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有人在細細地幫忙擦着額前的汗, 若水一個激靈坐了起來,正好撞進一個懷裡。她聞到一種刺鼻的奇怪味道,她記得這正是當初在絳雲山上, 於傾系在腰上的那個木盒子裡面的味道。
她急忙一把推開眼前的懷抱, 嫌惡地道:“你這惡人!”運氣一掌就要揮出去, 卻生生停在半空中, 她愣愣地看了看對方, 怔道:“鹹真。”
桑朝揚起臉,神情淡漠:“你怎麼不出手了?你還記得鹹真嗎?”
“鹹真,我不是要打你, 可是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爲什麼拿於傾的東西?”若水解釋道,“他的蠱蟲都還給他!”
桑朝跟以前一般對她笑了笑, 慢慢伸出一隻手來, 輕輕撫摸了她的臉頰:“你傷得很重, 小心再躺着。”
他這麼一說,若水忽然記起, 她是怎麼樣受得傷,韶年又是多麼嚴重。她慌道:“糟了,我師叔……啊——”
桑朝把她按到牀上,蓋上被子:“他死了,不用你操心。”
誰知道若水掙開他倏地下牀, 一臉急切地喊道:“你騙我, 怎麼可能!”
桑朝緊緊地捏着被角, 透過桌上的銅鏡, 望見若水捂着傷口橫衝直撞地奔了出去。
是夜裡了。商南的屋子裡卻連一根蠟燭都沒點着。因爲一旦有了燈光, 外面就能辯出屋裡面是兩個人。
商南不能讓自己睡過去,倘若被宮主或者是於傾知道韶年在御愁宮裡, 事情就會鬧大了。
韶年也好似睡不着,睜着一雙眼睛無力地盯着牀帳上的流蘇。
商南取出解藥來準備幫他擦拭:“你別死了吧?我好不容易纔拿回來的藥,能幫你止血。”
牀上的人翻了翻身,被子被踢開,露出一張蒼白的臉。韶年輕笑:“我倒是想,可惜你都回來了,血還是流不完。”
“那等等看,你什麼時候撐不住了我再給你上藥?”商南知道韶年其實已經缺血嚴重,相當疲乏,能說出這麼清晰的字眼來已屬不易。
韶年沒有答他,而是蹙了蹙眉。
商南道:“不是真這麼快就吃不消了吧?”
韶年撐起身子:“麻煩扶我起來,若水來了。”
“啊?”商南愣了一下,但覺得韶年顧慮的不錯,倘若他這副模樣叫若水看見了一定要難過的,他確定着道,“也好……但你這樣坐着,真沒事吧?”
“沒事。”
“有時候真的很難想象,你身中那麼多毒,居然還沒……”
韶年笑了笑。
“師叔!”
若水找得很快,問清楚了商南在哪裡,她就急忙追來了。一推開門口,果然韶年依在牀沿,淡淡地斜眼看過來。
“師叔,你沒事了?”
“呃……”商南想說什麼,但是韶年報之一笑。
若水開心地道:“那就好了,之前看你傷得那麼嚴重,我還……”
韶年道:“你呢?”
若水坐到牀邊:“我只是刺了一刀,現在嘛,除了流點血其他的什麼事都沒了……”
她似乎想到什麼,納悶道:“對了師叔,你的血止住了嗎?”她這才記起韶年中了沉磕以後,只要皮一破就會血流不止。
韶年仍舊笑着點頭,溫和得如沐春風:“止住了。”
若水“哦”了一聲,突然伸手去掀蓋在韶年身上的被褥。
這動作太過突然。
商南以及韶年都倏地色變。
商南本來很想阻止的,可是根本來不及,而且也害怕傷及韶年的傷勢。
這不,若水忽然臉上一熱。可是看到韶年胸口淌着血,一點點滲到胸前大概是剛換上去的紗布上,紅豔豔的染紅了好一片。
“師叔管這個叫止住血了?”若水不知道是因爲生氣還是傷感,嗓子吼得特別響。
韶年怔了一下,擡頭看她,但見她眼睛通紅,而且兩側臉頰也像抹了胭脂,看起來火氣不小。韶年笑了:“只是小傷口。”
“你以爲我不知道嗎?”若水急道,“你止不住血啊……”
韶年看着她,只覺得她這般生死的模樣倒也是可愛萬分。
“我給你上藥。”若水不容分說就拿起牀邊的紗布和藥。
韶年有些尷尬地動了下,拉起被角。
他裡面沒有穿衣服,只是商南的丫頭啊碧和啊紫兩人用紗布稍微包紮了下。
頓時,他細膩精緻的皮膚就這樣赤條條地展露在空氣中。有部分染着鮮紅刺目的血。
若水出了下神,不知道爲什麼看着這樣的韶年感覺兩個人的距離一下子好近。他像是對她脫去了外殼,用最真實的一面對着她。
若水佯裝鎮定地擦了擦他身上幹掉的血跡。看着那麼多血,心口難免有點疼,眼睛也漸漸溼潤。
韶年想了想,道:“其實我真的感覺好很多了。”
“別逗人開心了。你中了那麼多毒,是一般人早就死了。”若水口氣不善,手上力道卻愈加輕柔。
她沒有說完,一聲巨響,門口再次被推開。
桑朝站在門口看着裡面的情形皺了下眉但卻不走進來,他皺眉喝道:“你,你們在做什麼?”
若水這時方纔意識到她在一個男人的房裡對着另一個赤膛的男人……這完全失了禮數,她啞口無言。
倒是韶年立馬反應過來,懶懶地回了一聲:“這還真是熱鬧啊,桑公子怎麼也來了?”
“我來,就是爲了讓你死的。”桑朝冷冷地看着若水給他處理傷口的手。
韶年笑了笑,道:“那你還不動手了?”
桑朝面無表情地看過來:“我想與你公正地比試。”
“跟我,比武?”韶年挑眉,低頭的時候扯動傷口,一股血又流了出來。若水急得用手按回去,她的模樣看上去可笑之極,除了韶年卻沒有笑出來。
桑朝回過身,一字一句地道:“我給你解毒法,然後你修養了再跟我比武。”
韶年忽然大笑起來,雙肩微顫:“又是跟我比武?贏了又怎樣輸了又怎樣?”
桑朝緊緊捏成拳的手分在身子兩側,眼睛裡充滿了怨恨,但說出來的話清淡如水:“你不會吃什麼虧的,反正你早晚是死,答應我還能續一會命。”
韶年還想再說,若水忽然插話道:“好!你不能食言!”韶年怔怔地望過去,但見若水急急地走到桑朝跟前:“解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