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啓對到宋山進貢的人們說,帝舜早就不理政務、不接見臣民了,這類事物都是由攝政王全權處理的。“你們還是去烈山邑晉見攝政王吧,他會賜給你們姓氏,封給你們疆土,你們就名列諸侯了。”啓如是說,並四處派人,把進貢的人們連勸帶趕,統統轟向烈山邑了事。
“天無二日,地無二君,帝舜和攝政王同時存在於世,終究是個麻煩。”望着進貢人羣的背影,啓對蜚廉說。
“今夜咱倆潛入山寨,打發帝舜上天算了。不然的話,說不定在帝位繼承上還會生出什麼枝節。”蜚廉說。他是大禹的忠實家臣,對這個少主人更是抱有很大的希望。
“不行,絕對不能做這種蠢事!”啓堅決的說,“天命人心都在我們夏家,不需要使用極端手段。…再說,本少爺也是具有天命的人,不想招致一個逆子貳臣的壞名聲。”
“要不,我們就派一支部隊駐守宋山,阻擋人們來朝見,也不讓回中原。”蜚廉說。
“不,”啓說,“我去勸他離開這裡。”
山寨大廳裡,傳出帝舜的聲音:“宋山的楓樹,是當年蚩尤拋來的桎梏繁衍起來的,神聖不可侵犯;我今天可算開眼啦!…我說夷諾,入侵者是哪裡來的呀?”
“夏家軍唄,領兵的是大禹的兒子啓,他們已經摧毀不少城池了。”夷諾說,“多虧你在這裡,才引起上天的垂憐和護佑,一場暴雨澆滅了大火;不然的話,整個宋山就要化爲灰燼了。”
“都怨我半道出了差錯,把事情給耽誤了。要是能早點向三苗各國宣喻朝廷新政,搞好協商,就可以避免刀兵之災了。”帝舜的語氣裡充滿了自責,又接着說,“啓這孩子自幼通達神靈,很是可愛。他要是知道我在這裡,就不會放火燒山了。”
“臣啓參見陛下!”這時啓悄然而入,匍匐在地,連連叩首說,“啓的確不知道天子駕臨此地,把宋山誤認爲是座妖山,貿然放火,罪該萬死!”
帝舜
一驚,急忙上前攙扶啓,說:“賢侄快起來說話。不知者不爲罪,你何罪之有?”帝舜禪讓後自動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和大禹不再以君臣相稱,因此稱啓爲賢侄,令啓倍感親切。“但不知賢侄今後還要到哪裡去?”帝舜又問。
“賴陛下洪福齊天,王師所至,三苗諸國紛紛歸附朝廷,江北地面指日可以平定。”啓奏道,“江南地處蠻荒,民風殊異,朝廷聲教少有傳播;如今若要到那裡開疆拓土,*迫蠻人朝貢,定出亂局,似有不妥。愚臣有一事奏請聖上,不知妥否?”
“賢侄快快講來!”帝舜說。
“陛下久居九五之尊,德高望重,天下欽服,若能過江南巡,親合蠻族,曉喻朝廷政教,傳播中原禮儀,以文化之,以行導之,或可救愚昧至文明,化腐朽爲神奇,也省卻了大動干戈,實乃曠古不世之舉也!”啓朗朗道來,有聲有色。
“賢侄所言,正合孤意。”帝舜大喜說,“我老了,不怕苦,不懼死,愁的就是此身無用,徒耗衣食。若能以老朽之身換取天下太平、四海和合,那真是上蒼的額外眷顧了。不過,以文化愚是個潛移默化的過程,需要時日才行,賢侄不要急着興兵動武,要有點耐心哦!”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陛下放心前去就是了。”啓迫不及待地說,“臣馬上派人送陛下過江。”
帝舜說:“不用了,明天我還是搭夷諾的船渡江南下吧。”
事後,啓原原本本地將以上過程向大禹做了回報。大禹嘴裡不說,心裡不僅對這個兒子刮目相看,以後每遇大事,都放心地交給啓去辦理。當然,大禹也有意培養他的執政能力。
大江東去,洞庭茫茫;眼前鳥飛魚躍,遠望天高水長。“師父,你在哪裡?”此時,帝舜不由得又想起了善卷。
一人踏波衝浪、從斜後方如飛而來。“師父!”夷諾驚喜的叫道。
“不,”帝舜盯着越來越近的身影說,“不是師父,是許由。…許由先生,
您往哪裡去?我是虞舜。”
許由登上船,順手撈起腳下的竹竿。原來,他是踩着一根竹竿渡江的。
“虞舜?…不,天子陛下!八十幾年不見,您也成了天子,我可是不敢相認了。”當年虞舜跟隨善卷遊歷時,曾與許由多次見面,許由於是如是說。
“您老的相貌沒有多大改變,老遠就被我一眼認出來了;我是您的徒弟輩兒,還是叫我虞舜吧!”帝舜親切地說,接着問道,“知道我師父在哪裡嗎?”
“他呀,神龍見首不見尾,”許由遺憾地說,“想找他下盤棋過過癮都不成。”
“您不是在萁山隱居嗎,到江南訪友來了?”帝舜問。
“不,我來江南是擇木而棲,找個歸宿之所。”許由說,“萁山離夏邑鈞臺很近,如今已經成了京畿之地了,不勝擾亂,呆不下去了。”
“連您這樣百歲以上的高士也不得安寧麼?”帝舜吃驚地問。
“夏廷上下對我倒是滿尊重的,”許由說,“只是我的家族居住在穎水兩岸,進貢納賦,應差服役,免不了與官府發生摩擦。子孫們時有被抓被罰者,動輒搬出我去說人情。唉,清高了一輩子,到頭來還得低三下四去求人,叫我這老臉望哪兒擱?還能隱居下去麼?世道變了,世道真的大變了!”
帝舜見這位閒雲野鶴般的高人竟如此氣惱,忙安慰說:“時世變遷是必然的,我們也得與時俱進麼。…先生下一站在哪兒落腳呢?”
“蒼梧。”許由說,“我是復古派。現在雖然農具先進了,穀物有餘了,但人心險惡了,世風變壞了。我尊崇炎帝時代。那時不設官府,不治軍備,民無負擔,無爲而治,是何等地令人嚮往啊!不過,到了最後一位炎帝,也就是神農氏俞罔時,中原就刀兵四起了,他爲了避亂遠走蒼梧,最後死在哪裡。我想與炎帝爲伴,求得最後一點寧靜。…告辭了,咱們也許有緣再相逢。”許由說罷,將竹竿拋入水中,雙腳踏上,如飛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