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錢, 除了大眼瞪小眼的,似乎真的沒有別可做。
責罵也是浪費氣力,小一頓也不知道在哪裡, 體力不可肆意浪費。
韶年長得真的好看。
初見到他的時候還蓄着長長的鬍鬚, 看上去有幾分老氣, 這時候卻不一樣了, 臉上白淨得更顯俊逸, 往街上一站,根本就是哪家跑出來的調皮少爺。
他因爲有些生氣吧,眉心微皺, 澄清的眼眸裡映着她小心翼翼地回望模樣。
剛纔拉着他的袖子一通狂奔,胸前的口子拉得很開, 一陣陣輕風徐徐吹來, 將他的衣領吹拂, 隱隱露出一片光潔的肌膚。
這個,這個……
若水的雙眼清清楚楚地看見了, 卻又拼命抑制住不去想別的。
這感覺很奇妙,越抑制自己不去想越覺得難熬。
而且,跟韶年相互對視,她真怕一個萬一就把持不住。
一天都沒有吃到肉包,已經足以讓她怨念很久了, 這時候這麼大一塊美色當前, 她實在保不住什麼時候會衝上去咬他。
額頭上突然一涼, 韶年彈了一指過來:“想什麼呢?”
“啊?”若水咬了咬脣, “我想……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裡?”
韶年道:“先……找家客棧, 先住下吧。”
“住客棧?不需要銀子嗎?”
“嗯,當然……”韶年不知道是否是故意的, 頓了一頓道,“要去當鋪先。”
想不到才下山就要去當鋪當銀子來花。
本想趁此機會多爲韶年做幾件衣裳的,發覺好心壞了事,她心中也大爲懊惱。
若水才發現,她原來很久沒有用到銀子,已經忘了錢財的計量方式。
二十紋銀是一個什麼概念,對她來說也都不那麼清楚了,何況原先她家裡貧困,家裡的事都是父母經手,她對銀子解除的日子也甚少。
幾乎是在武館練武那幾年,她還有些知曉,之後上山,對錢財更是拋之腦後了。
以至於上次元宵買酒,也是鹹真去買的。
這下子,他們兩個人身無分文,還拖着厚重的無匹布,好似漫無目的遊民,遊蕩在小鎮各處尋找不那麼坑人的當鋪。
若水左手兩匹右手三匹,緊緊跟隨在韶年身後,也不敢有一聲抱怨,更不捨得把布給丟了。
時至正午,頂上太陽出來,曬得後背冒汗,汗流得發癢。
若水手不得空,一邊跟着韶年穿梭在人羣中,一邊還不停地扭動着後背。
“給我!”若水急忙穩住身子,他突然轉身停下,導致兩人差點撞到。
“啊?”她以爲韶年要去當了這幾匹布,慌道,“這纔買來就當了?會損失好多銀子呢!”
韶年頗爲不耐煩地道:“誰說,要當了它們?”
若水不肯給他,他忽然伸出一隻手來,在她背上輕輕捏了一把,然後一臉嫌惡地道:“都溼了!”
若水知道他看見自己剛纔的醜態,心下窘然,把頭沉得更低了。
韶年嘖嘖兩聲,忽然笑了:“我抱你?”
街上人來人往甚多,若水猜不到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搖了搖頭。
然而壓力忽然由下而來,她整個人被攔腰舉起,韶年不顧衆人驚訝的目光,輕功收放自如,在街上左右穿來穿去,走得飛快。
“師叔,我看見一家小門面的當鋪了!”
“好。”韶年取出一物,“把這拿去當。”
若水定睛一看,那不正是她以前撿起來的那塊,疑是祥玉的玉牌嗎?
臉上倏然發燙,右手暗中往懷中掏去。
“去啊。”韶年催促道。
若水懷裡已經不在了,不曉得什麼時候給韶年拿了去,她躊躇道:“師叔,這個能當了嗎?”
“難不成,你更想……橫屍街頭?”韶年懷疑外帶好奇地蹙了蹙眉。
若水捏了捏衣角,小聲道:“玉牌不是祥玉姐姐的嗎?我們拿去當了不好吧?萬一沒來得及贖回來……祥玉姐姐知道了會傷心的的。”
“你知道啊?”他感嘆道,“誒,好吧,我們能一起死……也好的。”
“啊?沒那麼嚴重吧?”若水怔道,“師叔沒有別的可以當了嗎?”
他笑了笑:“除了武功,只有一條命。”
若水想來想去,也覺得祥玉會理解的吧,於是奪過玉牌跑進當鋪,閉着眼睛以十兩銀子的高價一手成交,用老闆的話,這已經是漫天開價,沒有賺頭了。
韶年寶貝地將銀子全數塞進錢包,帶着她又去滿街找便宜客棧。
夜幕將至,若水總算體會到什麼叫做“皇天不負苦心人”經過他們一下午的努力,終於有一家客棧勉強接受十文錢一個人住一個晚上。
倘若不是雙腿痠痛沉重,她簡直高興地要跳起來。
飢腸轆轆,韶年對掌櫃的道:“什麼是拿手菜式?”
掌櫃早就看出他們沒有幾個錢,沒好氣地白了他們一眼,又埋頭算賬,道:“不識字嗎?”
韶年挽了挽袖子,看上去一副要幹架的樣子。
若水上前一把拉住他,好聲道:“掌櫃的,來兩碗餛飩行吧?”
“卡擦——”
掌櫃撥動最後一子算珠,擡了下頭:“可以啊,每碗十文銀子。”
“什麼?”韶年驚道,“住店,住店才十文!”
他好像一急起來,說話又不利索了。
掌櫃的皺眉,冷笑道:“恩,你們住的是舊時的柴房,跟外面的馬棚一個價。”
這話聽着,分外侮辱人。
若水感覺脖頸背後陰風陣陣,縮了一下。
韶年緩住氣,和和氣氣地回笑道:“好。掌櫃的,少放點蔥花,八文吧。”
掌櫃的:“喂,這位客官……”
“掌櫃的,你真是會做生意啊,八這個數字多吉利。”若水說完,掌櫃的又想接話,這時候門口又進來幾個戴着斗笠的精壯男子。
其中一個粗氣地拋了一錠銀子過來,扯着喉嚨嚷道:“管事的不?所有上房都包了。趕緊生水爺幾個要洗澡!”
掌櫃的見他們拿刀帶槍,出手闊氣,一時不敢怠慢,唯唯諾諾地就應下來。
他轉而對韶年盛氣凌人道:“你們!二十文,一個字都不能少!”
“才幾十文銀子而已嘛,他們的算我們賬上!”方纔的那個男子摘掉斗笠,往桌上一拋,喝道:“你別磨磨蹭蹭的,要是耽誤了我們公子的事,等下要你好看!”
若水歡喜,衝上去又拜又謝大獻殷勤,給他們弟兄幾個倒上茶,看她忙乎的那個樣兒,就差磕頭了。
韶年看了看她,終是放棄把她叫回來,搖了搖頭,坐在一邊等餛飩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