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娘無聲無息的發泄着,咬過那手掌,拿到眼前看看,用帕子擦,又止住,用自己面頰摩挲着,帶着夢幻般的感情道:“有時候,我也在想,只能我一個人咬你,只能我一個人親你,只能我一個人,”
蕭護沒有回答,他沒有海誓山盟,只有一雙溫暖的手掌,掬住慧娘面頰。他不會說你是我心頭的疼,你是我腦海的魂。他只會說,只有我能讓你哭,只有我能爲你抹淚水。
雪淅淅下着,遮住別人視線,也給他們一個小小氛圍。星雖不在,有兩顆心!月雖不在,有兩顆守之於禮法,碰撞體貼的心。
不能說他們愛得天雷勾地火,這只是兩個不負前盟愛上的人。這愛,溫如春日流水,潤如小雪化泥,就此,再也分不開,沒有辦法分開。
旁邊的行人,走着他們的。行人後面,有幾處鬼鬼祟祟的人。有一處是蘇雲鶴,扯着孟軒生:“你看,我說表哥不會生表嫂的氣,不會再打她。”是孟軒生擔心:“少帥讓咱們先回去,萬一他打少夫人怎麼辦?”
蘇雲鶴說絕對不可能,表哥是心最軟的人,再說這孟呆子才成爲家裡親戚沒多久,不知道表哥性子,他以前幾時對一個女人這樣好過,城裡多少姑娘喜歡錶哥,表哥正眼也不看。
什麼郡主,今天蘇大公子見到,生得一張小臉蛋子好似畫上去的,真難看!
蘇小弟喜歡錶嫂溫溫柔柔,在表哥面前和順,對自己能讓。但對小表妹讓,就大可不必。
見表哥表嫂雪中流連,表嫂嬌嗔,表哥似水般柔情,蘇小弟忽然詩興大發,來一首,那個什麼,叫英雄美人賦。
慧娘在前面走,行過小攤子拿起一樣,看看就放下。蕭護在後面跟,微微笑着,彷彿全天下人都看不到,只有自己的妻子最重要。見慧娘停住,他就停住,往前俯身子,帶着候着她喜歡就付錢的架勢,見慧娘丟下,又微笑跟上。
如是幾回,也就插一句話:“買了吧?”
京中官員們那裡送錢無數,還會對十三小氣?
慧娘就笑逐顏開,但是搖頭:“沒什麼用。”蕭護莞爾:“不值什麼!”他大手按在慧娘肩頭上,輕輕地笑:“不值什麼。”
他在說郡主。
慧娘嘟嘴,長長的哦上一聲。
邊走,不時看自己夫君。每一次回眸,他都在身後。路邊的燈火透出,他在那闌珊最明亮處。因爲是少帥的原因,慣性總是沒有笑容,但是眉山如青山般穩,秀眸如天空般遼闊,慧娘就要微彎嘴角。
雖然他剛纔說得那麼動聽,慧娘還是生他氣,默默地走着,再看路邊小攤子。她看一樣,就丟一樣,蕭護手中就多一樣。
雖然十三不說要,蕭護也買下來,反正對他來說不值什麼。他不要小廝們拿,自己抱着。懷裡五、六樣子雜亂的東西,襯上他青松般的品格,有些可笑。
他不在乎,慧娘就自己偷偷地笑。心中才覺得甜蜜,夫君怎麼知道自己愛零碎的玩藝兒,又想到小表妹,久不見她,不知道在家裡玩什麼?夫君是拿哄小表妹的經驗來哄自己,慧娘心中就更甜蜜。
她漸漸回想童年,母親也是如少帥這般,在自己身後跟着,一隻手牽牽抓住自己,不許自己亂行走。
啊,母親!
幾時才能去看自己的舊家?也許還有舊時的東西在。
只顧沉思,就沒看腳下。冷不防硌着石頭身子往前一衝,“哎呀”撞上了前面的人,忙說對不起,見那個人回身抱怨:“大姐呀,你撞壞了我的雞蛋。”
她一件青布舊衫,有布巾扎着頭,年紀有二十多歲。她看慧娘,慧娘擡頭陪笑:“對不住!”兩個人打了一個照面,慧娘面上一驚,急急回身惶然去尋蕭護,蕭護目光只在她身上,見十三一頭扎回來,忙把手臂中東西給蕭北,蕭北接得也快,身前才空時,十三紮過來。
她抖住蕭護的腰,低聲道:“我不舒服,我們走吧。”
而身後那個人,瞪瞪地看過來,忽然低聲問:“你是……”
蕭護一下子就猜到是封家的親戚。關於進京裡來會遇到認識慧孃的人,蕭大帥都考慮到這件事。封家是叛國罪抄的家,可奇怪的是,並沒有株連九族。
封家的親戚全在京中。
進京以前,讓封安寫出來,一家一家查過,才定下住的地方。姚興獻的那宅子,離他們都很遠。
今天雪夜朦朧,少帥內疚情切,陪着慧娘逛夜市,就把還有封家舊親戚給忘了。這也是少帥有清君側的心,他還怕誰?
既然誰也不怕了,對於一個封家舊親戚又擔心什麼?蕭護把慧娘摟在臂中,柔聲道:“咱們回去。”挽起慧娘往回走,對蕭北使個眼色。
蕭北把東西交給蕭墨,裝着跟上去,沒幾步混入人流中,再重新回來看那個人,見她呆呆着着,還有自言自語:“是十三娘?”
蕭北聽得一清二楚,手中有刀,跟上去到無人的地方斬殺她不在話下。可是,他謹慎地沒動手,只跟上去。
殺人要聽少帥的。
慧娘在自己進宮領賞賜前,不希望出差錯。雖然今天見到的郡王妃和氣,雖然郡主好似乖乖落敗,可是,如果她戾氣上來,對着皇帝哭鬧說不給賞賜。天子金口玉言一出,不能反悔。
她裝着頭疼回到馬車上,心中盼望少帥也坐上來。見蕭護果然上來,把自己摟在手臂中,低低地懺悔:“讓我嚇着了。”
“是呢,”慧娘趕快撒嬌,半仰嬌容,心中多了個想法,屏氣凝神對夫君,有些可憐:“以後,還這樣嗎?”
馬車中暗,她仰起的面容上眸子星般亮,眉如日月般長。又希冀,又盼望,又擔心,又有患得患失……
蕭護幾乎都要答應了,就差那麼一丁點兒。才笑上一笑,沉下臉:“以後打不得罵不得,你要上天!”
慧娘閃了一個空,不依的扯住他衣袖揉幾揉,聽自己夫君笑:“以後不會了。”
慧娘馬上再看他,面上喜悅如煙花般閃過,面上一直喜歡着,一直喜悅着……蕭護這才真的心疼了,抱起她親親,親暱地罵:“小壞蛋!”
“纔不是。”慧娘頂過去後,嘻嘻一笑,討好一下:“以後我不頂撞你。”
蕭護用手揉搓她頸後,揉過再揉。
回去打發慧娘先睡,慧娘鑽進被窩,才後怕的撫撫胸口,臉兒上也沉下來。那個人,是自己表舅家的表姐,經常往家裡來的人。
表姐嫁得不好,母親又愛憐惜人。表姐時常來看慧娘,尋幾件她的舊衣服走,再把蕭家誇一誇:“你這首飾是新送的吧?”
慧娘滿不在乎,她從小送到大,都習慣了。只對着新送來的一把刀噘嘴:“這刀好看是好看了,卻是個首飾。”
只能裝飾用。
因爲她認出慧娘不在話下,是以前隔幾個月就見到的人。這還是封夫人不愛讓女兒見親戚們,反正她要嫁出京,與親戚們也照應不到。
親戚們包括表姐才見得這麼少。
她認出來了自己?慧娘咬着嘴脣想,要是晚上幾天,等自己進過宮領過賞賜一切明白時再遇上她,該有多好?
掐手指算着新年還有幾天,再想着她會不會跟着馬車知道自己住哪裡?……
房外蕭護坐着,蕭北在回話,壓得很低:“跟着她一直到家,是少夫人的表親。”蕭北擔心:“會生事吧?”
蕭護沉着臉也在算日子,冷冷道:“不必管她了,現在是加緊找那個叫顧孝慈的人。”顧家的案子,全着落在他身上,指着這個叫顧孝慈的人幫忙。
宮中,竟然找不出一個可靠的人。
數十年的外臣,手握兵權,也不敢和內監們多交往就是。
門響一聲,顧良能進來,滿身塵土,一屁股坐下來,抱着頭對地上。蕭護先走到裡間,把門關緊,再回身安慰他:“又沒有找到?”
“今天找的西半邊城,那邊有老監們出來吃酒,竟然對我說,宮中有頭臉的公公,沒一個姓顧!”顧良能沮喪。
蕭護拍拍他肩頭:“我再託人找一找。”宮外是風平浪靜,宮門內,就一步也進不去。石明見過,江寧郡王見過,江寧郡王妃也見過,都像是不爲郡主的事而遷怒。可宮門內的人,沒有一個敢接蕭北蕭西兩個小廝的銀包。
一定有古怪!
宮中貴妃把持到這種地步?
一旦動手清君側,宮中要有內應才行。
少帥勸顧良能幾句,讓蕭北侍候他回房歇息。回榻上又看了幾而書,見門推開,蕭家最早入京中的樑爲進來,手按着脖子訴苦:“少帥你手勁兒狠,白天一拳打得我現在還在痛!”蕭護一曬:“你是刺客,不狠怎麼行。”
樑爲咧嘴:“還有少夫人,把幾個兄弟打得回去就爬不起來。”蕭護欣欣然有得色:“少夫人也是好功夫。”見樑爲苦瓜臉,少帥微笑爲他倒茶水:“江寧郡王府有什麼古怪?”
“兄弟們闖進去,按少帥說的,分成四隊,四面八方的都闖。東邊是正廳,南邊是園子,北邊在擺酒,只有西邊一排房子看着沒有人,要過去時就有人來攔,功夫都不錯,不知道那裡藏着什麼寶!”樑爲繼續揉脖子,這刺客不是好當的。
蕭護思忖一下樑爲進去方向的西方:“那像是江寧郡王府的祠堂?”能有什麼這麼小心!又親自取藥酒給樑爲,樑爲感激涕零:“這個好!”
他還沒有說自己腿上一腳是少夫人踢的,要是說出來,少帥也不會責備少夫人,只會更得意。搽上藥酒,樑爲問:“他們懷疑沒有?”
“反正懷疑不到我,我怎麼會弄刺客去暗殺我?”蕭護微微一笑,再正色,對樑爲交待幾句,讓他離去。善於打聽消息的宋衝之來,蕭護讓他去打聽顧孝慈。姓顧只要沒有死,衝着幾代同宗的交情,不能不管顧良能。
門外的雪下得越發大了,蕭墨和張伯守在門內,見出去一個人,就小心抿去他的腳印子。
這時的大成長公主,也纔回到家中。她進到房裡,就讓人出去:“我酒多了,想自己呆一會兒。”
丫頭們送上醒酒湯離去,長公主懷中取出一個卷宗,不算太舊,展開來,是封家的案子。兒子程業康的話,讓長公主嗅到封家的案子不一般。壽昌喜歡上蕭少帥,他定親的封家就叛國?
這事也太巧合!
取下金簪挑亮紅燭,長公主聚精會神看起來。
纔看幾頁,外面有一個人叩門:“母親,你在嗎?”長公主把卷宗收起,滿面笑容回話:“你進來。”程業康進來就笑:“母親沒喝幾杯,怎麼就多了?”近身前才小聲道:“讓母親猜中了,蕭家的少帥打妻子,不過是當着人裝裝樣子。”把盯梢的人看到的回了一遍:“看起來很是情深。”
雖然沒聽到什麼哭啊,什麼哄。可是蕭少夫人在前面走,不時回頭眸子燦然。蕭少帥也堪稱一個年少英雄,雙臂抱着一堆的玩藝兒,很是滑稽。
大成長公主若有所思:“情深?據說他們認識的時間,還不如壽昌早。”程業康“嗐”地一聲笑:“看母親說的,認識早晚來定情意?人家是情意。”長公主擡眸一笑:“是了,我倒不如你知道。你又想說相中表妹是不是?人家是公主。”
“可憐沒人疼的公主。”程業康藉機來纏母親:“皇上只疼壽昌,十一公主在公主中本來就不得寵,更是個沒人疼的。母親,給我娶了吧。”
長公主愛憐的看着兒子:“這不是民間的表妹,你也不是民間的表哥。母親我是長公主,榮耀過於別人,你是我的兒子,又伴太子讀書,你知道嗎?這公主你不娶也罷。”
“我又沒兵權。”程業康一不小心說溜嘴。
大成長公主面色一變:“孽障!”
“我就說說,母親,防親戚們跟防賊似的,外戚怎麼不防,兵權全在國舅手裡,這就不怕了!”程業康也煩了。
見兒子惱,大成長公主換上笑容,再次款款溫和地撫慰他:“兵權不是全在國舅手裡。”程業康胸有成竹地笑:“我知道!舊年裡,兵部裡尚書的公子來問我,我私下裡回的他,這兵權還是三分的好。國舅他知道嗎?他肯定聽不到。多少人眼紅他的兵權,想法子幫他分散開來。哈!我也投了一票!”
大成長公主不知道該惱還是該笑,最終無奈揮手:“睡去吧,你大了,以後自己作主張。”程業康往外走,又回身笑:“我還是別睡,我打聽得國舅還在江寧郡王府裡沒回來,石明這小子最近古怪,我怕他和大國舅打起來。”
“怎麼叫古怪?”大成長公主覺得昨天是煩躁不安,今天是疑點重重。程業康笑道:“當我不知道呢,他隔上幾個月,把六部裡全請一遍,又請得巧妙,不是他請的,就是人家遇上他。母親猜我怎麼知道的,你去年給我錢,說以後不管我怎麼花,我在京裡有名的酒樓裡全入了股,我怕他們弄鬼,三個月看一回帳,怎麼次次有永寧侯府結的錢。先以爲是江寧郡王,問過才知道是石明。這小子,一定是要和大國舅打擂臺。”
大成長公主暗暗驚心,笑問:“怎麼見得是和大國舅打擂臺?”
“不是母親說的,大國舅以前和江寧郡王不和,他是兄弟,還能不幫着。如今他也大了,知道家醜是自己的,就這樣了唄。”程業康繼續笑:“我讓人再打聽,要是大小國舅打起來,來報給母親笑笑。”
大成長公主也笑了:“好,你去吧。”
等兒子出去以後,面色重新陰沉下來。沒取出封家卷宗,先隻手叩幾,一字一句地道:“蕭護,不像是無端對人有情意的人!”
他未婚妻新喪,又揹着叛國罪名,手中有兵權,去爲嫌疑,也應該娶對他示愛的郡主,這樣才前程遠大。
他倒好,娶了一個沒身份的人。
今天會過一面,不是個傻子!
除非他心裡有什麼?難道是真的有什麼?
大成長公主重新翻出卷宗,又仔細看起來。
雪漫漫中,無處不是白,就是夜下的黑。幾點紅梅,隱在暗處不見顏色。雪地中平空多出來的幾點嬌黃,是一個衣着鮮豔的丫頭。
她打着油紙傘,一路來到小院外,對守門的人嬌聲道:“郡王妃請侯爺過去。”天,已經過三更。守門的人沒有奇怪,對她道:“你等着,我爲你通報。”往裡面來見石明。
石明和南宮復坐在房中,兩個人低聲在說話。
“今天這事,不是張守戶還是誰?”
“我看未必,也許是……”
下面的話語低而不見。
“侯爺,郡王妃的丫頭嬌杏來請。”
石明有些掃興的擡起身子,意興闌珊:“就去。”和南宮復曬笑:“又是爲壽昌,國舅不走,和嫂嫂說了半天,只能是爲她的事。”南宮復懶洋洋長身而起:“那我就告辭了。”兩個人並肩出來,都是大紅雪衣,看着十分整齊。
來接的丫頭嬌杏手中的傘用不着,羞羞答答跟在兩位侯爺身後。不時偷看石明,永寧侯年紀長成,府中多少丫頭愛慕於他。
石明後面不長眼睛,就不知道身後就有一個愛慕的人,正和南宮復互相取笑:“你說的那家小姐我看也一般,你把她誇得天上少有地上無雙,你收了吧。”
嬌杏黯然神傷。
走到岔路上,南宮復出府而去,石明來到正房,見房中三個人尷尬對坐,江寧郡王竭力裝着自己很自在,卻滿身都是不自在。江寧郡王妃竭力想讓郡王和國舅說話,奈何兩個人都不買帳。
只有國舅最自在,漫不經心。
見到他來,三個人都鬆了一口氣。鄒國舅不喜歡小國舅,可讓他對着自己姐夫坐,他寧可對着小國舅。
石明心中暗暗好笑,見郡王妃迎自己,在她下首繡凳上坐下:“找我來什麼事?”江寧郡王眸子一閃,鄒國舅眸子對天,只有江寧郡王妃親切又討好地道:“給壽昌挑親事,請叔叔來幫着看看。”
關於壽昌的結局,在永寧侯心中是不打算留的。不過眼前,就商議吧。見江寧郡王妃取過幾個人的貼子,是平時有來往的人家,有一個是樑源吉。
石明忍俊不禁:“就差把南宮也算上。”
鄒國舅臉一沉:“你這話什麼意思?”南宮復早就成過親。石明對他也臉一沉,江寧郡王看着心情不錯,見弟弟冷淡地道:“平江侯肯定不答應!”鄒國舅心中來氣:“壽昌還不願意呢!”石明對他冷笑:“壽昌願意的,你也沒弄來!”
鄒國舅險些要拍桌子。
江寧郡王妃忙勸,對弟弟使個眼色:“叔叔年紀小,你幾許年紀,還和他爭執?”鄒國舅知道姐姐對政事不通,不能告訴她這小國舅拉攏百官,就沒打好主意。怕姐姐擔心,鄒國舅忍氣:“你挑,你挑一個好的,以後壽昌的事全歸你問!”
這話裡有話,石明也惱了,一拍桌子站起來:“我沒有過問過!”
“砰!”鄒國舅摔了茶碗,也起來罵:“你們家的人,你不過問誰過問!”傲慢輕蔑地看一眼江寧郡王:“除了我姐姐,你們家還有出氣的人嗎?”
江寧郡王妃無奈:“弟弟!”
這次是石明沒接話,他惱火地坐下來:“和你吵不值錢!”把手中貼子挑來挑去,都不如意。見嫂嫂滿面堆笑對自己,石明忍氣告訴她原因:“張閣老的小兒子,這是國舅的好意,原本是許給他家三姑娘的,”
“這,不行!”江寧郡王妃驚呼。
鄒國舅卻隨意,三姑娘是同意過的,他就笑得滿面春風:“這有什麼,只要姐姐喜歡。”石明虎地一下子起來,吼他:“嫂嫂是我們的家的人!”
“哦?”鄒國舅悠然自得地回:“難得你們家總算有個問事的,小國舅,從此以後我只準備些謝禮感謝的話就行,不用多上心了。”
石明狠瞪一眼:“你少諷刺我,國舅爺!”
江寧郡王妃輕輕一笑地勸:“別鬧了,說正事呢。”
石明把張閣老家的貼子摔出去:“不能讓別人說壽昌搶姐妹們的親事,國舅爺丟得起老臉,我們家丟不起這個人!”
“是啊是啊,還請叔叔作主。”江寧郡王妃滿口附合。
接下來,把樑源吉的也剔出去:“平江侯眼高心大,看不上壽昌。”鄒國舅火了:“什麼東西!他倒看不上壽昌!”石明冷冷道:“國舅不服,像對蕭護一樣再收拾平江侯一回,你在京中能擺出來野狼谷嗎?”
幾乎沒把鄒國舅噎死,他漲得臉紅脖子粗,眼角瞥到江寧郡王在笑,更氣得人都抖了。江寧郡王見機插話:“弟弟,你好生幫着看,不要扯不要緊的。”
石明頭也不擡,把樑源吉的貼子放一邊:“我和他熟,他不會要的。”冷冷再加一句:“你們當壽昌是個寶,自己人最知道她是根草。”江寧郡王妃也難堪,看看鄒國舅,再要看江寧郡王的時候,眼神一動,閃過去,落在牆上。
江寧郡王本想接着,見沒落自己身上,心中一疼,又恨上來。
“這三個也不行,”石明又挑出去幾個,餘下的再看一遍,交到嫂嫂手中:“先請他們家女眷來,說得攏就當面說定,再去媒婆,人家要不答應,那也沒有辦法。”江寧郡王妃才接到手中,鄒國舅拿過去先看,才狐疑:“這餘家官職不大?”
石明狠狠給他一句:“張玉成家官職大,你肯不肯?”鄒國舅閉嘴,又不甘心落下風,乾巴巴接話:“我不就是幫着看看。”石明白眼。
江寧郡王妃自己看一遍,有了笑容:“這幾個孩子,生得都體面呢。”她笑逐顏開,鄒國舅訕訕道:“姐姐喜歡就好!”
石明把手邊茶一飲而盡:“天好早晚了,可以安歇。”正要走,鄒國用喊住他:“小國舅!”石明傲然回身:“你再喊一聲,我揍你!不是我小欺負你老,你是久經沙場的人,也佔便宜!”江寧郡王忍不住地笑,心想我們家總算出來一個要揍國舅的。
郡王數十年聽到國舅名字就怕,對於弟弟習武,也是苦心爲他尋能人。這般加意的好,也有指望弟弟給自己出氣的意思。
今天夢想成真,郡王有意耽擱着來勸。還沒有動,聽一把鬍鬚的鄒國舅起身也很傲慢:“別人背後都在喊,我當面喊一聲,提你一句怎麼了!你別惱,我有一句話討教。”石明冷笑;“討教不必,有話就說!”
“好!老夫就不客氣了!小子,你聽好了!我姐姐不幸,嫁到你家門上!只有壽昌可以陪伴!壽昌一出嫁,我就接我姐姐走,到時候你不要阻攔!”鄒國舅眸子冷寒:“我鄒家不指着吃你石家這碗飯!”
江寧郡王才一驚,見弟弟在自己面上刮一眼,這一眼也很冰冷。石明再看鄒國舅:“她有丈夫!不要你管!”
“狗屁丈夫!”鄒國舅大罵:“你眼睛瞎了!那是丈夫嗎!”
石明忍耐地道:“你要怎麼樣?接人是萬萬不行!”
鄒國舅撩衣服,紮在腰帶上:“那咱們就來試試!”
“弟弟!”江寧郡王妃過來拉他,被鄒國舅推到一邊:“忍他石家忍這麼多年,就爲着壽昌還小!現在壽昌大了,是說清楚的時候!”
石明罵一聲:“無聊!”也不示弱的解自己外袍,露出裡面一身短打衣服。身後一冷,門簾子被人甩開,壽昌郡主跺腳不依:“母親,你又讓我一個人睡?”她揉着眼睛進來,忽然一亮,歡呼道:“舅舅,”
叫得情真意切。
鄒國舅心都酥了,哈哈笑着:“壽昌,小懶貓,你怎麼不接着睡?”壽昌郡主直撲到他懷裡,熟練地手揪住他鬍子,先不揪緊,笑眯眯問:“我的大花燈,天底下最大的花燈呢?不給我,就揪鬍子。”
“哎喲哎喲,舅舅的鬍子不能揪。”鄒國舅一手扶住外甥女兒的肩頭,一手救自己鬍子。江寧郡王妃過來,對女兒不輕不重的拍幾巴掌,要罵她,又不忍罵太重,不罵她,她揪住弟弟鬍子不鬆手:“快放開。”
石明鄙夷的拿上外袍走出去,到外面有一個人湊上來低聲回話,石明一樂:“哦,這就哄上了,倒是個多情種子。”再回身對房中鄙視的看,偏不對你多情!
國舅又有什麼辦法!
見門簾子動,自己哥哥出來。不管怎麼看,江寧郡王都帶着灰溜溜。而江寧郡王從房中那歡笑中躲出來,也覺得自己灰溜溜。
見兄弟在階下,兄弟倆個對視一眼,各自而去。
石明走出十幾步,忍不下去了,大聲喊管家:“國舅看樣子又不走了!給他收拾客房,別讓人說慢待他!”
房中,江寧郡王妃攆鄒國舅:“你一年兩年纔回京一回,快回去吧,弟妹難道不想和你多團聚。”鄒國舅不放心上:“孩子們都大了,有什麼好團聚的。”壽昌郡主笑嘻嘻:“就是,不給壽昌弄大花燈,就不放舅舅回去。”
另一隻手,還揪住他鬍子。
鬧了一陣子,壽昌郡主先睡了。江寧郡王妃這纔怪鄒國舅:“看你把她慣的,你多疼疼你自己的孩子纔對。”鄒國舅還是漫然不放心上:“都大了,有你弟妹在,疼什麼疼!”微微嘆氣:“只有壽昌我最擔心,她不懂事兒!”
自己的哪一個孩子都比壽昌懂事。
江寧郡王妃對着燭花,也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兩個人,自己心裡也是清楚的。
當年,鄒國舅鞭打江寧郡王,住在江寧郡王家裡不走,一定要把他打伏。皇后出來調停,鄒國舅恨恨道:“和離!不過了!再找一個!”
把鄒皇后逗笑:“我們鄒家有這樣的人?別傻了,說來郡王也不對,我的族妹,他怎麼就敢鞭打,你放心去軍中,我會照看她。”
鄒國舅到底又揍了江寧郡王一頓,才離京。等他再回京,是一年多以後,江寧郡王妃有了身孕!
鄒國舅當時還沒有弄明白,但是姐姐有了,他只能往好處想。日子這樣一年一年過去,沒幾年先皇后染恙離世,壽昌郡主已三歲。國舅什麼都明白了,他不常在京中,就明白得晚。
他纔不覺得羞恥!
他本來就恨自己姐夫。
可有了壽昌,就不能輕易再說接姐姐回家的話。一年一年,鄒國舅忍着!
他認爲自己忍着,江寧郡王認爲自己忍着,江寧郡王妃更是忍着,石明又認爲他忍着。這一家子人中,只有壽昌郡主自由自在的活着,
燭光紅染,江寧郡王妃忽然莞爾:“壽昌傷心呢,爲了蕭少帥。”鄒國舅皺眉頭,貴妃捏造了封家的罪名,害得封家全家沒了。不過國舅從壽昌郡主的角度,不認爲有什麼。這主要是蕭家兵權重,古來爭權奪利玩陰謀,死人都是常有的事。
國舅只是怪蕭護傷外甥女兒的心:“這小子,我遲早再收拾他!”
“哎喲,你還是說說他,讓他少打人吧。”江寧郡王妃嘆氣,又想到蕭護白天當衆要打蕭少夫人:“我不喜歡!喜歡沒嫁。”
鄒國舅知道姐姐想到自己當年,忙笑道:“是他沒福氣,不提他吧。他打人我管不了,這是家事。”國舅推乾淨。
時辰雖晚,國舅還是想和姐姐多說幾句,他滿面笑容:“我給你捎來的老山參,虎骨,你都在用?”江寧郡王妃嫣然:“用着呢,進上了一部分,皇上也說好。”就默然了。
國舅也默然一下,再帶上笑容問:“宮裡那位可安分?”他指的是石貴妃。江寧郡王妃冷一冷麪龐:“我盯着她,不讓她對太子有任何不軌之心。她在家時,就不是個安分的。”
“嗯,有太子在,你我百年之後,不用擔心壽昌。”鄒國舅一說到人人頭疼的外甥女兒,就笑容多多。
江寧郡王妃疼愛的看看他,柔聲道:“是啊。”又問:“給你縫的東西護腰,你天天帶着。”鄒國舅拍拍腰間,又嫌不過意,解開給姐姐看:“我天天帶着,這個真好,你弟妹就不會縫,幾時閒了,再給我縫一個。”
“又胡說!誰不知道弟妹針指好。”江寧郡王妃嗔怪,揭破鄒國舅的假話,再親自來檢視他腰間,顰眉道:“竟然是不好了,還得趕緊的再給你縫一個。”鄒國舅笑得嘿嘿的:“就得姐姐縫,她做的我不要。”
江寧郡王妃面上自然有母性的光輝,忽然面上一紅,有幾分扭捏:“皇上見到你這個,他也要一個。”鄒國舅這次笑笑:“你喜歡就好。”又安慰她:“我對太子說過,太子也很大度。”
太子能不大度嗎?
有姨母系住皇帝,皇帝不會再娶新後,太子大位穩如泰山,他爲什麼不大度?
姐弟兩個人自然地把話滑過去,重新說了幾句家常裡短,丫頭送鄒國舅出去,披雪回他自己家。
雪中,至少有兩撥人迴轉。一撥去告訴程業康,一撥去告訴蕭少帥。
蕭護一早起來,聽的這消息,又心中滴溜溜轉。他聽過幾句大國舅和小國舅不和,不過是真不假,撲籟迷離。鄒國用近四更纔回府,是和誰在商議事情?
正想心事,見慧娘起來,穿着長長的寢衣,撲到懷裡來撒嬌,一句話不說,在懷裡擰來擰去,好似擰麻花兒。
蕭護低低笑着,接住這個嬌滴滴的人,等她揉得差不多,命她:“換衣服洗漱,今天帶你去看將軍們。”
慧娘歡呼,奔到房中,不等丫頭們進去,快手快腳自己穿好衣服出來,興沖沖的又怪蕭護:“昨天應該對我說,我好做些吃的送去。”蕭護笑容可掬:“給你準備得有。”
早飯後,四個媳婦送上來,這是她們昨天做的。慧娘誇了她們,讓放車上,蕭護騎馬,小廝們護衛着離去。
又多了蘇小弟,蘇小弟認爲表嫂的兄長,自己理當見見。又扯上孟軒生:“以後全是親戚,認認吧。”
他們兩個人,呆久了就拌嘴,沒半天自己就好。
先去昭獄,這裡條件好,將軍們沒吃太多苦。伍思德胖了一大圈,和伍林兒坐在院子裡曬暖兒,邊同人罵罵咧咧。
同他對罵的,是朱雀軍手下的將軍,袁相野和袁樸同的族弟袁林餘,別的人就旁邊看着,不上來多事。
玄武軍和金虎軍大張旗鼓打官司,把朱雀軍扯進來,涉案人最多,牽涉面最廣,是本朝最大的一個官司。
罵到最後,升級成街罵。
“去你孃的!”
“看你樣子就沒爹!”
蕭護和慧娘含笑看着,徐徐少帥才喊:“舅爺們在這裡挺快活,本帥爲你們操透了心。”
“啊!”
“啊!”
兩聲怪叫起來,伍思德和伍林兒和別的放風的將軍們一起衝上來,院子裡黑壓壓跪了一片,不少人有了淚:“少帥!”
對着少夫人,不少人不習慣沒有喊,他們眼中也只有少帥蕭護。
唯伍林兒和伍思德見慧娘花團錦簇,眉開眼笑地喊妹子。
對着這幾張粗曠的臉,粗得像野人,紅得像豬頭肉,黑得像炭頭。蘇小弟一口氣窩在胸前,再看看美貌的表嫂,不敢相信地道:“這是舅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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