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
“大小姐,您這是餓了多久了?”葉尚修目瞪口呆盯着花籬的吃相,問道。
“哥說我之前受寒發燒,所以讓我吃清淡點,你看你看……就這兩天我臉都餓瘦了一小圈兒了。”花籬邊說邊瞄了一眼葉尚修的餐盤,然後毫不遲疑飛快地伸過筷子,行雲流水般從青椒肉絲裡剔掉青椒,一氣呵成將肉絲悉數扒拉進自己的碗裡。
葉尚修對着花籬幾乎把頭都能埋進餐盤的暴風式吃相只能搖頭乾笑兩聲。
“哎……你聽說了嗎?據說境這次要贊助我們校慶。”後排位置上,一個剪着齊耳短髮的女生雙手託着腮,一臉花癡狀說道。
“是嗎是嗎?其實境只要能來出席我們的校慶就夠讓人激動了。”另一女生也是一臉迷妹狀附和道。
“境——”聽到這個名字,葉尚修不由停下手中的筷子,不知怎麼的……身子不自覺地微微僵了一下。
“連‘境’你都不知道?學校論壇你都不上的嗎?”看到葉尚修的反應,花籬瞪大眼睛想了下,決定有必要好好給科普一下,於是耐心解釋道,“經全校女生篩選,在我們這方圓十里,能和你拼顏值的也就是那位了。他在學校北門拐角那兒的路上開了一家咖啡館,年紀輕輕就自己當老闆了,重點是……真是帥得不要不要的。”
看着花籬兩眼冒星星的樣子,葉尚修莫名就有那麼些不自在,轉過臉小矯情般地揶揄道:“不是本校的學生?不在一個區間的……怎麼比?”
“也是哦。”花籬眼珠子轉了轉,八卦兮兮湊近說道:“不過這個境說起來跟我們學校倒是很有淵源滴。”
“噢……這話怎麼說?”
“據說他是一個富二代,超神秘的的身家哦……有說他爸爸在二十多年前給咱們學校捐贈過圖書館和劇院樓哦,學校裡那200多萬冊的藏書都是咱公公當年捐的呢。所以……說起來我們每天享受着人家的慷慨捐贈呢。”
花籬還沒開口,倒是突然有另一道女聲急吼吼亂入。
擡頭,才發現正是剛纔那兩個女生,這兩人已經自來熟地挪到了花籬和葉尚修對面。
葉尚修一直就不是特別喜歡與人親近的性子,可花籬性子極爲活潑又愛熱鬧,三個女生湊在一起立馬就是一臺戲。
“哇塞,你們哪兒挖來的料?”花籬一臉崇拜地看着那個短髮女生。
“一看你……就不是常去圖書館的吧。”那女生本來想說“你們”,可是目光轉到葉尚修身上的時候硬生生就把那個“們”字給吞了回去,略帶嬌羞地瞥過頭,繼續之前的話題,兩眼放光地八卦道,“圖書館門口的棺史牆那兒有介紹呢,還貼着二十多年前咱公公的照片。”
“公公?”葉尚修草草挑了幾根花籬剩下的青椒一邊吃着,擡眉問道。
“是啊。你看遺傳基因的力量真是強大,境和他爸爸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短髮女生那一臉癡迷的表情簡直不亞於參加了某種宗教組織。
“那待會兒我們也去看看。”花籬桌子底下扯了扯葉尚修的袖子,蠢蠢欲動。
“嗯……好。”不知怎麼地,葉尚修莫名也對這個叫境的少年起了好奇。
S大的食堂和圖書館離得不遠,不過往日學生們對待精神食糧顯然沒有對待自己的口糧來得那麼有激情,可是,今天S大的圖書館卻鮮有地門庭若市。
“今天……是什麼日子,大家的學習積極性怎麼突然就飆升啦?”花籬在人羣裡擠來擠去,詫異道。
“學校主頁的實時熱搜你沒看吶?”室友許盈不知什麼時候蹭到了花籬身邊,一臉崇拜中又帶着幾分小女兒的嬌羞,“有人在圖書館看到境來了,所以大家得到消息就都跑來圍觀咯。”
“哇塞,看來境現在比你有人氣哦。”花籬用胳膊撞了下身邊的葉尚修,揶揄道。
遠遠看去,展廳那裡果然烏壓壓圍着一圈人,教導主任正被一羣女生衆星捧月般圍在正中,他身邊還站着一個看上去幹淨又斯文的少年人。與被人羣擠來擠去搞得滿頭大汗的老主任不同,女生們自動和那個少年保持 着些許距離,像是怕擠到他似的,只是用微妙又嬌羞的眼神掃來掃去,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側。
不知是否是心有靈犀,那個少年似乎是也感應到了身後的某種目光,於是轉過身,遙遙回望過來。
那少年果然是生極爲漂亮,比之葉尚修的冷俊內斂,他的眉目似乎更爲精緻而清秀,一身藕荷色的襯衫,熨燙得沒有一絲褶皺,微微卷曲的凌亂短髮貼合着鬢角,很是十七八歲明亮清澈的樣子。
看着身旁花籬很不爭氣的花癡表情,葉尚修忍不住站直了身子微微挑眉。看到葉尚修的神情,那少年先是一怔,繼而忽然輕輕笑了起來,他一笑眼裡便有流光浮動,看上去單純至極像個孩子。
“主任……我父親前些年在美國過世了,他留下的照片不多,我媽媽一個人在美國很是孤單,也沒個念想。我這次冒昧過來這邊,就是想從貴館拿回這張舊照片,不知……”不再看向這邊,少年轉頭看着教導主任,眼神真摯,微微側着身用商量的口氣輕輕徵詢着。
“哦……這樣啊,那當然是沒問題的。”教導主任寬厚的手掌重重握了握少年的手,含笑說道,“當年令尊慷慨捐贈,我們就留着張照片放在館史介紹廳裡,是希望我們的學生們都能心懷感恩。這張照片本來就是令尊的,你自然隨時都可以拿回去,我馬上就找校工把鏡框拆卸下來,給你取照片。”
“那好,那真是太感謝您了。”少年目光一暖,欠了欠身,禮貌道謝。
“不客氣,不客氣,不如我們先去我辦公室坐一下。”教導主任似乎是從少年的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於是越看越喜歡,親切地招呼着少年往自己辦公室走去,“你這孩子,和你父親真是像極了,講起話來都是那麼斯斯文文的。”
臨了轉身,終於有人理智下線,怯怯走了上去:“那個……境,能不能合個影。”
“不能。”側過身,目光在那女生臉上只停了停,便轉開,然後……就這麼走了。
明明是那麼直接的拒絕卻偏偏用如此溫潤的嗓音道來,那女生的笑容雖說先是僵了僵,但一咬牙,最後……居然……還是義無反顧跟了上去。
“嘖嘖,有顏就是任性。”花籬吐了吐舌頭,湊到牆上的相框前貧嘴道,“這父子倆長得的確好像,都那麼好看,隨便對着誰笑笑感覺都能打通任督二脈似的。”
黑白相片裡的人透過鏡框微微笑着,目光是異樣地溫柔平和,彷彿與你真切對視着一般。只是相片的確是有些年頭了,再加上S市本身溼氣就重,顯影水在這些年裡早已氧化得七七八八了,照片上的人像黯淡到邊緣都幾乎模糊了。
葉尚修修長的手指拂過相框,腦海裡飛快閃過一絲模糊又奇怪的畫面,相片裡的人彷彿是舊識,帶着某種異樣的熟悉感。
不過還沒等細想,校工就來了,帶着螺絲起子一陣敲打,很快就把照片給卸了出來。校工是個細緻的人, 還帶着一副白手套,可照片一經取出,不知怎麼的在日光直射下居然又是……晦暗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