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年厲喝一聲:“她要是出了什麼事, 就是你害的,這樣你就開心了?”
桑朝的身影一滯,但隨後似乎抱着若水走得更急了。
商南默然, 隔了一陣, 桑朝已經遠遠成了一個小圓點, 他回頭盯着韶年道:“你很瞭解他的個性。”
韶年笑道:“哼, 那得感謝他根本就沒變。”
商南思道:“他其實早就跟着我們了, 可是我們都沒有發覺,他對我們的一切行蹤都瞭如指掌這才趁虛而入……對了,你剛剛傷成那樣還能走嗎?”
韶年捂着手臂上的傷, 蒼白的臉上綻放了一個笑容:“我沒事,暫時還死不了。”
“那就好, 我帶你進御愁宮。”商南走了兩步, 身後忽然“咚”的一聲, 他回頭一看,卻見方纔還坐直了身板的韶年一頭栽下去, 倒在一池血泊中。
商南神情凝重地搖了搖頭,看起來,他該是傷的很重了,剛纔居然還口硬,倘若他剛纔再走得快一點, 荒郊野外的根本就沒有人會發現。
他不做任何處理, 直接把韶年背到身上, 三步並作兩步就往桑朝離去的那方向奔去。因爲韶年傷口的血根本止不住, 而跟蠱毒比起來, 似乎蛇毒更加易解。
他的腳勁不錯,迎風陣陣, 依然很快就出了峽谷那片區域。
在御愁宮之前,有一處空地雖然平時看着是無人管理,但方圓百里,誰也不敢動這裡一絲一毫,因爲御愁宮早就於此佈下天羅地網,蠱蟲密集。
商南扶了扶韶年,自言自語道:“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唯一想要競爭的對象,就憑你之前縮頭縮腦不敢用真姓名示人,就足以把你丟進這片草地自生自滅了。
他向來嗜武,韶年隱瞞身份一事,對他來說含義太多分歧,可以說是韶年怕了他,也可以說是韶年不屑跟他動手,但兩者都能是他氣憤的理由。
宮門大敞,從外面看,御愁宮只是一座氣勢宏偉,佔地面積龐大的陳舊豪宅,而走到裡面方纔知道,金銀碧落,無所不有。
牆上用金銀珠寶打造的牆飾,竟然都把整座牆遮蓋住了。旁人一定要很仔細地看,才能看見兩隻雕刻精美,鑲嵌在牆內的小金色獅之間,有一個生了鏽的圓環手柄,商南抓着它扣了三下,不知道門內從哪裡走出來兩個長相秀麗,清目如水的姑娘來。
看見來人是他,一個呼道:“原來是二公子回了。”另一個道:“二公子可是跟人比武勝了又回來小住兩日?”前一個掩嘴樂道:“哪有吃勝戰還這麼狼狽的?”另一個姑娘又爭辯:“可不是二公子人好,把俘虜也帶了回來。”
商南笑了笑應道:“這回你們都錯了,趕緊叫碧丫頭紫丫頭去我房裡等着。”
“啊?”那兩姑娘愣了下,相視一笑,眼裡有調侃意味。
“別啊了,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快去,救人要緊。”
商南手上脫力,又掂了韶年一把,兩丫頭這才注意到韶年似的,望着全身是血的他,轉眼消失在門內。
可見她們並不是愈走愈遠纔不見的,而是突然就在眼前消失。由此可見,門內是機關重重。
商南笑着帶韶年左右踩着不同顏色的地磚,從後面看,他的身影消失得也是一番詭異之相。
從大門進去,商南腳下不敢作稍一步的停留,直到他自己的院落。
“碧丫頭紫丫頭!”他低吼一聲。
“二公子!你終於回來了。”
“咦,這是誰?”
不一會兒,就見兩個身着碧裳和紫裳的姑娘走出來。見到自家主人回來了,臉上樂得跟朵花似的,但瞧見他渾身是血,懷裡還抱着一個奄奄一息的人。
商南放低聲音道:“先把他扶進我房裡,其餘的事你們都知道該怎麼做的。還有啊,千萬別透露出去,不然小心剜了你們的舌頭。”
兩個丫頭吐了吐舌頭,趕緊動起手來。
考慮到商南想要掩人耳目,她們的動作熟練得彷彿練習過許多次。
商南等她們把人扶進去,並且門前的血跡都清理乾淨了,他方纔轉往丹爐房裡去。
御愁宮的地形複雜寬廣,磚紅色的高牆內外是兩個世界。外面看是一片沉靜灰暗,而裡面看上去又彷彿是哪個過氣的王爺王孫的府宅幽雅清靜,氣勢恢宏。
在亭廊中轉過幾個拐角,終於到了丹爐房。
房頂有幾縷奇怪的青煙冒起。
商南卻並沒有看到,他四下觀望着沒有人,這便輕輕推開門進去。
偌大的丹爐房,竟然一個守着的弟子也沒有。商南第一次進來,平時這種事情幾乎都是呈報給大公子於傾,並交給別人去做的。
他有些驚訝,但收了收衣袖,轉而去各個鋪滿瓶瓶罐罐的櫃架上找着什麼藥。
身後隱隱有一道黑色的身影慢慢靠近,商南猛然拔出劍,一劍頂在花白的羽扇柄上,商南頓了頓收回劍,輕道:“大哥。”
於傾滿臉和煦的笑意:“二弟來這裡是爲何呀?”
“我……”
“看你身上都是血的,有跟人比試了?”於傾不等他說話,有接着道,“看來那人武功不錯呀竟然能傷得了你。”
“是,是呀。”商南一見到於傾,猶如做賊被抓,想不到能用什麼來矇住他。然而以於傾的才智,一口氣就給他想了一個這麼好的下臺階,他不由怔了怔神,趕緊道:“大哥說的不錯。那人武功確實不錯,我也險些敗在他手上。”
“哦?”於傾笑了笑,掰着指頭道,“依我之見,天下能以武力勝得了你的,不多過十人,那人是誰呀,用不用大哥派人給你報仇解恨,嗯?”
商南喉頭一噎:“不用不用。大哥給宮主做事,這段時日也辛苦了你了,這點小事二弟自己能處理好的,下回比試一定不會輸了。”
“恩。”於傾收起羽扇,“你身上那麼多血,我想着要把天下最好的止血藥給你,助你一臂之力。”
商南正在找止血藥給韶年傷口包紮,一聽說事有轉機,心頭一喜,忙道:“那就有勞大哥了。”於傾來到第二個櫃檯的第二個架子上,取下一物,但見瓶子通身晶瑩剔透,裡面黑色的藥粉還隱隱可見:“呵呵,你我兄弟情義不用言謝,下回別給我們御愁宮丟臉就是了。”
商南心頭一熱,想到他能從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孤兒進得了御愁宮都是因爲於傾在宮主面前說了不少好話。
“宮主,我看他身骨奇佳,必是個練武的奇彩。”
“御愁宮要一個武夫做什麼!”
“宮主,他知恩圖報,將來必有大用。”
當初雲南饑荒,他在街頭流蕩,撿到半個吃剩的芝麻餅,一邊吃一邊卻被幾個街霸輪流毒打:“誰允許你吃老子的剩食的!死叫花。”
御愁宮主和一番下屬經過的時候,若不是於傾叫住衆人,一眼相中他,還在宮主面前如此美言,想來他到現在仍然沒有一番作爲。
商南性情真摯直爽,尤其面對於傾的時候他從來不會多半句假話,他深怕這樣下去會泄露了事情,急忙應道:“大哥,那我先退下了。”
於傾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好的。記得用溫水混合塗在傷口處,再運氣療傷三個周天就好了。”
“謝謝大哥提醒。”
商南捏着瓶子告退。
丹爐房裡,又是一片密不見光的暗沉。
窗櫺下,斑駁的光線投在於傾臉上。他嘴角的笑意漸漸明顯,一副陰謀得逞的興奮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