直活躍在各大媒體的潮流情報中,而只有熟客才知道,這裡還有一份隱藏的點單牌,賣的是——茶。

據說,老闆自己在閩南就經營着一座茶山,不過,早些年險些維持不下去,所以就靠轉開咖啡館維持生計。沒想到茶館改成咖啡館後生意出奇的好,老闆思前想後,覺得還是應該審時度勢順應市場,於是,這家咖啡館就這麼一直開了下去。

這個世界上有些事就是這麼奇怪,有意栽花,卻不如無心插柳,歪打正着,倒反得了始終。

索性老闆還能在隨波逐流中保留下那麼一點兒初心,願意爲老客人留上一杯茶。

花筱輕輕吹着杯中的浮沫,眼神閃了閃,彷彿想說什麼,卻又忍住了,淡淡望了一眼遠處水色碧洗的天邊,心潮終於漸息。

有些事一樣,許久不經提起,卻不代表會被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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