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秋徊

“若水,我進來了。”

“若水?”

喚了幾聲不見有動靜,鹹真稍一大力,門竟然自己開了。他顧不上難堪尷尬,擡首就見若水依舊像昨日那樣穿戴整齊,髮絲不亂地端坐在桌前,霞光滿面,低頭凝視,手中極寶貝地捧着一把劍,通身不過兩尺,亦不足掌寬,但看着不似平凡之物,剔透的石柄材質少見,劍身只一片葉薄,着實教人眼前一亮、移不開目去。

好半晌,鹹真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叫道:“秋徊劍!”

“秋徊?”若水這纔有了些反應,頭轉過來,手仍舊戀戀不捨地撫摸着劍。

鹹真眼底帶着欣羨,目光不曾離開若水手中的秋徊:“一斬秋水,二驚雁徊,說的就是它了,果然跟別的劍不一樣呢。”

若水聽着心裡美滋滋的,想不到抹黑胡亂抽了一把就是好劍,她眉毛彎成月形,笑呵呵地問:“那三呢,三是什麼?”

鹹真摸了摸腦門:“我也不知道。”

若水:“啊?你只記得住兩個。”

鹹真忙搖頭道:“不是不是,師父說秋徊劍輕易是不出鞘的,內力越高深的人越能發揮出它的威力,但使用者多容易被反噬,沒有人見過它的第三劍,因爲用第三劍的話……肯定會兩敗俱傷。”

若水驚奇地重新審視起秋徊劍:“咦,真有那麼厲害麼?”

鹹真拿手在若水眼前晃了兩晃,卻見她死死盯着秋徊劍,久久沒有反應,他一下子慌了,緊張地按住她的雙肩:“若水,你聽我說,以後千萬要少用這把劍啊。”

“噗嗤,我知道啦,又不是你被反噬,我都沒像你那麼擔心受怕……”若水眼珠靈動,咕嚕一轉,調侃道。

鹹真面上好似塗了胭脂,憨笑兩聲:“你是我師妹,我自然要替你擔心的。”

“哎呀,差點忘記正經事了。”鹹真忽然叫出聲,“快,師父要起牀了,再不去要來不及了。今天是你第一天學武,可不能遲了!”

眼看大長老的院子近在眼前,若水忽然犯起彆扭:“鹹真,師父還在生我的氣呢。”

鹹真一眨眼睛,拍了下胸脯,神神秘秘地笑道:“放心吧,師父那有我。”

若水稍稍安了點心,縱然她喜歡看大老頭被她氣得跳腳,但她此時握着名劍,全身心都在爲即將學的武功而亢奮不已。剛想問鹹真有什麼法子,雕花的水曲柳木門嘩地一下開了,大長老在裡頭傲然地喚道:“你們兩個還在外面做什麼,我有叫你們罰站嗎?”

若水朝鹹真詫異地瞪了瞪眼睛。

大老頭說話的口氣明顯比昨天好了不知道多少,聽着雖然是苛責的話,然而尾音拖得極長,就好像他高興時候翹起的鬍子。

鹹真回了她一個我沒騙你吧的眼神。

不會兒門口走出來一個精神抖擻的老頭,身穿藏青色布衫,晨風捲起他的銀色髮絲,看上去竟也像是個眉目和善,面帶祥和的平常老人。

若水深諳知錯就改善莫大焉的道理,正逢大老頭春風得意的時候,她機靈地拜道:“師父,昨日都是徒兒的錯。”

大長老舔了舔脣:“錯得好呀。”

“不,師父我真的知道錯了。你都那麼老了,我不該跟你吵的。”

大長老抽了抽嘴角,揮着衣袖故意不去看若水,從身後取出一隻空碗對鹹真道:“好小子,芙蓉玉蘭羹越做越有味道了,花很嫩,很有嚼勁。”

“師父,那可不是好事,因爲這說明你牙口越來越不好了……”若水錶現得異常關心,一想到師父口齒漏風的話,她就會聽錯口訣,若水忍不住爲將來擔憂。

大長老一個趔趄,好在扶住了鹹真的肩這才得以穩住身子。“若水,你還想不想學武功!”他真是不明白,這孩子明明沒一點長得像韶年那傢伙的,怎麼嘴巴都那麼毒?

“想。”就是因爲想纔好心提醒的。

大長老氣的不行,鹹真感到肩上被抓得一陣疼痛,面色一變再變,終是忍不住了,咬牙道:“師父,徒兒明日不能幫你去山尖摘花了。”

“哎呀,哎呀……”大長老換了個模樣般別過頭,笑着討好道,“好徒兒,再去給爲師盛一碗吧?”

若水頓時有點明白鹹真做這個頑劣老頭十年徒弟是怎麼做到的。

若水沒拜師之前,絳雲山上百八十個弟子除了鹹真都是世平掌門、義長老、仁長老和已故去德長老的徒弟。外傳是因爲禮長老深受教條規矩影響,又佔着年長傲慢無禮,真正能忍受禮長老脾氣的人不多,縱然是義長老仁長老和禮長老認識那麼多年,一見面也免不了發生口角,但鹹真卻做到了。理由竟是一碗花羹?

“我去盛芙蓉玉蘭羹,師父就教若水武功……”

大長老咬牙跺腳,無奈嘴裡還殘留着花羹的美味,只好哼哼妥協:“好吧。”

鹹真開心地跑了幾步又停下來,問:“師妹也嚐嚐吧?雖然只是尋常的花瓣,但味道真的不錯。”

若水沒有吃早飯,腹中空空如也,但礙於大長老一副要吃人的眼神射殺,她將一頓早飯跟武功比較了下,一頓不吃不會死但不學好武功她就失去人生的意義,遂搖了搖頭。

鹹真啊了一聲,面露失望,道:“那我走了。”不過幾步,又故作自言自語道:“太可惜了,我一個常常忙不過來,還想以後能多一個幫手呢。”

大長老急忙道:“臭小子,快去,你不會拿兩碗過來?”

若水把頭沉低,瞟了眼地上的石子,迅速將視線迴歸到她繡着三朵花的布鞋上。

這雙鞋還是大叔送給她的。

好似早就預料到她原先的鞋子會在山路上磨破,當她指甲折斷出血的時候,大叔居然從寬袖裡掏出一雙包好的布鞋來。

“穿上,小山豬。”

“大叔你爲什麼叫我小山豬,而不是別的?”

“山豬黑啊,而且它是用泥水洗澡的,洗來洗去都很髒……”

“這鞋是打哪來的?第一次有人送我這麼漂亮的鞋呢。”底料是土藍色的,鞋尖上繡着三朵白蘭花。若水打心眼裡覺得大叔是個好人,只是有時候毒舌了點,雖然那都是事實,“啊——怎麼會這樣,大好多呢。”

大叔打量着鞋子的尺寸,皺眉看她:“原來你比較喜歡穿小鞋……”

若水搖頭:“不是,你剛拿出來給我的時候,我看着以爲是偏小的。”

“難道我在你眼中就是那樣的小人?”大叔萬分沉痛地揪住頭髮,“早知如此,我就往裡面塞些針進去,扎到你那紅彤彤又髒得發黑的豬蹄纔好……”

若水的臉瞬間蒼白,大眼睛瞪着他,腳丫子在鞋子裡停滯不前。

“怎麼了?”

她面色沉重,悲痛地道:“其實這些你都想過吧?大叔你的心腸怎麼能那麼狠毒!”

當時韶年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便沒有解釋,導致若水以爲自己的猜測是對的,由於心有餘悸,上山的途中一直小心提防。休息的時候不敢脫鞋,他給的衣服塞在包裹裡不敢穿,連饅頭都要一點一點掰開來吃,就怕他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下針懲戒她。

一陣稍寒的涼風吹在後頸間,若水打了一個寒顫,擡頭的時候望見大長老瞪大的眼看着她,活像一隻鼓起的癩□□。

好吧,鹹真要請她喝花羹,還找了一個需要幫手這般憋足的藉口,來糊弄他是很不對,但這些關她什麼事!立時,她的倔性也上來了,十指交疊揪着衣角,與大長老似乎在比眼力,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讓。

大長老的白眉很長掛下來能遮住眼睛,每當若水覺得自己要贏的時候,他那眉毛就會把眼睛遮住,然後大長老自個吹口氣,眉毛散開露出瞪大的眼珠,隨後他們又陷入無休止的比試中。

“師父。”

“別吵,還沒分出勝負!”

“可是師父,我剛纔看見你眼皮動了。”

“啊,是嗎……”大長老自覺理虧,揮手跺腳,“怎麼了,你還想懲治師父了?”他說着說着挽起袖子,嗤鼻道:“你打得過我麼?”

若水不甘,大放厥詞:“那是你不教我武功,你若教我了,第一個就打敗你。”

“啊,你好大的口氣!”

啪的一下,一道物什的陰影拋下來,若水以爲大長老終於發火了,閉了眼,卻不退縮。

那東西砸到了她腳,若水可寶貝她的鞋子了,趕緊低頭去看。

竟是一本百來頁厚的藍冊子,她念過幾年書,大體上識得這幾個字,念道:“絳雲三十二式?”

“這都是本派最基本的招式。”大長老哼道,“先學了這些,再跟本長老談武功!”

總算迴歸到整體上來了,若水大爲激動,熱淚盈眶地道:“多謝師父。”

絳雲三十二式中,前面十六式是絳雲山派武功入門的基礎招數,後面十六式是禮長老自個創立的獨門武功。他年紀大了,一生除了狂熱追求膩牙的甜品花羹更高境界的美味以外,對武學也有一定的研究。他將許多成套的招式熟練之後,老而健忘,偶爾拆開練練,竟也練出心得,編撰了一些精粹招式。

這些若水自然是不知道的,甚至覺得後面的一半特別難看懂,跟前面的風格迥異,大有被人移花接木之感。

鹹真入門的時候大長老還沒研究成冊,他也沒有見過。所以當鹹真端着兩碗花羹,揮汗如雨地跑過來時,一眼瞥見若水在練他沒見過的招數,兩眼放光,充滿新奇:“師父偏心了,怎的只傳師妹不傳我呢?”

大長老一口氣喝掉花羹,還不滿足,捋鬍子的手頓住,眼若飢鷹,緊緊隨着若水轉動。

她試着嚐了下,哪曉得這花羹當真是香甜不膩,清涼可口,感覺到長老咄咄的視線,也不管花羹還是燙的,仰頭全喝了下去。

鹹真不忍道:“師妹慢點。”

“嗯……咳咳——”若水將從石後取來秋徊劍,跟着剛纔留在記憶力裡的絳雲三十二式練了起來。

大長老的眼光中的渴望更甚,咦出了聲:“秋徊劍?”

習武愛劍的姑娘家,被別人注意到自己的劍,總比被誇自己漂亮更開心,若水燦爛一笑:“是,徒兒昨日從劍庫取來的。”

“什麼,秋徊劍竟然被你一個小丫頭拾到……”大長老充滿不屑的瞧一眼看似弱不禁風的若水,大爲遺憾地嘆道,“實在是暴殄天物啊。”

若水剛纔被嗆到,又燙傷了舌頭,臉頰紅撲撲的,看上去一臉真誠:“秋徊劍是比較好看,拿手上比木劍要輕,順手多了,但是弟子實在不知道它除了這些還有什麼好的?”

這話無疑刺激到大長老一顆蒼老的愛劍之心,他縱身撲上來就要奪秋徊劍:“哈哈,當初與墨石劍失之交臂,秋徊我可不會再錯過了!”

剛剛還和藹可親一副跟你拉家裡長短模樣的師父,突然間伸出利爪撲上來,若水仍搞不清楚狀況,楞在當場。

鹹真剛收拾了兩隻碗想要拿走,不料轉身的間隙那二人就不合拍了,眼見若水即將被大長老拍上一掌,他心中急切,大呼:“師父!”

若水只覺得迎面一陣風涼涼的刮到臉頰邊,然後一股沁人心脾的草香飄來,彷彿流水下灘,白雲出岫,無心無意之中,一人的話輕緩而有力,帶着淡淡蠱惑的語調,好似就在耳畔低低說着:“禮長老果真是老而彌堅,幾日不見身板居然還是那麼硬挺,鶴髮白眉也多了不少,不過我聽你說話似乎比上回更不利索了,是不是後槽牙又掉了一顆?”

湛青色的長衫衣角被風徐徐吹鼓起,遠遠地,從山間一步一步慢慢走來,每一步都走得沉穩踏實。他的臉從樹枝叢中漸漸清楚起來,除卻那更茂密的青渣和彷彿久不見光的蒼白臉色,若水真以爲是天上的謫仙下凡,尤其是其中那炯炯有神的目光,溫和地看着她們這裡,脣畔一揚,明媚一笑。

49.憐玉兒(下)2.挑劍55.他朝再見(補全)37.故人事26.論風塵46.解毒法(中)46.解毒法(中)43.山神廟(下)42.山神廟(上)59.凌霄花羹4.韶年(上)23.笑意淺48.憐玉兒(上)9.賭注44.解毒法(上)22.月似怯37.故人事63.婚事(一)51.救命於人5.韶年(下)13.玉牌5.韶年(下)28.苦澀果16.夜祭26.論風塵39.行變奏(中)25.無言曲40.行變奏(下)38.行變奏(上)56.陰謀得逞(一)57.陰謀得逞(二)57.陰謀得逞(二)51.救命於人60.走火入魔48.憐玉兒(上)60.走火入魔42.山神廟(上)22.月似怯15.決定6.寒蘭31.葉飄零5.韶年(下)22.月似怯55.他朝再見(補全)50.一卷白絹66.暗箭32.情盡頭1.拜師22.月似怯31.葉飄零46.解毒法(中)37.故人事68.結局(一)50.一卷白絹6.寒蘭55.他朝再見(補全)28.苦澀果13.玉牌68.結局(一)47.解毒法(下)24.風雨路12.反練37.故人事30.錯的人33.淚輕揚(上)54.一朝桑朝52.鷹潭虎穴40.行變奏(下)46.解毒法(中)26.論風塵26.論風塵11.拈花63.婚事(一)50.一卷白絹2.挑劍65.幽姬58.陰謀得逞(三)45.解毒法(中)53.千年寒冰3.秋徊3.秋徊41.二公子43.山神廟(下)53.千年寒冰22.月似怯29.所謂殺68.結局(一)2.挑劍23.笑意淺37.故人事31.葉飄零37.故人事42.山神廟(上)48.憐玉兒(上)12.反練51.救命於人9.賭注
49.憐玉兒(下)2.挑劍55.他朝再見(補全)37.故人事26.論風塵46.解毒法(中)46.解毒法(中)43.山神廟(下)42.山神廟(上)59.凌霄花羹4.韶年(上)23.笑意淺48.憐玉兒(上)9.賭注44.解毒法(上)22.月似怯37.故人事63.婚事(一)51.救命於人5.韶年(下)13.玉牌5.韶年(下)28.苦澀果16.夜祭26.論風塵39.行變奏(中)25.無言曲40.行變奏(下)38.行變奏(上)56.陰謀得逞(一)57.陰謀得逞(二)57.陰謀得逞(二)51.救命於人60.走火入魔48.憐玉兒(上)60.走火入魔42.山神廟(上)22.月似怯15.決定6.寒蘭31.葉飄零5.韶年(下)22.月似怯55.他朝再見(補全)50.一卷白絹66.暗箭32.情盡頭1.拜師22.月似怯31.葉飄零46.解毒法(中)37.故人事68.結局(一)50.一卷白絹6.寒蘭55.他朝再見(補全)28.苦澀果13.玉牌68.結局(一)47.解毒法(下)24.風雨路12.反練37.故人事30.錯的人33.淚輕揚(上)54.一朝桑朝52.鷹潭虎穴40.行變奏(下)46.解毒法(中)26.論風塵26.論風塵11.拈花63.婚事(一)50.一卷白絹2.挑劍65.幽姬58.陰謀得逞(三)45.解毒法(中)53.千年寒冰3.秋徊3.秋徊41.二公子43.山神廟(下)53.千年寒冰22.月似怯29.所謂殺68.結局(一)2.挑劍23.笑意淺37.故人事31.葉飄零37.故人事42.山神廟(上)48.憐玉兒(上)12.反練51.救命於人9.賭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