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真換好衣服趕到的時候,若水已經在亭子外面練劍了。她臉上亮晶晶的不知道是汗還是雨水,見到他來,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鹹真,我剛剛學會了倒數第二式,我們來對打試試它的威力吧。”
“好啊。”
煙雨漠漠的季節,明晃晃的劍相碰,錚錚錚的脆聲悅耳。
好像經過昨天的事情,他們彼此之間已是心照不宣,在對打的時候,練起武來很順手,攻守得當,甚有默契。
偌大的後山空地就他們兩人。
大長老在一個月前下山的,前面幾天韶年還會意思一下跑過來看看,最近轉季了,天氣陰沉,時不時要下點雨,他自從第一個下雨天開始,幾乎每次都遲到的,比如上次,還是若水練劍碰見問題了跑到屋子裡故意吵醒他,他才慢慢吞吞地走出房。
若水的秋徊劍沒有出鞘,握在手上的重量卻仍是很輕,好似命運安排的,秋徊尤其適合她這樣的小姑娘用。
和鹹真打了一陣子,若水依然沒有佔到優勢,藍冊子上的倒數第二式看着很難,若不是上回韶年演示了一遍給她看,就憑她的本事恐怕很難領悟。
若水回想了一下韶年當時的練法,手裡動作也不停下,只當她自己就是那時的韶年,一招一式,都跟着印象中的來,凌空翻轉了半個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當中劈下一斬。“咚”一聲,鹹真橫着劍的身子受不住這個力道,猛地後退了三四步,臉色也白了一分。
“鹹真你沒事吧?”若水哪有這般鬥勝的經驗,心下大駭,急忙詢問他是否有礙。
“你剛纔用的這一招,就是冊子上的倒數第二式?”他怔怔然,“果然是不一般啊。”
“恩,我也沒有想到會發揮得那麼好。”若水歡喜地擦乾臉上的水,笑道,“還是多虧師叔演示了給我看。”
鹹真點着頭:“最後一式肯定更厲害了,你若是整本都能練熟了,要打敗一般的對手就不在話下,取勝的機會還是極大的。”
他深色的眼眸裡蘊結着淺淡的傷感情愫。
“別這樣。”若水翻看冊子的手就此打住,帶着一點央求的味道輕扯他的手肘,“如果我真能僥倖勝了,下了山也會時常想念你,給你買好吃的帶回來,可好?”
鹹真苦澀笑道:“你連比勝的把握都沒有就想得那麼久遠了。”
他打心眼底是不希望若水贏了比試的。何況,在來的路上他想通了,依若水現在的武功是絕不可能在比試上勝出的,根本就不需要那麼擔心。
要說昨天晚上,他情緒激動得不能自己,根本沒有考慮到這些。
若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劍,信心滿滿地答:“我相信一定可以的。有你和師叔幫我,劍法肯定能精進不少。”
“你恐怕不知道吧,我沒有跟你說過,我在山下的四五個武館裡學過功夫呢,什麼口訣啊,竅門啊,我一概都懂。”
她嘰裡咕嚕的一陣,講得話慢慢輕下來,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呢,還是真有那麼自信。
看着她聒噪的脣一張一合,變動微妙,鹹真驀地臉頰發紅。
就在昨天晚上,他還親吻了它,他猶記得那種美好。
不知道是不是青色的煙雨朦朦中,特別能煽動他的情愫,不知不覺中,他和若水又靠得那麼近,能聞見她剛纔回去洗頭髮用的淡淡皁角味道。
若水這時停下不再聒噪地絮絮叨叨,她彷彿也感覺到氣氛的差異,瞪着一雙水靈的眼睛汪汪地看着他,掃見他脣角那一點破皮。
若水噗嗤一聲笑出來。
“你——”鹹真下意識地明白她在笑什麼,有些難堪地一把揪住她,口氣老成地說,“若水,以後都由我來照顧你吧。”
“照顧?”若水想到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照顧她了。
“對。”昨天晚上雖然什麼都沒有發生,但是鹹真已經有深切地男子責任感,他鄭重地點頭,“等師父回來了,我再跟師父提這件事。我,我要一輩子都照顧你……”
若水被他有如起誓一般的言語給鎮住了,動了動嘴皮子,什麼都說不出來。
“啊哈哈……”
‘咔嚓’輕輕的折枝脆響,一個人從灌木叢裡走出來,拍手笑道,“真沒想到你們的同門之情如此深重呢。”
元州穿着火一般妖嬈的大紅色袍子,煞是惹眼。可是方纔躲在灌木下,卻不被鹹真和若水發覺,想來也是內功不一般。
“大師兄!”鹹真神情一凜,脫口呼道。
“是我。”元州笑笑,他手上搖晃着一段折下來的野菊花,橘紅色的花瓣跟他的袍子一打,看上去更加耀眼奪目,“我看見名冊上多了個名字,特地過來這人看看是怎樣的志氣,想在短短兩個月內就上擂臺比試。”
若水今天練劍之前趕早報了名的,他嘴裡說的有志氣的人不就是在暗指她麼。
“是,我就是剛報了名的。”
元州笑:“我知道是你。早之前要你報名,怎麼還一副不願意的樣子,如今……轉性了呀?不過沒關係,女人轉性是最正常的。”
“我想下山。”若水道。
“你也想下山?”
“是的,過幾天我師叔要走,他說我若是贏了比賽就能跟他一起去。”
元州發出一聲訝異的淺嘆:“山中的大小事宜掌門師父已經多數都交予我處理,四長老要出山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鹹真問:“請問,大師兄這個時候過來有什麼事嗎?”
元州淺笑:“沒事,我在山中逛着四處看看。不小心打擾到兩位的雅興,真是罪過。”
纔怪呢!
若水見他笑得一臉燦爛,哪裡有一點深感‘罪過’的樣子。
不知道剛纔那一幕元州看了多少去,鹹真頗爲不自在,回禮一輯,道:“我們也只是練劍,並沒有做什麼。”
“是嗎?”元州調侃地將花枝插在若水頭髮間,充滿曖昧地笑道,“小禍水,你要好好練劍啊,要想下山可沒那麼容易,除非先贏了我。”
若水:“大師兄就不能少參加一屆嗎?”
元州特意往後站了站,以便更好地將她收入眼底,一邊口氣淡漠道:“不能。”
若水嘆了一氣。
早知道爲了會武的比試會很辛苦,早有了心理準備,如今也不覺得很失望。
元州讚歎着說了句“很好看”,搖搖擺擺地,慢慢走開了去。
他前腳剛一出了院子,鹹真立馬鐵青着臉走過來,一下子抽掉那朵開得豔麗的小野菊丟到地上,一邊將花當人踩得稀巴爛,一邊沒形象地唾口大罵:“就知道拈花惹草,遲早被掌門知道,我就不信你還能這麼囂張跋扈,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