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商南比馬註定是輸的, 她本是最近認識商南以後才慢慢接觸起騎馬的。如今一聽說是比誰騎馬快,其實她心裡猶如鹿撞,比腳下的馬蹄聲更急。
若水原是由商南安排在韶年身邊, 兩個人好照應。他想着畢竟這兩人都是打小就上的山, 說不定兩人都沒有接觸過馬匹。
但見到若水有樣學樣, 似乎還真像是那麼一碼事, 他就半是嚇唬半是玩笑地出了這麼個主意。
他想叫若水自己退縮, 又不好意思拂了她的興致,以爲這樣她就沒話說了,哪想得, 她竟然二話沒說就騎到前面去了。
商南大喊:“若水,小心點, 抓穩了繮繩, 千萬別踢馬肚子了。”
他話音未落完全, 但聞得有有重音,轉身一看, 韶年已經策馬追去,他也不再多想,連忙鞭抽馬背跟着去。
對若水來說,她完全到了未知的境地,馬兒越跑越快, 好像很久沒有如此盡興。
她力氣不夠大, 勒不住馬。只聽得耳邊有呼嘯的風聲, 刺獵獵的颳得她的小紅耳朵生疼。
除此之外, 她渾身上下的骨頭震得厲害, 好像隨時都要散架了脫臼了沒有半分知覺。她緊緊咬住下脣,免得不小心咬下舌頭, 然後用繮繩在手腕上套了兩圈,整個動作好似早就在腦子裡想好的,算計好的,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尖猶如刀片顫抖,是如何小心翼翼,在剎那之間千思百轉。
好在她坐穩了。
繮繩是由十五根細長的麻線捲起的,確實牢固耐磨,不會輕易就斷,這確實叫若水安了一份心。
她魯莽起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還真是第一次拿性命作賭注,這麼驚心動魄。
一旦緩下神,身後的馬蹄聲,她也漸漸能夠從風聲中分辨出來了,甚至還有很輕的,“若水,停下。”
他們叫的急促,竟是早就注意到前面是個峽谷,進去之後就有一片從不缺乏人闖,卻從不見人出來的密林,據說是個九轉十八窟的迷宮。
好像有老者傳出這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密林,不知道藏着多麼兇猛的野獸,也不知道有沒有滅人於無形的暗器。
若水再走,馬兒就會從擁擠得只容一人一騎通行的峽谷到那處密林裡。
商南追上了韶年,慌道:“糟了,若水姑娘的馬就要到鷹潭虎穴中,那可就有麻煩了。”
“鷹潭虎穴就是這兒?”韶年挑了挑眉,對商南道,“若水根本停不下來,她的馬像是受到蠱惑,根本停步不下來,一直就有目標地直接衝到峽谷那裡。”
商南蹙眉道:“這馬是我們御愁宮的專馬,怎會輕易受人蠱惑?”
韶年注視着他的疑惑神情,哼笑一聲:“這我就不得而知了。”
商南臉上無光,喝到:“你是說,是我們故意設計陷害?”
韶年道:“我信的過商兄你,但你的下屬是不是有極個別不怎麼聽話,或者是有直受命宮主的?”
“元兄,我敬你是有才之人,也因爲若水是我的結拜妹妹,所以敬你三分,但你這話不是等於說我的下屬之中有內賊,要故意陷害你們!”
韶年道了一聲句“說不定”。
商南忽然想到憐玉兒一來就給他們用毒用藥的,確實是自己先輸了禮數,要怪也不能怪別人。何況他自己也不能擔保憐玉兒這丫頭性情乖張,有沒有從中做了手腳。
眼看着若水那邊情勢危及,他們也是手心滲漢,乾着急,好在跟她的距離越來越近,總不至於那麼不樂觀。
韶年當即立斷:“這樣,你去追她,我想辦法堵住峽谷口。”
商南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能夠兩頭兼顧。他沒有異議,趴在馬背上奔馳而去。
韶年則直接調頭去峽谷。
這個地方大而寬敞。
他只能驅馬去峽谷口。若水的馬沒頭沒腦,卻有一股蠻勁。縱然是攔在她跟前,也不一定能制止那馬的瘋勁。
他把繮繩扯開,拉長了攔在峽谷口。
那裡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清楚,而且幽深清靜,門裡門外好像是兩個不一樣的世界。
就快到御愁宮了,韶年也就快拿到解毒的辦法了,不能在這個坎上將事情弄得那麼複雜,若水對自己道。
身下的馬匹明顯是不受控控制了,她一扯動繮繩就拼命不知疲倦地跑,沒有盡頭,偏偏她的氣力又大的驚人,好像什麼都不能阻止。
她一顫一顫的,馬兒選擇了往峽谷口奔去。
竟然看見正前方有一個人,看那個身影,就像是很熟悉的人,韶年。
他怎麼會在那,而且看上去一副嚴肅的神色。照這個速度看下去,如果兩匹馬相撞必然兩敗俱傷。
若水大急,她想喊但是迎着強勁的風根本就沒有開口的可能。馬肆意奔騰,她要是掉下去,可能也要死了。
情急之下,她沒辦別的辦法,只得拔出秋徊劍一下子扎進馬肚子,嘶鳴聲頓時嚎遍山野。若水不等馬甩她就自己縱身下去。
她閉眼一跳的瞬間,其實不覺得很恐懼,只是有點遺憾,沒等到給韶年解完毒,她沒看見韶年解毒之後再一次笑嘻嘻調侃她的樣子。
身後一沉,有一道力拉着她的腰,往後一扯。
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在商南身前,他圈着她拉住繮繩。然後他們終於停下了,風一嘯而過,四周頓時靜止了。
她原來是被商南救了,好在他的騎術了得,不然真的得去見閻王了。
他的下巴變得有些尖了,但線條依舊柔美。映着一絲金色的彎曲的弧度,似真似幻。
她竟然看得呆了。
可能是感覺到她的目光,商南低頭看了下,臉上不自然地咳聲道:“還好,總算趕的及時。”
若水也臉上泛熱,只好故作輕鬆地點頭:“恩……啊——”她忽然大喊一聲,商南隨後奇怪地看去。
峽谷那處,若水並沒有停下來,依舊瘋了一樣往韶年那奔。
不知道哪裡颳起了一陣無形的風,將韶年連人帶馬一併吹到那裡面,好像有一股強大的氣流將他吸噬。
他的那根繮繩,已經握在手中,成了他的救命稻草,可憐他好似張口喊的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