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追到石室外面的時候, 望見韶年正打算翻牆而出。
“師叔!”她趕緊喊住他,“等等我!”
月下,韶年的身影一滯。
他的髮絲和衣袂被細微的風帶起, 整個人在光暈中, 抓也抓不住, 彷彿即將消失離去。
“師叔打算就此離去, 不帶我一起了嗎?”若水感到全身發冷。
韶年低下頭去, 輕道:“恩。”
若水一怔:“那你是要我怎麼樣呢?只留我一個人在這裡,你放心嗎?你捨得嗎?”
韶年淡淡地回過頭來。
他的臉龐被鍍了一層銀光,輪廓看不分明。
韶年慢慢走過來, 他伸出一隻手輕輕撫摸她的臉頰。
上面佈滿晶瑩的淚痕。看着小姑娘那麼梨花帶雨的模樣就是一般人,誰都會起憐惜之心, 可是偏偏韶年好像不是那麼想的。
他彎下腰, 在她額上輕輕吻了一下, 好像蜻蜓點水一般迅速離去。
“我走了,照顧自己, 若水。”
那時候又起了一陣晚風,微涼的氣息襲來,迎面打來一種透徹心扉的刺痛涼意。
若水噙着眼淚,雖然在眼眶打着轉轉,但她很堅定地沒讓眼淚留下來。
她其實知道幽姬和他對話中聽出了絳雲山面臨危險, 韶年是絕對不會放手不管的, 尤其, 祥玉姐姐也在絳雲山上, 她如果出什麼意外, 韶年以後一定不會開心的。
他是那麼愛她啊,一聽到她有危險就急着趕回去。
若水目送那個身影消失在夜幕下, 接連兩個縱身,人就沒了影。
半晌後,才聽到有御愁宮的守衛高喊着“有人翻牆,快速追!”
若水笑了笑,這警覺性對韶年來說太低了。他的身手依舊如從前那麼好。
“吧嗒吧嗒”,一個人從青石後跑過來,老遠的望見若水還佇立在原地,步子慢了下來。
若水沒有轉頭,她把頭儘量仰高,好讓淚水逆流回去。
“你還怕我跑了不成?”她的聲音沙啞,一聽就明白她方纔欲哭未哭的傷感。
桑朝緩緩走上去,道:“如果哪一天我走了,你會那麼望着我,我就知足了。”
“那師父的仇呢,你不要報了?”若水並不覺得他的話煽情,反而,好像往她傷口灑了鹽巴那麼痛苦,她皺眉道,“不管你怎麼想,弒師的就是於傾,我要你手刃他的項上人頭,以慰師父在天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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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桑朝一絲猶豫都沒有。
若水轉身甩了一個巴掌過去,他脣角滲出血絲來,若水側過臉喝道:“你要執迷不悟到什麼時候?就算韶年死了,你覺得師父就真的能寬慰了嗎?”
桑朝毫不退讓,就應了她一掌:“手疼嗎,我屋裡有藥,一塗就會好的。”
方纔揮下那掌還不覺得疼,下一刻,若水就感到手心開始痠麻痛,各種滋味都上來了。
桑朝看她臉色的樣子就覺得不對,反身一把抱起她,抗在肩上,任她怎麼叫,他就是將她帶回屋子,一腳關上門,把她卸在牀頭。
“你,你混蛋,你不相信我我也不相信你,不跟你好。你幹嘛帶我來這裡!”
“手上如何了?”
桑朝徑自拿住她的手掌,看着塗了清涼的藥膏,很快手就沒有原先那麼腫了。
“我纔沒事,有什麼大不了你讓開,我要回房!”
桑朝平下心底一口氣,輕道:“他走了你要生氣就生氣吧,我不會攔你,想罵我打我也都任你高興。但是別想着離開這,離開我……”桑朝心底也不暢快,卻沒有道出來的意思。
但他這話大有訴盡蒼涼之感,跟若水心中的悶是一樣的,都爲感情所苦。她終於有一點被安慰,像是找到了共鳴。
“我知道我其實也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你……到底臉上傷的重嗎?我看看。”
若水望清楚他臉頰的腫起,心底頓時疼了一下。
她撇嘴道:“你怎麼不早躲開,你現在的武功不是很厲害了嗎!”她說的負氣,畢竟桑朝能那麼快將御愁宮的武功學會並且運用自如很大一部分都是他們的師父那本絳雲山三十二式起的效果。
她這麼想着,手上下得也重。
桑朝喊:“輕點,疼——”
若水看着他的模樣挺滑稽不由笑出了聲,手上溫柔很多。
桑朝望着他,眼底盡是她的樣子,她的笑。
若水臉上一紅。
“若水……”桑朝握着她的細腕,叫的情真意切。
若水猛地推開他,嗔道:“別,別靠近我,我去睡了,你自己擦吧。”
桑朝哪裡會聽她的,好像受到什麼蠱惑,心頭騷癢,若水在他眼中更是猶如一朵嬌羞,未被人採摘過的蘭花,嬌豔欲滴,馥郁芳香。
他很想做一件事,事實上他這確實這麼動手了。
推倒若水以後,在她目瞪口呆的神情下,他忽然腦中沒有了別的念頭,一心就想品嚐芳澤,然後無止境地念着她的名字,跟她貼近再貼近。
他渾身灼熱,全身每塊骨頭都被螞蟻噬咬,他口乾舌燥異常難受,急需一個發泄的辦法。
他使勁全身泄數,肆意在若水身上輕咬,手指撫過一片片滑潤的肌膚,那種瑟瑟發抖的樣子更讓他想要得發瘋。
他的手是發燙的,迅速撩開她的衣裳,薄薄的一層頓時就如破蝶而出的甬。
她明白桑朝幾乎失去了理智,似乎要來真的。
她終於開始輕輕地哭泣,是那種哭卻沒有眼淚。
桑朝只頓了一下,片刻後,他把頭埋在她頸處,低語道:“別哭,我想給你幸福快樂,我想你能記住我,一直記住我。”說完,他壓在若水身上,就狠狠地吻住她的嘴。
她撲通一下頭滾出枕頭,磕在硬硬的牀板上,腦中一片空白地迎來桑朝的深情。
第二天醒來,已經日上三竿。
若水一睜出眼,四周沒有桑朝的人影,身旁也沒有半點溫度。
她想了一會正要起身下牀。
門口被小心地推開,她以爲是桑朝,不想進來一個比她還年紀還小的姑娘:“若水姑娘,宮主派人請你過去。”
雖然她說話客客氣氣的,但還是叫若水想起來她要爲婢一年的約定,當下不敢怠慢就跟着那小姑娘走了。
若水到大廳的時候四處也沒見着半個人影。
平常的丫鬟護衛也都不知道上哪裡去了。她一個人謹記着身上的要責,隨便拿抹布擦擦桌椅,然後將東西擺放整齊。
其實御愁宮的石窟並不髒,也沒什麼好打掃的。最難擺平的就是案上有個香爐,不少菸灰掉落在桌上。
她正做得起勁呢,對面的石門一開,幽姬的聲音傳進來:“我叫你留下不是爲了做這些的。你給我進來……”
若水愣了一下,丟下手中的活慢慢吞吞走進去。
這個石窟的構造奇特,左右不是對稱的佈局,光線又微弱不堪,腳下不是平整的地道,坑坑窪窪委實有些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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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一間傳來幽姬妙音的石屋,裡面煙氣騰起、香霧嫋嫋。她一進去就感到一層水汽模糊了視線。她是真沒想到幽姬竟然在沐浴更衣。
“宮,宮主?”
幽姬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說:“給我更衣。”
若水只好照辦。
“昨晚上睡得可好?”幽姬身上只着了一層單薄的紗質裡衣,細膩如新的肌膚依然大片大片地裸露在外,泛着點點水珠和瀰漫的香氣,引人遐思。
她說着話的時候不經意地撐開兩隻手,慢慢等着若水給她套上衣裳。
若水一聽,臉色噔的煞紅,魂去了一半。
她咬着脣不語,然而腦子裡頓時想起昨天晚上的事,那些她以爲的不堪全都涌上來。
幽姬看着她的模樣,沒有所謂地笑了笑:“你也別怪他,是我命人給你們下的藥,桑朝都渾然不知……”
氣氛頓時沉寂了下來,若水身子一顫:“你是說,都是你的意思?”
“對。”幽姬哈哈笑了起來,雙肩微微顫動,“我答應了他的事這不是做到了?如此一來他纔會收了心思,更加賣命給我做事不是嗎?”
“你根本就不是爲了他們四個着想!”若水大叫,“你只是利用他們!爲什麼那麼狠心,他們都是你從小撫養長大的呀!”
幽姬不滿地哼道:“他們的命都是我給的,我給他們重生,所以理所當然要爲我賣命。這有什麼不對的?”
她的手一甩,袖子又滑了下來,她冷聲道:“給我披上!”
若水恨恨將袖子往上拉,拉到一半,卻忽然停了下來。幽姬手臂上有一塊很小的圖案,看着竟然很熟悉。
那是一朵蘭花的模樣,含苞待放,吐了一地芬芳。
“這是什麼,我好像在哪看到過……”若水喃喃自語,用指尖一點。
“這是我與唯的一親人相認的暗記……”
若水第一次看見幽姬也能露出這樣的表情,一副閉着眼瞼沉醉回憶其中不能自拔的憂傷模樣。
“是他!”若水猛地倒退一步,不可思議地驚叫道,“我見過他手上的暗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