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瀲比傅千瀧高那麼一個頭,所以此刻他是半彎着腰,腦袋向前傾,俯在她的耳邊輕輕的說話,吐氣如蘭。
他耳邊垂下來的髮絲落到她的脖子邊,有些癢。
聽到她恭恭敬敬的向他問候,他也正了正身子,不着痕跡的點了點頭,然後把視線看向不遠處正在說話的奇良人,目光微凝:“阿瀧看她們做什麼?”
傅千瀧自知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他,還不如坦白,於是她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輕輕的說了幾句話:“屬下在想,在容周的時候,那一個曾經救了屬下一命的周盈盈。屬下依稀記得,她是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子,性格還十分的大膽,卻不想,她竟然還有這樣經不起輿論,脆弱的一面。但是儘管是如此,也不至於恨我致死,屬下一直想不明白,直到看到了這個奇良人,總感覺腦海裡閃過些什麼片段,怎麼也抓不住。”
容瀲挑了挑眉,直接牽起了她的手,帶着她往回走:“阿瀧你可知這世上並沒有完好的人?十全十美並不可能,你看到別人的好,卻沒有看到別人的壞,但那實實在在就是人家,每個人都有陰暗的一面,只是看他怎麼處理罷了,如果有外在的因素,那也不可避免,只能說,那個人沒有多大的抵抗力。”
容瀲背影十分的好看,一襲白衣的他是那樣的夢幻。
他所說的話就像是旋律一樣飄進了她的腦海裡,傅千瀧沉思,容瀲的話似乎還有別的意思,這話外之音,又要讓她猜了。
她本來就不笨,思考了一下,就明白他的話外之音是什麼意思,他的意思是,周盈盈變成那樣,是因爲外在因素,當然這並不排除環境因素,正是因爲她容易受外界影響,心靈脆弱,又是一個千金小姐,容易驕傲,千金小姐的架子很容易就能長成,每一個人都捧着她,自然就是受不了那一些不好的話。
而她的妹妹不同,周曉楠自小在民間長大,經歷過的事情有許多,什麼大風大浪都經過了,雖然比較單純,但是她卻十分頑強,儘管膽子小,那也不妨礙她心靈強大。
但是這個外在因素又是什麼呢?除了自身心靈弱……還有可能就是,人爲。
傅千瀧腦子裡閃過一道光,她終於知道爲什麼她看到奇良人在教唆別人的時候,她哪裡會閃過那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周盈盈徹徹底底變成那個樣子,肯定是有人在她身邊教唆,就像這個奇良人一般。
到底是誰?
容瀲許久沒聽到她的迴應,就停下腳步,轉過頭看她,見她似乎恍然大悟的樣子,但又很快陷入了困境,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了。
他伸出寬厚的手掌,揉了揉傅千瀧的腦袋,輕輕一笑:“阿瀧真的不好好篩選一下宮裡的人?”
被他這麼一提醒,傅千瀧腦海裡過濾了許多個人名,然後最終確定的人,是容沁。
她雖然是一國公主,沒有什麼實力,但是她還是一位公主,有身份地位在,那一些宮女太監們就不敢對她怎麼樣,她在皇宮中肆意妄爲,也沒有多少個人可以說她,她也不用顧及自己的行爲帶來多不好的後果,所以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她。
傅千瀧擡起了頭,眸中閃着微光,稍微有些小期待的看着容瀲,見到他不容置疑的點頭,她的心也就安定下來。
原來是她。
惹了她的人,她不會放過,敵人害她一尺,她打他一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誅之!
“走吧。”容瀲知道她應該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於是繼續拉着她的手走。
尚亦然經過那一次意外的與周曉楠親密接觸以後,就很少看到她,更何況他現在是大皇子,鳳凰國國君不管事,一堆破事情都交給他,就連奏摺也給他批閱,所以就更加少時間看到周曉楠了。
這一日,他好不容易纔有空,在他自己的院子裡看着那些花花草草,不禁出神。
這裡現在都是他的,他得到了他該有的,但是他現在卻不怎麼想要,也不怎麼開心,在他很小的時候,他還依稀記得,他不是唯一的皇子,鳳凰國裡有許多皇子,而他是裡面最不受寵的一個,就連這些宮女太監們都對他惡言相向,怎麼可能像現在一樣,阿諛奉承?
人都是虛僞的,更何況是皇宮裡面的人,誰的情況好,就投奔誰,他這樣活着好累。
在鳳凰國裡,他有那麼一段的時間是有些瘋狂的,在那麼一段時間裡,他被自己隱藏在心底最深的慾望給迷住了眼,爲了利益不擇手段,知道他收到了容瀲的來信,他才恍惚的回過神來。
其實他還是很後悔的,自己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好討厭那一個被利益矇蔽雙眼的自己,好討厭,虛假的自己。
每個人都想進皇宮,因爲皇宮是至高無上的存在,但他們又怎麼知道,皇宮是最黑暗的地方?他寧可像在平凡世家,就像那一個潑婦一樣,儘管身在官員之家,但是還能保持那樣良好的性格……
尚亦然不知道的是,周曉楠她的性格是因爲她有一個奇葩的孃親,她的孃親爲了分辨兩個雙胞胎姐妹的性格,才成這樣子的。
說起來,他好像好久都沒有看到周曉楠了,一天不和她吵架,他現在倒是有些想着了,一想到周曉楠,尚亦然臉上才露出些許笑容,全身的戾氣消散了不少。
他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反正就是想要見她,他聽說她也是從民間長大的,現在被這麼強硬的關在皇宮裡,一定很不開心吧?反正現在他還有空,不如出宮一趟,買些鳳凰國專有的小玩意,帶過去給她玩?
尚亦然倒是忘記了一件事,周曉楠是一個藥理狂人……
說幹就幹,尚亦然回自己的屋子換了一身便服,趁着衆人不注意,他就翻牆飛了出去。飛出去以後才發現,他忘記帶銀兩,懊惱地拍了下腦袋,又飛了回去。
爲了防止那一些侍衛看到他,他儘量小心。
大街上依然是如此的熱鬧,之前他就聽說了,傅千瀧藉着他的名義去行善,實際上是爲了他着想,爲他的後路鋪了一條長長的墊子。所以現在那些百姓,一見到他們的大皇子,就十分的興奮,紛紛要跪下給他行禮。
尚亦然扶額,雖然傅千瀧對他做了不少好事,但是現在這個情況好像不太好……
他好不容易纔擠出來,趕緊買了東西以後飛回皇宮。
他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對傅千瀧是什麼感覺,大概就是帶着感激吧……就連之前的愛慕,似乎消散了不少,好奇怪。
“潑婦!你在不在?”尚亦然一回到皇宮就直接去到了東廂房,周曉楠一直被安置在東廂房,所以他還是很輕易的就找到了她,只是在東廂房外,他喊了半天,都沒有人迴應他,他就覺得有些奇怪了,於是他懷着疑惑的心情,直接走了進去。
也不知道爲什麼尚亦然來到了東廂房以後,他的心,居然平靜下來,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鬆,嘴角也情不自禁地掛上了微笑,說是微笑,還不如說是欠扁的笑。
進去以後,尚亦然就看到了一個身穿水藍色衣裙的女子正在倒弄着藥草,神情十分的認真,她旁邊還擺着幾十個白色的瓷瓶,隔壁還燒着火。
她現在的樣子十分的美,那俏皮的可愛,十分養眼。或許是十分的專注,並沒有看到進來的尚亦然,就連身邊的宮女行禮,她都沒有發覺。
見到這樣的場景,尚亦然唯一的想法是,嚇唬她。於是,他就興沖沖的來到她後背,正準備嚇唬她的時候,她忽然之間轉過身,把尚亦然給嚇了一跳。
其實周曉楠也被嚇到了,條件反射打了尚亦然一拳,尚亦然下意識接招,於是兩個人又打起來了。
宮女太監們:“……”
怎麼一言不合就打起來了?剛纔那和諧的氣氛呢!
兩人打完架以後,氣喘吁吁的,相視一笑。
尚亦然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周曉楠捷足先登。
只見她臉上掛着無害的笑容,眼裡卻透露出陰森的情緒,尚亦然表示,微笑着的表情僵硬了。
“大皇子~給我試藥吧~”
尚亦然:“……”他就知道!!他知道的太晚了!笑哭!竟然忘記這個潑婦是個瘋子,還是藥理瘋子!!
他連忙後退,就想要跑,結果…兩人又打了起來。那樣的場景,簡直美得不可理喻。最後還是尚亦然妥協了,給她試藥。不是因爲他慫了,而是因爲他相信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發自內心的。
一輪小白鼠實驗以後,尚亦然苦不堪言,當然,是嘴巴苦。也算周曉楠有良心,把密封的蜜餞拿出來給他,然後還拿了陳皮梅子給他,這才解了苦。
“諾,給你。”尚亦然沒好氣的把手上抓着許久的東西遞過去給周曉楠,隨後毫無形象的坐在地上,他來這裡,都要快累死,打了兩場架,又來一輪藥,還不如他去批閱奏摺來的輕鬆,不過這個潑婦這裡倒是輕鬆,沒有那麼繁瑣,他寧願來這裡受受罪,也好過去裝人。
“這個是什麼……咦?”周曉楠接過他手中的小玩意,眼底充斥着欣喜,一同於尚亦然坐到地上。