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公主愣住,隨即喜歡。一抹紅暈閃上面頰,悄聲道:“你叫我什麼?”伍思德強作鎮定,不管心頭撲騰撲騰,眸子也是凝視認真:“靜兒,”
隨着這喊聲,十一公主要喜悅,又羞答答,要羞答答,又眸子一亮,無端俏生生起來。她手腳都沒處放,身子依到伍思德懷裡,低聲不知說了句什麼,一個人悄悄兒地笑。
伍思德:“嘿嘿。”
也就歡喜無限。
周妃從房外要進來,本來要撞着。可剛纔伍小壯和小結實把房門撞開,翠姑抓他們走,還是氣惱中也沒有關門,伍思德才能聽到十一公主的禱告詞,他也沒關門,小夫妻依偎,讓周妃看在眼裡。
周妃忙走開,一頭走一頭笑,去大門上看豆花和伍小伍吵架,再回來睡下,夢到無數只山雞蛋,白生生白光光,豆花變成一隻大山雞走來走去的照看,蛋炸開,出來一個孩子,再炸開,又是一個兒子。
把娘娘笑醒。
醒來,洗手去給伍大壯上香,自然是少不了十六公主的。早飯後,十一公主拿着幾本公文繼續學習,周妃過帥府找賀二姑娘說話。
房門輕輕開了,伸進來一個頭,是翠姑!
見十一公主在,翠姑還是不理她,從十六公主墳頭上回來妯娌們就對十一公主視而不見。腳下一前一後走着伍小壯和小結實,和十一公主無聲無息打着眼色。
伍小壯和小結實嘿嘿地笑,十一公主悄悄地笑。
翠姑裝沒看見,在靈位前點香,把十六公主的靈位側到一旁,帶着兒子們給伍大壯上過香出去。十一公主苦笑,等母子們出去,自己把十六公主的靈位放好。
再進來是臘梅,也伸手把十六公主靈位側過去,上過香不管,走人。她家大姐兒在腳下手指着:“娘,你放的?”
“走。”臘梅把大姐兒拉走。
十一公主再把靈位擺正,眼觀鼻,鼻觀心坐着。
伍山石夫人抱着兒子進來,也這樣來一出,只管擺歪靈位卻不擺正。走後,十一公主再次耐心地放好。
安生盞茶時分,豆花進來,也伸手去摸……豆花是在房外看到的,也學會了。一想不對,趕快縮手,上了三炷香,卻側身子,大半個正臉給了伍大壯。
十一公主又氣又笑,在心裡想,大壯是你正經的爺嗎?不過眼觀鼻,鼻觀心不說話。
伍小伍讓十一公主瞪兩眼,不敢弄鬼。總算家裡人全拜過,十一公主長長鬆一口氣,心想自己總算可以安心看公文,十三姑奶奶指兩段背下來,好和郡王們對嘴。
搖頭晃腦揹着,眸子閉上。耳邊有細微腳步聲,微睜開一條縫來看,見伍小壯躡手躡腳爬到香案上,伸手把十六公主的靈位擺個背朝外,吐吐舌頭,跑了。
外面幾個小子嘻嘻笑出來。
十一公主嘆氣:“唉!”不管了。
孩子們學大人,學得很快。
……
潘側妃沒病兩天,就從半病半呆中走出來。她是草根命,沒有孫珉的寵愛就無人支持,病不起,強撐着起來,又來看慧娘。慧娘留她坐了半個時辰,打聽臨安郡王喜好,好備菜送去。潘氏回來說給孫珉聽,孫珉又高看潘氏一眼,還有點兒用,微微笑問候潘氏病情,潘側妃沒好的一半也好了,又能嬌媚,又可以添油加醋說別人。
內宅的人都不在,無人對嘴,潘氏一個人想說是個啥就是個啥。
臨安王笑吟吟,陪她呆了好一會兒。也說到蕭夫人,潘氏把她誇得天上少有地上無雙,順便伶俐上來,討要道:“夫人有兵,我也能有兵吧?”
“你可以和你的丫頭組成一隊女兵,巾幗英雄。”孫珉好笑。不想潘氏眼睛一亮,就地一禮:“多謝郡王賞賜。”孫珉樂不可支,戲問:“你打算怎樣練兵,女兵們作些什麼?”
潘氏喜盈盈:“夫人怎樣,我就怎樣。等我們初有小成,就當郡王的親兵,一步不離可好不好?”
孫珉到這裡,這纔有了痛快地一笑,他還是認爲是逗樂子,道:“好好好,你練兵去,過幾天我來抽查!”
潘氏就要了一些刀劍,回去和丫頭們束起彩袖,學男人擊劍爲樂。晚上請孫珉看,清一色花拳繡腿,還不住問孫珉:“和夫人比怎樣?”
孫珉逗她:“差得不遠。”心想這功夫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蕭夫人功夫是自小而成,眼前這個寵姬只爲圖自己喜歡,就不想想她再練,也不能和蕭夫人相比。
這樣一想,孫珉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蕭夫人慧孃的模樣。她顰眉斜刀,眉山春綠一般,又有嫵媚又有英氣…。呸!
想到最後,出來這樣一聲。
臨安王對慧娘是有氣的,一開始要她到不了手,後來她隨蕭護京中平亂,爲蕭護也立下不少功勞。特別是這一回,她敢殺自己的手下!
內閣們在帳篷裡商談,她帶刀外面巡視。內閣中四個人中,分明防備的是自己不是別人。孫珉眼睛一眯,她眼裡還有自己嗎?
小女子猖狂得志!
這得志就猖狂的帳,要記在蕭護頭上。
孫珉一面和潘氏有一句沒有一句地說話,一面心思轉到大罵蕭護上,帳篷來有人送來一信,是蕭護所寫。
邀請孫珉共同剿滅那荷花三娘娘,爲她驚嚇慧娘和潘側妃報仇。臨安王眼角抽了一抽,認定蕭護就沒有殺人的心,也是想展示兵力揚威與自己。另外,就是看看自己兵力強弱。
臨安王如今頭一件痛恨地事,就是讓蕭護指使。
把信一拋,潘側妃接在手中,孫珉對回話的人道:“回信,此人佔據經年,一朝剿滅不是小事。可待英武郡王等人同到,再作商議。”
要看兵力如何,索性大家的全打開來看看。
潘側妃把信送到案頭時,早看了一遍。第二天對丫頭們道:“蕭大帥要和郡王們剿匪,咱們好好兒的習練,到日子也給郡王面上增光。”
更加苦功夫的下腰踢腿,把自己折騰得渾身痠痛,晚上承歡嬌柔無力,又可以討孫珉喜歡。
臨安王最想見的人,還是寧江侯。他很想單獨和寧江侯見上一見,不想寧江侯住在城裡,孫珉去拜見過一次,張閣老與他同住,總是在,孫珉想說什麼也不能說,一直尋找機會。
這一天,蕭護和蕭夫人出城不回,城門相候,一直不關。臨安王總算得到機會,喬裝打扮往寧江侯住處來。
伍家帥府寧江侯等人住處是相連的,拿自己命很當一回事的臨安王也算是幹冒大險而來。四人內閣,兩個老臣,一個是先帝血脈,還有蕭護手握重點。
手握重點的蕭護,其實有的只是兵。郡王們看重的,還是老臣和公主。公主是讓蕭護出一個紅臉大漢伍思德就扭得心全在丈夫身上,她要像着別人倒成了笑話。
那就只有老臣,兩個老臣寧江侯、張閣老就很重要。
寧江侯是侯爺,又重在張閣老之上。
御史臺,讓樑源吉一手霸佔,孫珉可以想的只有寧江侯。偏偏他舊年裡倉惶讓人攆出京,臨安王攆走蕭護,自己也讓人攆走,可以說是報應不爽。
走時孫珉是知會寧江侯一起離去,恐有不測。那時候還是郡王們當家,寧江侯又實在是心繫先帝。
說起來寧江侯和長公主的矛盾,就是心都太系在先帝身上,都認爲自己是國之棟樑,只有自己挑的人才是天子。
寧江侯不肯走。他雖然沒有先帝囑託,卻是先太后的兄弟,是沒有聖旨的顧命大臣,怎麼能跑到孫珉封地上去。再來,他去到孫珉封地上,就等於公開宣佈眼中只有孫珉。孫珉一天不當上皇帝或馬上就要當上皇帝,寧江侯是不能公開表示態度的。
他敢這樣做,還要擔心留在京裡的大成長公主、張閣老、樑源吉羣起而攻之,把寧江侯這內閣廢了。
長公主和蕭護雖不和,卻和寧江侯也快成死對頭。張閣老,裝聾作啞別人看不懂,寧江侯卻知道蕭護救過他全家的命,關鍵時候張閣老一定向着蕭護。
樑源吉,還用說嗎?是蕭護一手捧出來的御史。
種種的事情造成寧江侯舊年沒有隨孫珉離去,到今天人還在心已非,不是舊日心思。
臨安王不知道,他還是舊日心思而來。來過,知道守門的是寧江侯隨身家人,孫珉更以爲寧江侯是給自己來相見行方便。
夜晚西風大作,風帽下臨安王露一露面容,門就開了,守門人悄無聲息指指一處,孫珉點頭而去。
寧江侯只帶兩個家人,張閣老也是兩個家人,田品正有一隊人,又不能全駐紮這裡,院子裡空空的,可以聽到隔壁動靜。
兩邊,一邊是伍家,孩子鬧大人罵。一個婦人嗓門兒足:“小結實,你又上牆,三天不打你身上發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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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有絲竹聲。五舅老爺帶着兒子和賀林兄弟各執琴笛等,正在月下會詩。
孫珉悄悄的來到守門人指的房門外,並沒有讓人聽到。
房門半掩,見寧江侯披一件袍子,在燭光下聚精會神寫着什麼。他燭下的身影半佝僂,足見老態。孫珉紅了眼睛,推門進來,輕聲道:“舅父,多休息的好。”
寧江侯看到是他,並沒有吃驚,還是慈祥的笑容,手指椅子:“坐坐,你來看我?”他笑容滿面,還和舊時一樣。
孫珉慚愧坐下,擡擡眼眸想解釋,又覺得自己不必解釋舅父也能明白。要說什麼,又心中難過。就開門見山:“這一次我走,你和我回去。舅父,我爲你起好宅子,蕭護把公主安進內閣,就還有忠心在,我再接表兄們來,他不見得會阻攔。舅父,就是我沒有皇王份,也不能再由着你一個人在京中吃苦。”
回想舊事,寧江侯爲自己操勞太多,而孫珉也認爲自己照顧他太少。
寧江侯無疑讓這些話溫暖了,他笑得更和藹,卻道:“啊,這樣不必,”孫珉多了心,他一直爲接不到寧江侯而內疚,見寧江侯說不去,以爲他疑心自己想當皇帝才接他,臨安王斬釘截鐵地道:“我能有今天,與舅父不能分開。不過,路是自己走的,我自己能承擔。”
“呵呵,”寧江侯笑逐顏開。不過眸子裡還是閃過一絲什麼,對孫珉緩緩道:“你能這樣想,我太喜歡。聽我說,昔年秦朝始皇帝,統一六國,統一度量衡,到後代,胡亥奪位,秦朝算只有一代;後來漢先有文景之治,又有武帝盛世,不容易啊,不容易……”
孫珉耐心聽着。以前他就和寧江侯討論這些,舅甥很是相得。如今又一次聽到舅父和自己談經論史,孫珉心中一酸,暗暗道走時一定要請舅父走,哪怕蕭護不答應,自己也不依。
“……本朝太祖皇帝開國,也是亂世而起,國力薄弱。到後面經歷宣宗、歷宗……積的家業也不少,這幾年,也算是精光啊。”寧江侯悠悠一直說到本朝,孫珉還沒有明白過來,只當舅父是又一次和自己閒談。
他很怕有人忽然過來發現自己,又不忍打斷寧江侯。見他總算說完,最後語重心長來了一句:“你好自爲之啊。”
說天晚了,讓孫珉回去。孫珉只得告辭,披好風帽一路直到城外,慶幸無人發現,往營地而去。
城門還開着,孫珉以爲蕭護夫妻自然沒有回來。
他卻不知道的是,他幾騎隱入黑夜中看不到時,城門即緩緩而關,有人去回報大帥。蕭護和慧娘在房中擊劍爲樂,聽人回報,大帥放下手中劍,平靜地道:“知道了。”這就放下劍,對同是滿面汗水的慧娘道:“備水,你我沐浴。”
十三呲牙扮鬼臉兒:“哎哎哎……”
蕭護就此一笑,打趣道:“夫妻閨房樂,你扮這些是學謹哥兒嗎?真真的是兒子不在,有你也算是母子俱在。”
十三不樂意,先往外吩咐丫頭們備水,再手拿帕子過來給蕭護拭汗水,問道:“臨安王可以死心了吧?”
“不知道呢。”蕭護親親她的手,道:“不讓他見上一面,他是永遠不會死心。讓他見上一面,也不知道如何。”又鄙夷孫珉:“直到今天才來,我不放風說你我不在,他還不敢來。”慧娘摟住夫君嘻嘻:“他怕你呀。”
鼻子上着了蕭護一指,如點貓似的,大帥看着那鼻子尖扁下去又起來,笑道:“是怕十三你的刀吧,”
十三不依的道:“人家纔不可怕。”又瞅着蕭護笑。蕭護攜起她,不許她走開,一同去往沐浴的房裡,看着十三羞紅面龐,大帥戲謔道:“我也怕你,十三,就怕你這個樣子,讓人心癢癢的,只想和你趕快再生幾個麪糰子纔好。”
“人家只生麪糰子嗎?”十三嘟高嘴,冷不防衣服讓蕭護扯去一件,快悄笑着來救。丫頭們在外面坐着,也無聲地笑着。
城外,臨安王見到寧江侯,又有促膝談心,也很喜歡的和潘側妃鴛鴦戲水去了。戲到一半,水聲嘩啦啦響中,臨安王忽然想明白了。
心頭電光火石般,想到寧江侯對自己說的一番話意思。舅父說開國皇帝是亂世中起,分明是說亂世中要當皇帝,當得上就是皇帝。
又說秦始皇,平六國更是亂中發家的人。又說秦二世不行,算秦無二代,是說此時亂世,暗示皇族血脈未必當上皇帝。
孫珉可是相對純正的皇族血脈。
是不是指蕭護有異心呢?
也未必就是。秦亂以後,楚國出來一個項羽,是前楚國貴族。這指的不一定是蕭護,也許是說別人。如梁山王等。
後面又有漢文景和漢武,也暗示能力大小,皇帝緣多少。
臨安王在水中呆住,不過他早有大志,不會輕易讓寧江侯幾句話嚇倒。孫珉心想,也許舅父是敲打自己處處小心。
長風已行萬里,就此退縮前功盡棄。臨安王掬一捧水在手中,微微一笑,自己是一步也不會後退的。
不僅不後退,蕭護這個人,實在可以收爲已用。不過,且看看他的意思再說吧。一把攬過潘側妃,又和她胡鬧去了。
帳篷外面西風吹得呼呼作響,城裡,也是吹得大街小巷人眼睛盡迷。春三娘披一件薄披風,走進家門。
今天蕭揚歇在祝氏房中,春氏早就知道,也大大方方回過蕭揚,說出門走走。明鐺在房中看到她回來,才悄悄兒的關緊窗戶。
對她去哪裡不是不好奇,明鐺卻可以做到不動聲色。
兄弟們和大帥還是一個院子,又有一聲腳步聲上廊下時,明鐺起身看一眼,見果然是滿庭悄悄回來。
明鐺重新睡下,她上夜就睡在窗下榻上,心思起伏難以平靜。以前她曾按長公主所想的,要在大帥身上託終身。
大帥正眼也沒有一個,蕭夫人又嫉妒得京裡全聞名。明鐺想這樣的寵愛,這樣的醋罈子誰敢惹她?
後來玉笛先讓蕭揚上了手,接下來一個又一個全到九爺手裡,大帥還不見怪,明鐺雖不出門,也看出來長公主倚重蕭護大帥,大帥又對兄弟好,祝氏又溫柔不爭,明鐺想就這樣吧,就答應了蕭揚。
上手以後,才發現九爺是個最沒廉恥的人,在玩女人上面。他在京裡是祝氏幾乎不碰,家裡的外面的,青樓上的……就沒消停過。
明鐺幸好心思正,是爲自己找結果的主意,才一心一意認定祝氏,追隨出京。出京後倒好,面前只有她一個丫頭在,蕭揚正眼也不看她,全在祝氏房裡。祝氏是不爭的人,也是管不住丈夫去哪裡的人。
有心也分明鐺一些,蕭揚又不聽她的。好在明鐺也不爭,進山出山的,早看出來蕭家不是一般的人家。
數萬人在山裡日子過得樂陶陶,胖糰子還養一隻小老虎。明鐺心放正,從不多想,直到春三娘出現。
美貌,春氏不如明鐺;論品行,春氏不如明鐺;論跟隨情意,春氏不如明鐺……蕭揚收下春氏後,明鐺難過好一陣子。
直至今天,直到十六公主奇怪的去了,直到曹少夫人送東西,闔府裡大大小小丫頭都有,她一個少夫人,還和一個妾侍說私房話……
明鐺跟着這麼久,自然知道大帥房中是有機密的。見到春氏回來得晚,滿庭回來的晚,明鐺蒙着被子這才發現,九爺蕭揚對她算是不錯的。
至少沒有這麼對她。
雖然這是春氏自己找上的,可蕭揚要是不想讓春氏出門,有的是法子。明鐺在被子裡淚流滿面,她看不懂蕭揚的心思,又才明白蕭揚沒有害自己的心,說明自己的辛苦他是看在眼中的,心情難耐,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好在房中夫妻兩人並不要什麼,由着明鐺盡情的在被子裡流淚。
蕭揚把她放在心上是用這種方式,明鐺到今天才算明白……
丫頭房裡,滿庭悄無聲息回房,看看六麼睡着了,無聲無息睡下來。夜裡上夜的,是水蘭。第二天一早,侍候過早飯,六麼會在欄杆上心事重重。
大帥和夫人在房中,小鬼張家一會兒一次一會兒一次的送信送公文。張家走得氣勢如熊,他個子寬大,是伍家兄弟那樣的身板。是久跟大帥的人,又從來只侍候夫人一個人,張家和姚興獻一樣,生出來傲氣,走起路來肩頭一晃一晃的,好似他學給謹哥兒的熊,就是那樣子。
誰也不買帳的意思。
只有見到大帥張家才老實。
別的人,舅爺們張家也照罵不誤。
有張家襯着,小鬼就更如閒雲野鶴般的輕快。他又長了個子,以前是笑彌佛臉,現在生成一張俊俏臉蛋子,好似姑娘。
六麼看他一回,心就跳一回。六麼不相信滿庭會上什麼人的當,她和滿庭跟出京,上面的奶媽,又有大些的水蘭小螺兒,全是教導的,只有滿庭是和自己一般兒進府,一般兒年紀,頗能說得上話。
除了小鬼,無話不說。看到小鬼,兩個人全堆起笑臉甜甜的上去,要罵小鬼,也是一起上去罵,就是背後不談論他。
都心中有數。蕭墨當面背後都罵過好幾回:“兩個嫁一個不成?”還大刺刺:“餘下的那個不要找我,我們都不要。”
蕭成蕭守和蕭墨一樣壞笑:“現在眼裡沒我們,以後找別的家人!”丫頭配小子,是家家的慣例。
餘下的那一個,還真的沒有更熟悉的人。
六麼今天才爲難。她認爲滿庭是有大帥和夫人的話,這才和曹少夫人若有若無的接觸。別的人未必看得出,同房住的六麼卻能發現。
怎麼辦?六麼揪着廊下菊花。滿庭要在大帥和夫人面前出彩,小鬼十有八九會是滿庭的。像水蘭姐姐和小螺兒姐姐跟了這幾年,今年是年紀,夫人問過,兩個姐姐說要自己指婚,本來就要指,把大帥親兵軍中的人全給她們指,大帥說可以配個小軍官,以後升上去一樣是將軍。後來就天子登基,又來會議,這事先擱下。
水蘭和小螺兒要是指婚,滿庭和六麼也就差不多。六麼想到滿庭指中小鬼,心裡就特別難受。
好姐妹,也不能分丈夫。
富貴的家人也有納妾的。可小丫頭們見到大帥和夫人恩愛,房中並沒有別人,又全家都這樣,只除了九爺房中有妾,別人全沒有。
六麼也從沒想過自己以後丈夫房中有妾。
跟着什麼人,就學出來什麼人。
六麼想,可不能讓滿庭把自己比下去。可,怎麼辦呢?只有自己私下裡行動,還要裝成是自然的才行。
一個果核砸她頭上,小鬼瞪她:“看了你好幾回,你不當差你發呆?”果核掉地上,是個落花生。六麼撿起來吃了,頭揚着不理他。
小鬼白眼走開。
六麼不當值的時候,就往曹家門前去看。她卻沒有想到,自己頭一個識破的,卻是春三娘。
春三娘和十六公主不一樣,十六公主是才長成人時,引導她的人大成長公主不好。而春三娘卻是習慣於煙花熱鬧的地方,習慣男人捧着,不習慣於內宅裡悶悶日子。
妯娌們幫着飲食起居,春三娘什麼都會,偏就這個她不會,她也不願意學。她喜歡的是挑尖子,與人爭風吃醋。
衣香鬢影中,爭的是頭一份兒,鬧的是掂醋的酒兒。她一眼相中的本是大帥蕭護,喜歡的就是大帥只有妻子一個。
這樣的男人爭到手纔有滋味。
無奈大帥不這麼看她。
沒幾天,蕭護兄弟倆全看穿春三娘,蕭揚是個好聚好散的人,喜歡了就上手,不喜歡了就丟開。春三娘要明着說自己走開,蕭揚會答應。她拿自己當傻子耍,九爺就想耍耍她。女眷們每每走開時,蕭揚就惡作劇似的把春三娘留下,看她對着大哥流口水,自己當樂子看。
蕭揚能對蕭護說出來春氏有下家,就送她幾兩銀子的話,對着春三娘也從不掩飾。春三娘因此恨蕭揚,讓自己怎麼走?
要是太平年月,春三娘還不老,不愁恩客,不會當這話是一回事。不就是現在客人不好找,大帥又沒有想到手,一個是嫉妒,一個是怨恨,就此長存在心裡。
春三娘不是十六公主,想離開伍家,去哪裡都行。春三娘就是想給蕭護兄弟一點兒顏色看看,她不是十六公主還有稚氣,做事情不前後想想,只顧自己舒服。春三娘是知道蕭護兄弟親密,大帥調兵佈局什麼的,蕭揚肯定知道。
她就是想弄幾兩銀子,然後再看着蕭護兄弟倒一次黴。對於曹少夫人說的什麼韓憲王纔是真龍天子,什麼去到韓憲王那裡什麼都有,春三娘是不相信的。
她自知是個女人,能做的,就是讓男人動心。也許遇個傻子,喜歡自己到骨子裡,就可以嫁了。
蕭揚明顯不是個傻子,房中有年青的妻,又有美貌的妾。蕭揚雖不理會明鐺,不過有一回春三娘和明鐺慪氣,就在蕭揚面前說明鐺不好,蕭揚當時沉下臉:“你少說她!她伴着奶奶,比你強!”
硬生生碰這個釘子,春三娘更心灰意冷,對蕭揚很失望。她曾有過幾個恩客,家世都不錯,也動過心在,春三娘不動心,就是知道家世不錯的人家裡,規矩大,難相處。
隨便出來一個老家人,都壓人一頭。
長輩房中的貓,也得賠笑臉看着。這不是難爲人?
春三娘在蕭揚面前就領略到這個規矩,這是她最反感的。她自己出身不好,對一切標榜規矩影射出身的,快憎恨了。
她一恨,不用曹少夫人說什麼,也就主動上去。曹少夫人和金子商議,當下最重要的,是在蕭護身邊安下一個長久的暗樁子。再來,就是還要有一個人監視她。
滿庭是房中丫頭,春氏是不得寵的妾。她要是得寵,就不會那麼多怨言。一聽嘮嘮叨叨的,就知道日子沒過順。
金子知道韓憲王圖的是中原,她就不着急,不盼着春三娘現在就有什麼給出來。是春三娘要顯擺自己,見天兒來見面,自以爲這樣偷溜出來,好似當年偷情般快活。就主動要弄清蕭護的兵力圖。
曹少夫人和金子對着她的背影搖頭時,六麼在街上看到春三娘從曹家走出來。春三娘去曹家,正大光明也可以。不過她在尋找偷情的快樂感覺,就包着個頭,走得小心翼翼,好似才偷過漢子,躲自己男人,又躲人家老婆。
六麼一眼看去,就知道有鬼。
六麼冷笑,春氏有鬼,在家裡是玩不出花來的。她繼續坐着喝茶,面紗半遮住臉。不到一個時辰,見到滿庭進去,又見到金子出來。
滿庭大大方方的,有人遇到她隨時可以說自己送東西。曹少夫人和金子相中滿庭,就是她姿態自如。
滿庭是這樣說的:“好怕大帥再讓攆出京,你們不知道那山裡窮的,挖樹根子吃,再也不過那樣的日子。”
得有個防備。
挖的樹根草根是人蔘根,曹少夫人沒想到,滿口許她有事先提醒,給她錢和果子。
滿庭六麼也不跟,她見到金子出來時,戴好面紗跟上去。六麼是個機靈鬼兒,一面跟着一面想,對夫人回話說自己看到春氏,夫人會問自己在這裡作什麼?
得先有個假話……六麼就一路想着,一路跟着金子到了……。
中藥鋪!
六麼一愣,怎麼是藥鋪?這中藥鋪纔開沒多久,他們運藥怕路上有失,送一份禮物請大帥開路條,是六麼引進府中。
見金子也是面紗,不過她去過蕭府,六麼認出來是她。等金子出來,六麼就進去,給夥計一塊銀兩問:“那女人說什麼?”
“她說找以前在這城裡的一個老醫生,主治頭痛病。”不是什麼隱私,夥計就說出來。六麼接着跟下去,見金子一家一家的藥鋪問過去,又往小巷子裡找。六麼回來,正好擺晚飯,侍候過晚飯,水蘭侍候大帥洗漱,六麼就把事情源源本本告訴慧娘。
理由也早編好:“我街上買東西呢,見到春姨娘,本來想唬她一跳,跟着跟着見她鬼鬼祟祟去曹家,後來就出來金子。我傷風有些頭疼,藥鋪買藥又遇到她,一時起疑心,跟了幾步,見她到處打聽醫生,不知是曹公子頭疼呢,還是曹少夫人頭疼?因此回夫人,明天要不要去看一看?”
話編得合情合理,慧娘滿意的笑了:“你經心。”就沒想到她是爲情郎,爲爭小鬼才這麼細密。等蕭護回房,慧娘告訴他:“丫頭們全上來了,六麼這丫頭,素來機靈。”
蕭護皺眉頭:“原來是真的!”告訴慧娘:“說他自發妻兒子不在以後,頭疼時就發狂,不殺人也殺狗,有一回把自己多年坐騎誤殺,第二天清醒惱得說跟的人不攔,把跟的人全杖責過。我讓蔣兄套文弟的話,文弟嘴緊不說。這也是好事,他對我嘴緊,在韓憲王處說我也嘴緊纔好。不過……”
大帥撫過慧娘到懷裡,微笑道:“明天你賞六麼,這消息太重要了。”慧娘調皮上來:“韓憲王會變成瘋子?”
“再有事情刺激到他,就是瘋子!”蕭護見過幾個失心瘋的人,好好的無病無痛,全是讓不好的事情刺激到。
慧娘在他懷裡拍手稱快:“那就不用打他自敗?”蕭護看着十三快快樂樂,她還不知道自己心底的心思。
現在機會未定,是時候,才能對十三說。大帥刮十三鼻子,取笑道:“把他給你打,你那潑瘋刀法,對瘋子最管用。”
臨安、韓憲,二王最強。蕭護今天才想到一個主意穩住孫珉,讓他一直保持對帝位的興趣,不要輕易就和韓憲王結盟。
小兒女親事,極容易不算。嚇別人可以,蕭護纔不相信。山中怎麼容兩隻老虎?這兩個人全是老虎。
如果有一個人不行了,蕭護就輕鬆得多。
心情一鬆,就拿慧娘刀法盡情取笑:“幾個師傅教出來的?才十幾個,我不信。你那刀法左一招右一段的,不是上百個師傅教的?”
慧娘在他脖子上咬一口,嬌滴滴:“你再笑我,我就說你教的,再不好,全是你教的。”屁股上捱了一巴掌,慧娘要從懷裡跳起來,裝腔作勢:“取我刀來,我要會一會大帥!”
蕭護按倒她,笑道:“來吧,就這樣會會挺好。”壓住慧娘側面龐先想:“什麼戰利品嗎?二麪糰子一個,不,兩個最好。”
“你當我是什麼,一次生兩個,”慧娘笑得喘不過來氣:“十一公主告訴我,豬才一次生一個以上,她說翠姑是不是在家裡豬養多了。”
大帥也笑:“她們淘氣,與你無關。來來來,告訴你丈夫我,你想不想生兩個?”大帥苦着臉:“伍林兒兩個兒子天天看得我眼睛紅,十三,你說我們能不如他們,一次倒生不了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
慧娘溜圓了眼,越聽眼睛越圓,最後撲哧一笑:“這可真成豬了。”大帥不介意:“我拿你當豬養着,只要你多生。”慧娘很想生氣,又在大帥手上咬一口,捶他:“你說傻話,我是豬,這多難聽啊。”
蕭護哈哈笑了一大聲:“我倒沒想起來,算了,你還是當母老虎吧,老虎一回生好幾只。”慧娘撒嬌:“你是讓人家生麪糰子,還是讓人家生小老虎。”
這個問題很爲難。
但沒難倒大帥。
麪糰子,隨手可捏。小老虎,可是了不得的,才符合大帥要求。
大帥只想一想就道:“你生的,肯定是麪糰子。經過我一教導,就是小老虎。”十三撲過來不依地道:“重新說,怎麼能這樣說十三?”
房裡嘻嘻哈哈笑聲一片,再就漸漸的安靜下來。
只有低低被衾聲。
才安靜沒多久,房外有人回話:“大帥,台山王梁山王英武郡主到!”
這來的太不是時候,蕭護怒道:“這是什麼鐘點兒!讓他們自己紮營,明天再見!”慧娘低笑一聲,推推夫君:“去吧,我陪你一起,等會兒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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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月底忘了要票票。
拿個大筐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